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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甜自尸体中爬了起来, 她蹭了蹭身上的血迹,看向方才的打斗痕迹。

  破庙已经几乎被移为了平地,她撑着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已然没了人迹。方才她闭了气息, 收了身上的灵力, 让人只觉得她是个死去了的普通人罢了。

  她瞒天过海, 只是为了要让玄天赦几人落入自己的圈套。

  只是舒甜叹了口气,咬着下唇有些过意不去的样子, 仿佛是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明明玄天赦待她极好,可偏偏自己恩将仇报了。

  舒甜从怀里掏出一丸药,囫囵个的就吞了下去。她的身子猛然间伸长, 不再是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转而成了纤长的成年女子,容貌也随之改变了许多。

  她手上攒起了些许灵力,灵力形成的火苗上下摆动了一番, 被她按灭在了手心之中。

  舒甜脱去身上沾满血迹的外衣,慢慢往城外走去。玄天赦已经被抓,四象门朱长老也死, 在玄安城外圈的灵力禁锢也跟着撤了下来。

  她离开玄安城三里远后,拐进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子。那小院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这方圆几里只它一个,但却未曾叫人感到有一丝异样存在,仿佛他就合该一直在那个位置。

  舒甜进了院子, 先行换上了干净的衣物,便在几个不会说话的侍从引导下进了里屋。

  屋里黑漆漆的未曾点灯, 舒甜便随手用火折子将油灯的线燃了。她缓步走到美人榻前,跪倒在地回复道, “主子,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

  “是吗?”

  有个好听干净的女声回应道,她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充斥着舒甜的耳膜。舒甜有一瞬间恍惚意识不到自己所在何处,连眼神都变得混沌了些许。

  而后一刹那,她便咬破了自己的手腕来缓和着自己的怪异样子。

  那女声笑了一下,说道,“许久未见,舒姑娘还是对自己如此狠心。”

  舒甜不敢答话,只是垂着头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鲜血沿着她的手指尖朝下滴答着,吵得静悄悄的一个房间里满是水声。

  女声的主人随手挥过便将她的血止住,舒甜便谦卑地说道,“多谢主子。”

  “起来吧,说说你都做了什么。”

  舒甜听罢这才敢抬头,就只见到有一红衣女子撑在美人榻上,歪着头看着她。她长的美艳异常,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配着如初一月亮一般的弯眉,加之朱色的薄唇轻抿,显得她整个人周遭都围绕了一股朦胧的仙气,分外好看。

  舒甜有些直了眼睛,就算是再看上一百遍,也是让人挪不开目光的。

  女子用帕子捂着嘴咯咯地笑着,她一笑起来仿佛就是百花园里的花全开了一般,光彩耀目。

  舒甜不禁又移开了目光,将头耷拉了下去,回禀道,“我已瞧着玄天赦二人被那些个仙门里面的人困了起来,恐怕不几日就会拉出来示众……斩杀。”

  她提及斩杀的这个词语的时候,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到底玄天赦他们会落得如此地步,都是拜了自己所赐。

  原是她的这个主子,要求她接近玄天赦,为了拖延他们离开玄安城的时间是一码事。也还有让自己佯装身死的模样,激怒他与玄安城众百姓的怒意更是一回事。

  朱长老的信件当然也是她的主子安排送去的,不然哪里有如此凑巧之事?连带着白凛方面的也都是她着手安排的。

  原因无他,只是为了将玄天赦困死在这玄安城内。

  舒甜叹了口气,她心中十分不忍。玄天赦是当真诚心诚意想要为她解决身上灵力附体,又脉搏减弱的问题;他也是真心实意为着这玄安城百姓打算,却未曾想到竟是误了自己性命。

  舒甜依旧是跪拜的姿势,她狠了狠心在地上磕了两个头,说道,“玄城主是个好人,主子为何一定要他性命不成?他……甚至为了我这样一个根本不认识之人,也愿意能冒上几分险。”

  红衣女子弯下腰,掐住舒甜的面颊,迫使她直视着自己的目光,她的眸色之中带了几分讥讽意味。她瞧了舒甜半晌,这才将舒甜甩了开来,说道,“今日你竟是转了性子,不是你求着我让你去做这件事情,好报了玄天赦杀害你父亲之仇吗?”

  舒甜一怔,事实确实如此。

  那玄安城城主府下的尸首不是二百十七具,而是二百八十六,就只是因为那丢失的一个正是舒甜的父亲。她的父亲当年借着自己有些灵力在身,便横行乡间害死了许多人,所以被玄天赦吊死在水牢之中。

  舒甜当时年幼并不知晓自己父亲所为之事,就算是后来了解了,也全然当是玄天赦为她父亲扣下的帽子,好让自己有个理由害死无辜之人。她寻觅了许多年,才堪堪找到了她父亲的埋骨之地。

  若非如此这红衣女子也不会找上自己,来陷害玄天赦。

  舒甜不知晓这女子的具体身份,只知道十分贵重,便自行叫了主子,算是给自己认下了。

  她恍惚了半晌,终是下定了决心说道,“是我自己蠢钝,总是不愿意相信我父亲与那些个一样,是个泼皮祸害。可……玄城主,他终归是个好人。”

  女子抬手熄了舒甜进来时候点的油灯,一瞬间屋内漆黑一片。舒甜猛然抬头,只能看到女子的一双眼眸过分闪亮。

  女子讥笑道,“是吗?杀父之仇你都能轻而易举地抹掉,只是因为玄天赦这几日的行为吗?可是舒姑娘,你可曾知晓,那玄天赦疑过你,甚至还想推你出去挡事?”

  舒甜摇头,可还是认了死理辩解道,“即使如此他也是下下之举,若是没有我搅和的这一出,他定然是会帮着如我这样一般的人的。”

  “是吗?”女子一甩衣袖,换了个姿势撑着头,“可到底他最在意的人身上的毒是你亲手下的,天罗地网也是你亲自布的。舒姑娘,你又当如何呢?”

  舒甜长吁了一口气,匍匐着身躯在女子的榻下,求饶一般地说道,“所以求主子饶过他们,放他们一天生路吧。我知道您定然是有法子的,毕竟您能使得动四象门,也能悄无声息地送信去了屠仙宗,更能让我掩去一身灵力化作普通人。请您,莫要再加害于他!”

  “那又如何?”女子反问道,“我既要害他,又怎会饶过他?”

  舒甜抬头定睛看向女子的眼睛,她的眼眸在月光的映衬下如同一道旋涡一般,勾人魂魄。她似笑非笑着,却让舒甜一下子脊背发凉,打了个寒战。

  “您……为何一定要害他?”

  女子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一般,捂着嘴双肩抖个不停。她眯起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说道,“我可成为提过要加害于他,是你说的。”

  “是我失言了!”舒甜连忙解释,她细细回想,只觉得确实只是自己一直一面之词说道面前的女子想要害玄天赦。可仔细想想,这做的一系列事情,若说不是害,那岂是帮着玄天赦。

  绝不可能。

  舒甜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辞了,她只能沉默着,希望面前的女子改变主意。

  那红衣女子俏皮地从美人榻上一跃而下,绕过了舒甜跪拜的位置到了油灯面前。她一挥衣袖将油灯再次点着,舒甜摸不清她想要做什么,只敢一动不动地垂着头。

  女子看着那摇曳的油灯芯,说道,“这天下哪里有母亲要害儿子的道理。”

  舒甜被此信息一时间击晕了,这女子说母亲要害儿子,那便是说这玄天赦是她亲生之子。舒甜猛然抬头,只惊异于面前这女子藏的如此之深。

  可细细想来,她的面容却与玄天赦有了五六分的相似,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更是眼波流转间灼灼目光毫无二致。略显薄情的嘴唇也是如出一辙,她怎么开始未曾想到呢。

  她许是被这女子的美艳无双讶异到了,确实未曾想到她竟与那略显面容平常的玄天赦是为亲生母子。

  舒甜慌忙之间连双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搁置了,只是颤抖着双唇问道,“那您……又为何要对他做如此之事?”

  女子微微垂下目光,她注视着脚尖许久,这才说道,“我是他母亲,但却并非这一世的母亲。我只有如此这般,才能逼着他历劫。”

  舒甜有些不明就里,可她也猜测了大概。加之先前就察觉这女子身份不一般,只更觉得扑朔迷离了起来。她不敢往深里想,只颤抖着身子觉得一切事情都太过蹊跷,不是她一届平凡灵修能够涉及的。

  她默默收回了先前为了玄天赦求饶的姿态,转而恭敬异常地回复道,“既然如此,愿为主子效犬马之劳。”

  舒甜就算是再想为玄天赦求情,也要惜着自己的命。只能姑且信了那女子说自己是玄天赦亲母,并不会害他的事情。

  女子见状,便也将舒甜夸赞了一番,念着她识大体。若是往后有了缘分,自然会提拔她一番。

  舒甜低着头,抿嘴冷笑了一番,她先得活到那个份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