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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诀和玄天赦本没想过带上孟汲一起去, 只不过在发现一路上都有个跟着他们的小尾巴的时候,抓到了这个小贼。

  孟汲有些憨憨地挠头,“师父,我不放心你们。”

  玄天赦失笑, “是该谁不放心谁啊?你就该好好在客栈呆着等我们回来, 现下跟上来, 我们还要看着你。”

  “不会的不会的,师父我不会捣乱的, 我就躲在一边看着你们动手,我绝对不会吱声的!”孟汲摆手摇头,他抬头看向脸上略带戏谑神色的玄天赦, 赶忙捂住了自己话多的嘴。

  “算了。”玄天赦揉了一把孟汲的头发,征求着寒诀的意见,“就带上他一起吧,单独留他一个人在客栈我也有些不放心, 倒不如让他跟着呢。”

  “好,都随你。”寒诀耸耸肩,脸上满是宠溺的神色, 让玄天赦不由得耳朵尖有些发烫了起来。

  近了仙女庙,玄天赦便让孟汲自己寻个地方躲起来, 毕竟这是桐陵孟汲的老巢,总比玄天赦这个初来乍到的要熟识得多。孟汲点点头,便找了仙女庙外的草垛子躲了起来, 露出个小脑袋往外探头探首的模样,看着可爱又可笑。

  愈是靠近仙女庙, 招魂幡营造的那股子鬼气便愈加的冷冽了起来。寒诀冷笑,与玄天赦相视一眼, 两人便都了然这周修冶恐怕在这短短的几日,又杀了不少人来炼魂呢。

  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周修冶,别来无恙啊。”玄天赦浅笑着朝他打招呼,那模样就像是见到了老朋友一般的熟稔。

  周修冶也吃了一惊,他当真不认识面前这两人。那日天色已晚,他尚还没看清自己所攻击的是何人,只当是来寻找妹妹的白凛,没成想竟然是面前这二人。一时间摸不清两人的深浅,周修冶甚至有些担忧。

  他唯恐自己惹不起,便想着如何才能躲得起,“这两位公子恐怕是认错人了,这地方没有叫周修冶的。”

  “昨日你袭击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打算的吧?”玄天赦语气轻快,尾音还带着点上挑。

  周修冶见自己是躲也躲不过了,便露出了本来面貌,“原那日之人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那乖乖女婿呢。对了,他怎么不来?”

  “就处理你这么点小杂碎,还不至于白凛大人亲自出手。”

  “白凛大人?原不知我这女婿今日竟混的如此之好,也不想着提携提携他这昔日岳父呢。”周修冶听闻这个词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又话锋一转“你家白凛大人,怎得还要使唤自己亲妹妹来我周家复仇呢?这不大材小用吗。”

  玄天赦不温不火地回道,“这便是你这等杂碎不能理解的词汇了,何为亲力亲为?”

  周修冶也不起身,就一直就着盘腿打坐的姿势,这会儿歪了歪身子,斜靠在中堂的柱子上,嘲讽道,“那白凛怎么不亲力亲为呢?”

  “他亲力亲为,犯得着吗?”

  周修冶一笑起来,更趁着他那副普通的样子更为扭曲恶心,“哎哟哟,我还以为这一魂一魄的白凛撑不住来见我了呢。”

  玄天赦横眉怒道,“你说什么?!”

  “哟,你这小走狗还不知道你主子身体里的一魂一魄是他妹妹的吧。现在想想,恐怕白梦死了,他身体里的一魂一魄也便跟着散了去了。”周修冶斜了玄天赦一眼,“恐怕啊,你回去得给你家白凛大人收尸咯。”

  玄天赦被他语句一激,也不管不顾寒诀的阻拦,便将手腕上缠绕着的琴弦向周修冶抽去。周修冶看看一躲,那玄狐尾毛做的琴弦便在周修冶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印。

  周修冶拿手轻轻抹了一下,沾着唾液品咂了两口,还道,“我自己的血,就是比别人的香呢,你要不要尝尝?”

  “恶心。”玄天赦啐了一口。

  “哦不对,”周修冶摇摇头,“这不该是我的血呢,这是我家家仆的身躯。果真年轻就是好呢,连血都更甜。”

  果不其然,就如同两人猜测的一般,这周修冶果然是借着招魂幡的力量,将自己的魂魄转移到了别人身上。而那个人,却何其无辜被当做周修冶本人被白梦杀死。

  玄天赦当这是杀戮场,但周修冶摆明不是,他当这是闲话家常呢,只一个劲儿地絮絮叨叨,“若不是白梦赶得巧啊,正好撞上我跟我家家仆换身体的时候,她哪能把招魂幡这么轻轻松松拿回去啊?小伙子,你说是不是啊?”

  “我啊,我就元霜这么一个闺女,我多疼她啊。所以我当年可没把这事情告诉她,我想着左不过她这么听话的孩子,后面就算怨我恨我,我也就再给她找户好人家嘛,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也行啊。结果呢,为了一个白凛,她竟然要跟我恩断义绝,还要去给白凛殉情!”

  周修冶抬头瞥了一眼玄天赦,又道,“若真是殉情也就罢了,用招魂幡再给她找个躯壳呗。可是霜儿太过聪慧了,她竟然比我悟性还高。没有片刻便掌握了招魂幡的法则,竟然愿意让自己献祭以换得白凛的复生。白梦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抽了一魂一魄的。”

  “白凛和白梦都好好地活着!可是我霜儿呢?我霜儿还被白梦叫做贱女人,她配吗?”周修冶突然癫狂了起来,他站起身来,疯狂地操纵招魂幡卷起一阵阵的阴风,吹得玄天赦只得以袖捂脸。

  寒诀揽着玄天赦轻松向后退了两步,骂道,“真是个疯子!”

  玄天赦咬牙切齿,“若他不疯,当年也做不出那样的灭门屠城之事,这岂是常人能下得了手的?!”

  寒诀冷眼瞧着发癫的周修冶,不言语。

  “只是师兄,他说师兄身体里的魂魄是梦儿的一魂一魄。如今梦儿已死,那魂魄也该散去了,这可当真?”玄天赦担忧地问道。

  “不必当真。”

  “为何?”

  寒诀细细为玄天赦拭去因阴风而粘在头上的土屑颗粒,“疯子说的话你也信?若是你真的害怕,我们便赶紧把周修冶解决掉,以最快的速度回四象门便好了。”

  “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

  寒诀却表现得有些不快的模样,“那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呢?”

  玄天赦斜他一眼,“我怎得没有关心你?”

  “是咯是咯,我家小主子最关心我了。”

  那边的周修冶也发完了疯,看见这边俩人竟然没受他影响开始你侬我侬起来了,着实气到七孔生烟,怒骂道,“你们两个还有什么招式赶紧使出来吧!我这招魂幡最喜欢灵修的魂魄了,白白让白梦那臭丫头给我放跑多少个魂魄,让我还得重新修炼!”

  “灵修?那你可是看走了眼了。”

  玄天赦脸上露出的嘲讽让周修冶更怒火中烧起来,但他却忽然平静了下来,笑道,“你们在激我,对不对?我偏不受你们的激将法。”

  说罢,周修冶便继续盘腿打坐在地上。招魂幡漂浮在他的头顶,洒下的黑黝黝的鬼气全然笼罩着他的身躯,让他看上去就如地狱里的恶鬼一样,活生生地出来向人讨债一样。

  玄天赦看着他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真将自己弄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何必呢?他们灵修除去修为,便最重视外貌整洁。现下眼前这个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绞在一起,就连凑得稍微近点都能闻见一股子的馊味。

  周修冶哪里还有一点灵修的样子,看上去活得连小乞儿孟汲都不如。他大概是从二百年前灭门屠城开始,就已经陷入了自己所织造的魔障之中,永远永远地出不来了。

  周修冶猛然睁开双眼,却是已经将招魂幡又炼制到了一个阶段。他如鹰隼一般的目光在寒诀和玄天赦的脸上来回扫着,当在某一瞬间他看到寒诀的瞳孔变为了竖瞳的时候,忽然咧嘴笑了。

  “不过是个小畜生罢了。”

  他召回招魂幡拿在自己手上,嘴里嘀嘀咕咕念了几句咒语后,便滑稽地抡起了旗帜。随着他甩动的速度快了起来,周边浮现的魂魄也变多了起来。

  那些魂魄交织在一起,脸上还保持着他们死前那副惊恐的模样。魂魄们哀嚎着,纠结在一起的样子就像是麻绳一般。他们越拧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起来。

  玄天赦从背上取下龙首琵琶,抖开了包裹的黑布,便是“铮”的一声朝他攻击而去。而另一侧的寒诀则是唤出了自己魔力凝聚的鞭子,晃晃悠悠地在一旁寻一个破绽向周修冶攻去。

  眼见着自己的那一下攻击就如石沉大海,在交织的魂魄屏障上面不过砸了一个小坑,竟激不起半点涟漪,玄天赦有些分外的诧异。他便再多拨弄了几下琴弦,送着自己的灵力到曲音之中以做攻击之用,却依旧无果。

  “呵呵,”周修冶狞笑着,“小子,就这点功力?你还不配与我一战!”

  玄天赦只道自己是两百余年的正统灵修加持,却忘了面前这人更是修习了两百年的邪术。偏门左道的,总是更剑走偏锋一些。

  但玄天赦倒不慌不忙地给了寒诀一个眼神,“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