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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诀听罢, 噗嗤一声便笑了。他现在眼下是勾勒的星星点点蛇鳞片,加着那细长眉眼和红色竖瞳,乍一眼的艳丽瞬间便被悚然取缔,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可玄天赦却像是无所谓一般, 抚上了寒诀的脸庞, 轻轻摩搜着他的眼角眉梢。

  “好看。”玄天赦夸道, “你这一张脸,不论做什么都是过分的好看。”

  孟汲微微侧身, 可目光却仍然流连于寒诀与玄天赦的方向。他有些奇异的感受涌上心头,却说不清道不明的。孟汲皱着眉头,盯了一会儿, 到底还是轻轻咳嗽了两下,示意两人自己还在。

  玄天赦有些臊,可寒诀却并不当回事,只笑道, “阿赦,你可是忘记你的徒弟在这里了。”

  玄天赦脸上有些烧得慌,但却依旧整了整声色说道, “情不自禁。”

  好一个情不自禁,孟汲都有些想要拍案叫绝了。他师父先前面儿薄, 什么都不爱理,现下倒是能稀里糊涂当着旁人面儿上说些情话了。不知道师爹是开心,还是雀跃呢?

  孟汲像是拿捏了什么小秘密一般, 摸了摸鼻头,又蹲回了火堆旁边。

  玄天赦将现下的情况与寒诀通了气, 却见到寒诀的状况似乎是稳定了下来,只是维持着人身蛇尾的模样, 但是却不会再情绪失控了。

  寒诀有些心疼地拉住拉住玄天赦的手腕,他的手腕上伤口遗留寥寥无几,只余着先前寒诀啃噬的牙印。但寒诀瞧他面色有些苍白,连嘴唇都缺水干涸。

  寒诀心疼极了,蕴起仙气要替玄天赦疗伤。可下一刹那他便发现了自己的问题,就如同他的半人半蛇一般,他现下只能将仙气与魔力结合,绀色的轻烟中透带着点黑气,让玄天赦看了胆战心惊。

  “怎么回事?”玄天赦忙问。

  寒诀却摇摇头,这一切都太过突然,让他措手不及。况且他向来体质特殊,哪里有人仙魔同体也并无半点事情,可到底还是能把仙魔区分开来。但是现在瞧上去,他不仅身形上,就连内里的气力使用都变成了一个共同体。

  寒诀使用那仙魔力攻击了一侧的矮墙,却见柔和包裹着坚硬,如同一阵温和的利刃一般瞬间将矮墙轰踏。

  可这仙魔力渡过之后,玄天赦便见到寒诀的眼下闪烁了一番,原本隐隐约约的鳞片,似乎明显了一些。

  玄天赦立马制止了寒诀的下一步动作,说道,“似乎你脸上的鳞片会因为你的仙魔力使用而变得更加严重,我不知晓是否会有什么旁的影响,但总归现在不是再多做试验的时刻。”

  寒诀也点头收力。

  玄天赦便又问道,“你可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儿?”

  “未曾。”寒诀应道,他摆了摆蛇尾,又说,“若真有异常,便是我觉得似乎功力又是大涨了一番,倒是比先前更为灵便了。阿赦,你说我这可是因祸得福了?”

  寒诀语调软趴趴的,游走到靠着柱子坐着的玄天赦身旁,用自己的尾巴将玄天赦圈了起来,半拥半搂的揽在怀里。

  他的蛇信随着话语时不时的伸出来几下,玄天赦能感受到脖子上尖锐的触碰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却被寒诀更加用力的桎梏在怀中。

  孟汲当真什么都不敢看也什么都瞧不见,早便溜出了破庙守在门口了。好在这夜半也不冷,守在外面总比在庙里看他们两个恩恩爱爱的强。

  他看着满目星空,瞧着月亮弯弯地悬在半空,哪里不比偷瞄里面两个人的卿卿我我来得痛快。只是那眼眸中盛着浩瀚星河的玄雪崖,不知是否在他的控制之外,做出什么失格的事情。

  他终是明白自己心中流转的那一抹奇异之感缘何而来了,便是玄雪崖待他的好与控制,又与他师父二人有何区别呢。孟汲猛然颤抖了下身子,他不敢继续想,可又有些控制不住。

  他明明知晓在他师父眼里这是正常的事情,由心便罢了。可他却偏偏觉得是离经叛道,不容于世。他合该将玄雪崖推得再远一些,自己也该走着正途。

  孟汲暗暗下定了决心,便是这玄安城一事了后,就与师父商讨游历之事。他困在一处太久了,也合该出去瞧瞧这大千世界了。

  他随手掷着石子,却打到了草丛里面。只听见“哎哟——”一声女子的呼唤,随即探出头来的正是他前一日见过的小姑娘舒甜。

  舒甜缩头缩脑地盘踞在草丛里面,如果不是被打了头估计能蹲到明天早上。

  孟汲瞬间便像炸了毛一般,手已经抚上了自己的招魂幡。他摆出了迎战的姿势,只唯恐下一瞬间舒甜便会攻击上来。

  舒甜夜视能力远不及他们这些灵修,便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手持幡旗的人究竟为谁。半天才敢确认是前一日试图拉住她让她免于摔倒的男子。

  她扬了扬手,算是打个招呼,就要从草丛里面窜出来。

  可孟汲心里还是留了个心眼,他轻轻挥舞了下招魂幡,灵力顺着他的角度吹灭了破庙中的火堆。他有些慌乱,心中在打着鼓。舒甜又是怎得直接找到了他们栖身的破庙,是一路跟踪至此,还是她已经全然掌握了他们的路线?

  两种想法在孟汲的脑海中交织着,可偏偏哪个都不能让他真的放下心来。便是两个其中之一,都能让他们心惊胆战。

  孟汲想不清楚舒甜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可到底他眸光一沉,将招魂幡牢牢握在了手中。

  寒诀感受到火堆的温度消逝的一瞬间,便了然门外出了问题。

  玄天赦尚还有些担心庙外的孟汲有危险,可借着月光却见到寒诀朝他摇了摇头。他心下一沉,明明知晓门外定然发生了事情,却不能出声出现。

  门外孟汲厉声问询的声音字字不落的传入玄天赦的耳中,“舒姑娘怎得夜半而来?”

  舒甜!

  玄天赦惊异溢于言表,寒诀也有些意外。玄天赦本欲织就一个隔音结界,可偏偏寒诀在刹那之间拉住了他的手,在手心写下一个“不”字。

  他陡然明白了寒诀的用意,既然舒甜能追到此处,那她必定身份不简单。

  玄天赦的表情凝重了几分,他看着寒诀的腰侧,心中却下了个结论,便是那事情都是舒甜一人所为。若非如此,她又怎会处处接近于他们,还有那灵气附体一事也除她之外并无旁人。

  寒诀原身蛇能夜视物,这黑暗之中将玄天赦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也了然玄天赦已经明白这舒甜恐怕疑点重重,便放下心来。

  一如六年前他们在鬼村之中,黑暗中的时候牵起那般。

  孟汲那句说给玄天赦听的问话撂下,舒甜便疾步上前捂了他的嘴,一个劲儿地用手指比划着,让他小声一点。

  她四处张望了一番,这才拍拍胸脯缓下神情。

  舒甜瞪着孟汲,仿佛方才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一般。瞪得累了,舒甜便又说道,“方才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当真不怕四象门前来抓你们啊!”

  孟汲失笑,“若是当真四象门前来,不正是舒姑娘引来的吗?”

  他一句反问说得让舒甜有些急了眼,猛地踱了两下脚,可还是记得不能大声说话的事情。红着一双眼睛,说道,“你怀疑我?”

  孟汲哪里敢应,只摇头说道,“随口一说罢了,舒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他话已至此,舒甜也无旁的可反驳,只有些娇气地说道,“你这人当真讨厌,如此这般又怎能讨了姑娘欢心!”

  孟汲耸耸肩,不置可否,他便是一辈子孤家寡人也便罢了,哪里需得学习怎么讨姑娘的欢心。

  “你……你的那些同伴呢?”舒甜尚且不清楚几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只择了同伴这个合理的词语。

  “不知去向。”孟汲说得轻巧,可脸上却挂着忧虑的神情,那姿态仿佛真的担心着玄天赦他们一般。

  可舒甜哪里瞧得出真假,当真“啊”的惊呼了一声,又道,“竟连你都不知晓。我是在客栈苏醒之后,便没瞧见任何人,又不敢声张,就跑出来了。”

  孟汲嗤笑一声,无任何人?那他师伯活生生一位公子,仍是留在客栈之中,又算是怎么一回事。他心中感慨,这舒姑娘真是谎话说的也不够高明。

  舒甜见他不搭话,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对了,你可有瞧见一条大蟒蛇?我只瞧见了它的尾巴,紫色的,约莫有……有两尺来宽的样子。”

  舒甜比划了一下,恰巧是她能怀抱的宽度。她打了个哆嗦,似乎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我看到那条蛇就挨着玄城主,当真可怖。现下我一想起来,便有些胆战心惊,恨不得当时没有去客栈。”

  “若是当真有蛇,他便是也不怕的。”孟汲佯作宽慰状,却心下有些疑虑。这舒甜是当真没瞧见是人身蛇尾的寒诀,只看见了半条尾巴便当做是蟒蛇;还是她根本就是在一直说着谎,她明明什么都了然于心,但却装作了不知情的样子。

  可孟汲心中如此念想,又不敢轻举妄动去试探舒甜,一时间左右为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