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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天赦化作黑龙一路裹着几人向西而去, 直到了屠仙宗门口才恢复人形。

  他扶住险些摔到在地的寒诀,撑着他的身子让他半幅重量靠在自己身上。寒诀一张漂亮的面孔上惨然一片,着实叫人看了心疼。

  玄天赦叹了口气,抿了抿嘴说道, “寒诀, 我……”

  可寒诀却笑了一下, 勾着玄天赦的脖颈,在他唇边轻轻咬下。寒诀的蛇信窜入其中, 让玄天赦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那冷冽的尖端勾勒着内里轮廓,让玄天赦不禁痴迷。

  孟汲忙着白凛的身躯被运回之事, 没有留意。但玄雪崖却看了个真真切切,他砸了咂嘴,瞧着孟汲的背影着实有些不怀好意。

  寒诀意犹未尽般地收了回来,挑眉道, “小主子,滋味可如常?”

  玄天赦被他逗笑了,只是这笑容愈发得叫人难过起来。此时寒诀的芯里头还是那一个, 可偏偏外表已经变了模样。他就算脸上再是倾国倾城的模样,可眼底颊边也是遍布了鳞片。自腰部以下的蛇尾有些不自主在地上摆动, 扫起了不少灰尘。

  他轻轻地推了一下寒诀的肩膀,牵起他的手就要往屠仙宗内部走去。

  可偏偏寒诀停滞了脚步,他眉头紧锁, 却是真的方才忆起。这慌乱之间,他竟是未曾见到张仲琰的痕迹, 照理说张仲琰自那日逃离之后便应去寻了白凛踪迹,可白凛从奋不顾身到事发, 张仲琰这般疼爱徒弟之人却都未曾出现过。

  这着实叫人疑惑。

  玄天赦忙问,“怎么了?”

  寒诀压着嗓子,凑在玄天赦的耳畔说道,“鬼佛呢?”

  玄天赦蓦地一惊。是啊,他张师叔呢?他本以为白凛为他奋不顾身之时是张仲琰默许的,也还曾对张仲琰心存了几分感恩之情。可现在细想却是因为张仲琰根本就没瞧见那副模样,这才叫白凛能自顾自地做出此事。

  可这般,张仲琰又是归于何处去了呢?

  玄天赦摇摇头,却是强硬搀扶着寒诀回到了屠仙宗之内休息。他将寒诀安置在卧榻之上,唤了医师代为诊治,又传了信息去到魔宫之中告知林言实他们已然回来。

  寒诀瞧着玄天赦在屋内屋外的忙前忙后,却是如同小孩子一般扯住了玄天赦的手腕不松开,直叫玄天赦的腕部出现了一道红印才肯撒手。

  他如今却是有些患得患失的紧,从前玄天赦虽有神君之名,可却无半点神君之实。但现下玄天赦破了情劫,化龙成神。寒诀便只觉得他仿佛过些时日便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去那自己够不到的天宫之上潇洒去了。

  玄天赦哪里得空能去揣摩寒诀现下的心思,他只觉得有些焦头烂额的,寒诀却偏生还要来添乱。如今玄安城一事闹大,他的身份恐怕早就四散出去了,他必须要给自己留条可退的后路。

  还有张仲琰失踪一事,他去向何处,所谓何事,玄天赦皆是一无所知。这一桩桩一件件全然都得他处理,如若不然,还要应着寒诀这个伤患去做吗?

  可寒诀哄了他那么多年,自己却是极少看他这般不识大体闹脾气的,总是有些什么心思藏着掖着的。

  玄天赦也没辙,只得先吩咐了下去,叫他们派些人手去魔界人间地寻找着张仲琰的踪迹。若是有信,便即刻通知上来。

  吩咐罢,他便坐在寒诀的床边,笑意盈盈地问道,“怎得?如今这堂堂寒帝,都要这般耍起小孩子脾气了?往日里头你虽是时常撒泼卖乖,可却没有像今日这般的。”

  寒诀听他说自己往日里头撒泼卖乖的多有,便又继续着自己平日里的把戏。只是他心中忐忑,有些话语说出来却没了先头的滋味儿。

  玄天赦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不对劲儿,忙蹙起了眉头。他将寒诀囫囵个地瞧了一遍,可除却那些个施法而滋生的鳞片,与不知该如何消去的蛇尾,都无任何异常。

  寒诀看着玄天赦还是对他如此上心,心下便安然了许多,可还是问道,“阿赦,往后日子里,你是不是要回到天界去?”

  他这突兀的一句说辞,倒是叫玄天赦明了了几分。原是这个堂堂寒帝,都要怕自己是否会撇下他独自离开。

  玄天赦轻笑了一声,故作轻巧地说道,“天界嘛……自然是要回去的,毕竟我那生身父母都在其中。就算是要去拜会他们,也是要去的。”

  寒诀红色的蛇眸瞬间黯淡了许多,他不敢直视玄天赦的眼睛,可却有些自暴自弃了。

  玄天赦也不言语,就一个劲儿地盯着寒诀这幅模样看。从前都是此人变着法子的欺负威压着自己,如今终是能找回场子来了。

  他俩就这般相互耗着,可寒诀垂着眼眸却偏偏瞧见了玄天赦愈发攥紧的双拳。他微微一动,蓦地明白了玄天赦的举动所为何。

  寒诀猛然抬头,对着玄天赦笑道,“神君既是想去便去吧,我就在这屠仙宗等着神君。若是神君不回来,我便是死也得等下去。”

  “寒诀!”玄天赦险些掷了杯子,“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寒诀的尾巴尖从被褥之中探出,寻了个方向勾了玄天赦。玄天赦身上蓦地加重,便不自主地扑在了寒诀身上。

  他能感受到寒诀那两颗毒牙在他脸颊一侧轻触,更有蛇信时不时地跑出来调戏自己一番。寒诀有些发冷的气息扑在他面上,然后他便听见了寒诀在他耳畔说道,“神君能拿此事戏耍我,我便也能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语罢,玄天赦便察觉自己耳垂有分叉之物撩拨了一下,叫他兀地涨红了一张脸。

  “寒诀,你当真小人。”玄天赦怒骂了一句,可就是叫人听不出其中的怒气,听在寒诀耳朵里面不过就是平常撒娇模样。

  寒诀甚是满意便又道,“不管如何,神君都是我这小人的了。先头我确实害怕你会有朝一日弃我而去,可我沉下心来想想,我的阿赦永远不会的。”

  寒诀此话说得情真意切,可他从来对着玄天赦都是一如既往的情真意切。他仿佛一生的柔一生的情都只给了玄天赦这一人罢了,旁人只能得见他的冷酷面容。

  玄天赦也是了然于心的,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深陷寒诀的温柔乡之中,不可自拔呢?

  “你知晓便好。”

  玄天赦忙撑着身子起来,装模作样地抖了抖衣襟。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寒帝,请您早日正经些,咱们手头上要处理的事情还多的紧呢。”

  方才寒诀唤他神君,他便要依着叫回去。看看到底是寒诀心里苦,还是他哽得难受。

  寒诀果然吃瘪,可寒诀是何许人也,他早就将玄天赦揉捏装袋了,又怎会惧玄天赦这般的小脾气。他枕着手臂,勾着嘴唇望着玄天赦不言语。

  终是玄天赦败下阵来,他搬了把凳子立在寒诀身侧,说道,“如今这玄安城一事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而且我化龙之事,天上也会有人知晓的。不管我龙神先头待我如何,我,亦或说是寒凌神君,皆是她的亲子,她不会袖手旁观的。”

  “还有……你和师兄,如今你半人半蛇的模样又失了几乎半身修为,怎么恢复也是现下的重中之重。师兄他……他本就是尸体修炼出精魄所支撑他先头的模样,可如今受了天道的责罚,不知他、他还能否醒过来。”

  玄天赦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阖上了眼眸。他的眼角挤落一滴泪出来,伴着有些哽咽的声音说道,“梦儿死后我便只剩下师兄这一个待我好之人了,可偏偏他现在这幅样子……”

  寒诀微微起身,拍了拍玄天赦的手,他宽慰道,“方才你也说了,师兄本就是尸体修炼出精魄。那他精魄若是在,便会有那醒过来的一日。”

  玄天赦一惊,却也属实。

  果然是关心则乱,先头他只想着白凛若是醒不来如何,却偏偏忘了他如果要醒来得需要些什么。精魄是其中最关键的一节,若是白凛体内没了精魄,定然是再无生的希望;可若是还在,那便只是时日与法子的问题了。

  玄天赦松了一口气,便说道,“那我叫汲儿去查看一番。”

  寒诀点了点头,玄天赦便放心地换下身上旧衣,缓步出了房门。只是他一出房门,便只觉得一阵晕眩。

  玄天赦连忙撑着廊前的柱子,才算是稳住了身形。他只感觉自己体内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与他叫嚣一般,揪着他的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的疼痛。

  尤其是心房之中,突突地跳动着。玄天赦捂着胸口,努力吸着气。他踉跄了几步走到庭院之中,那疼痛便有些减少,只是叫他不知所措极了。

  他活动了下身子,却好似方才突兀的疼痛是他的错觉一般。他皱了皱眉,想不通,便继续往外走着。

  可谁曾想,还未到庭院大门处,他便感觉到自己一刹那如同百万根针尖同时刺入体内一般。疼痛间他甚至连呼唤都做不到,一口血呕在了院前门柱之上,便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