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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屠仙宗七弯八拐的回廊, 便是豁然开朗一个小院。院里还有着半洼活水从山上引下,滋育着一池水生鸢尾,绛紫色的分外漂亮。

  “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紫色啊!”玄天赦望着这一池颜色,不禁感叹道。

  寒诀只笑着, 没有应声。只不过这一池水生鸢尾本是寒凌神君所植, 原是为了哄还是蛇形的自己, 自他堕魔之后便全然搬了过来,虽未精心打理, 却还是让这鸢尾花开得漂亮极了。

  玄天赦沿着活水池走了一圈,啧啧称奇道,“你竟如此奢靡, 用温泉与冰泉交融来育养这鸢尾花。但虽然奢靡,却能在这隆冬时节,还能常开不败,倒是了不起。”

  寒诀见他瞧得仔细, 便也随意搭了话,“对,我还记得你那城主府里, 也有一汪温泉。温泉下面……”

  寒诀话还未说完,便见玄天赦已冷了神色, 只道,“我都差点忘了,你任了我两任客卿, 我做了什么事情你全部一清二楚。那温泉下面,是我的水牢, 这又如何?”

  “阿赦,我就随口一提罢了, 未曾想要触你霉头。”寒诀讨好地拉住了玄天赦的袖口,轻轻摇了摇。却被玄天赦挪开了双手,颇有些无奈。

  “你堂堂屠仙宗宗主,你如此撒娇,岂不怕人瞧了去?”

  “没人!”

  玄天赦叹息一番,“说起来我便什么事情你都知晓了,这两百余年来你是看着我如何一步步地走向今日地步的。”

  “所以你更不用在我面前伪装了。”寒诀望向玄天赦的眼眸中满布着真诚真挚,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阿赦,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极了。所以你当真不必在我面前伪装,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非要去考虑什么。”

  寒诀的这番话着实让玄天赦有些动容,可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他约莫还未到能在寒诀面前展露所有心扉的时刻。至少,对着寒诀现在的这张脸似的。

  那比女子还要美艳的一张脸,已经把他心里搅和得一塌糊涂,再也得不到片刻宁静。

  玄天赦有些尴尬地开口,“寒诀,我并不知道我自己的心意,大约也是动荡过得吧。可……可我们总是有分别的,我们可能……”

  他还没说完,便被寒诀直接打断,“分别?我们哪里有分别?”

  “正邪不同。呵,莫不是还能人畜不同罢了?”

  “你在意这个吗?你不是最不在乎什么所谓的正邪吗,玄天赦,你可别忘了你水牢里关着的那些人!”寒诀咄咄逼人的话语不给玄天赦留一丝喘息的空隙,“我知你不愿提,但是事实上呢,我们没有分别的,阿赦。”

  玄天赦垂下了眼眸,手指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摆。

  寒诀每次都这样,他每次都要将自己逼迫到一定地步才肯罢休!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有一瞬间放过自己?

  他还没来得及发怒,便听见寒诀说道,“阿赦,你是个很柔软的人,你知道吗?虽然你嘴上总说着不要去相信别人,可实际呢,你受过多少苦都是因为你轻信了别人?你有着你自己的做事准则,除了太过伤天害理之人,你并不曾决策过他人,不是吗?”

  玄天赦竟不知寒诀看他比自己看着自己还要透彻,将他拿捏得死死的。

  可是呢?他玄天赦却正如寒诀所言,不管是表面的恭顺有礼,还是偶尔的怒急攻心而杀人,便都是为了掩盖他藏在这之下的一颗温软玲珑之心。

  玄天赦哑口无言。

  “阿赦,你一直如此,从未变过你知道吗?”

  便是一瞬间清风拂过鸢尾,带来一阵花香,飘散在空气之中冲淡了那股子浓郁,分外清甜。

  玄天赦好似一时间全然明了,又仿佛自己陷入了一个无解的迷局。

  他茫然,但他下一秒眸光中却换上了清明。他说,“寒诀,能否等我一个契机,若是等到了我便给你你想要答复好吗?”

  玄天赦没有说明那契机具体指的是什么,但寒诀却是了然地点头。

  “好。”

  听罢,玄天赦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他岔开了话题,问道,“这院子是给我准备的?”

  寒诀点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玄天赦斜他一眼,“好好言语!”

  “这是我的院子。”寒诀见玄天赦又要动怒的模样,忙又道,“不过我为你收拾的屋子与我平日里住的有一墙之隔,不必担心。”

  寒诀不禁有些感慨,玄天赦自知晓他的身份及两百余年的往事后,便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平日里斜一眼骂一句也算是轻的,竟还容忍着孟汲对自己出言不逊了。

  不过倒也好,玄天赦这小性子便是最真实无疑的他了,恐怕就连白凛都没有享受过。他倒是头一遭,更加庆幸了。

  “对了,我还为你准备了些许衣物,有空便去瞧瞧。”

  “你把师兄他们安排去哪了?”玄天赦问道。

  “你师兄当然是随着鬼佛住,至于孟汲和雪崖,当然是与屠仙宗弟子一同历练去了。他们心性不定,孟汲还好,雪崖虽是有百年道行可化形时间还是颇短,更是心性不定,需得好好磨练一番。”

  玄天赦了然,“我相信汲儿会处理好的。可雪崖呢,他总归你是收做了义子的,便是直接丢下给你的手下看顾,不会出问题吗?”

  寒诀冷哼了一声,“若是这点小问题他都解决不了,他便不配为我义子。”

  说时迟,便见孟汲领着不着边际的玄雪崖来了。自雪芽儿改了名讳后,玄天赦没见他一次便莫名有股羞赧感涌上心头,总觉得好似是他与寒诀的孩儿一般。

  孟汲这几日来吃好喝好,便是多长了几斤肉,就连脸蛋儿也不再是干瘪瘪的了。他有着少年人特有的鲜活,但往日里乞讨的生活又给他多添了些许稳重成熟。他有些像是曾经的玄天赦,却比玄天赦幸运得多。

  “师父你这里真好看啊!”孟汲使劲儿拽着乱跑的玄雪崖,险些被拽了个踉跄,有些尴尬地瞧了一眼玄天赦。

  玄雪崖却是被那一片鸢尾花池吸引了,就要伸着手去揪下两朵来。

  却见寒诀的眼刀一瞥,让玄雪崖的动作刹那停滞。玄雪崖瘪着嘴,“爹啊,我喜欢!”

  “雪崖,你要知道,不是所有喜欢的东西你都一定要能拿到。”寒诀悉心地教诲,温柔稳重的模样却是玄天赦第一次见到的,“但是这个鸢尾花,爹当然可以送你两株,但仅此两株,再无多的。”

  寒诀折下几株鸢尾花,递到懵懵懂懂的玄雪崖面前。

  玄天赦看向孟汲的方向,他知玄雪崖懂与不懂,但孟汲总是明白的。果不其然,孟汲虽总爱与寒诀呛上两句,但寒诀所说有理之时,他也能明辨理解。

  孟汲当真如玄天赦为他取的名字那般,他渴望汲取着世间琐事便都成为自己安身立命的能力。这一点,便是连玄天赦看在眼里,都佩服在心里。

  那边玄雪崖正拿着鸢尾花耍玩,而这边玄天赦已在细细碎碎嘱咐着孟汲了。

  “汲儿,寒诀已经决定好让你和雪崖在屠仙宗与弟子一同进行历练。我估摸着便是即刻就要开始了,虽不知具体为何,但是雪崖化形时间颇短,虽灵力在你之上,但总不及你稳当。你需得好好看顾着他,别让他惹出什么麻烦来就好。”

  孟汲乖巧点头,说道,“师父,我晓得了。”

  玄天赦统共就这么一个徒弟,也是心里十分疼爱,细细嘱托道,“还有就是招魂幡,一定要善加利用,可千万别用它去做害人之事。还有就是我瞧着寒诀吹得那个哑哨挺好,改明儿个我便向他要上几只,咱们师徒也好方便联络。若是你真有什么棘手之事不能解决,师父也好能快快知晓。”

  “知道了,师父。其实您不用太过于担心我的,我虽没什么大智慧,但是耍耍小聪明还是可以的。总归我也一人在桐陵生活了那么多年,不也毫发无损吗?”

  玄天赦听闻便去掀孟汲额前为了遮盖伤痕的碎发,嘴里也不饶人,“这叫做毫发无伤?”

  “师父!”孟汲连忙将玄天赦的手按下,梳理好自己的碎发,毫无美感所言地平铺在自己往日伤口之上。

  玄天赦便向寒诀问道,“不知你这儿可否有药,给我们小汲儿治治疤痕?”

  寒诀也上手撩了一瞧,又是把孟汲刚理好的发丝打乱了。他有些颇为好笑这师徒二人的对话,只道,“当然有,明日便帮你真的恢复成毫发无伤的模样。身上也记得擦擦,这可是女修们争破头也换不着几瓶的好药。”

  玄天赦朝孟汲努努嘴,“还不谢谢寒宗主?”

  孟汲也不扭捏,随口一句便打发了,“多谢寒宗主。”

  那边玩着鸢尾花的玄雪崖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被三人排在外了,一时间便不依了。比起孟汲,玄雪崖的容貌变化更为甚,便是抽条已经超过了孟汲的高度,模样看上去也有十五六岁少年的样子了。

  蓝宝石一样的眼眸现下还不能如同寒诀一般收敛起来,倒是现下头顶的兽耳能收起来了。如雪般白皙的肤色更衬得玄雪崖不言语之时,颇有一番楚楚动人之色。比起寒诀更有一番男生女相的姿态,好看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拐了多少章了终于把老婆拐回家了

  可怜寒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