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贝拉看了卓绯红一眼，脸色平淡地伸出一条胳膊：“要抓着我走吗？”
“……不用了。”
一行人乘坐空轨车，很快到了何塞府邸附近，最后停在了别墅外。
卓绯红走上前，按响了门铃。
很快，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是李栖梧开的门，见到几人之后，首先给落在后面的言倾眨了眨眼睛，这才看向卓绯红：“进来吧，不用换鞋。”
卓绯红于是带着众人走了进去。
李栖梧给几人拿了杯子，从餐厅那边拿来水，一边添水一边道：“齐霜昨天生病了，阿登正在照看他，齐染也在那儿，待会儿就出来了。”
小魔女眼皮颤了颤，一句话也没说。
“你们没从她身上问出点儿东西？”卓绯红从他平淡的口吻中听出对方也一无所获。
“你们看样子也没从何塞身上讨到好。”李栖梧抽空瞥过来一眼，耸耸肩。
他添了五杯水，到了言倾这里，却是没有立即倒下去，而是满脸笑容地看向言倾，声音亲切：“大美人想喝什么？我给你拿。”
一旁刚准备拿起水杯抿上一口的方知意诡异地顿了顿手，将水杯移开仔细回忆了一遍，确定自己刚才没有被问到饮品种类问题。
言倾眨了眨眼，没想到自己还能自由选择，立即道：“可乐！”
“没问题，我给你拿过来。”
李栖梧将手中水壶放到移过来的管家手里，亲自从冰箱里拿出可乐，给言倾倒了满满一杯。
还贴心地将剩下的可乐放在了茶几下：“想喝自己倒哦！”
言倾连连点头，在袖袋里掏了掏，递给了李栖梧一袋牛肉干：“别客气。”
“谢谢大美人！”李栖梧眼睛顿时弯起来，开心接下。
言倾见他收了牛肉干，水润朦胧的眼睛眨了眨，悄悄凑过去道：“我可以在这里吃炸鸡吗？”
“当然可以。地址我发给你……来，我们先加个通讯号。”李栖梧也跟着悄声道，顺便展示了自己的光脑。
言倾在袖袋里摸了许久，总算从一堆零食里把洛洛买给他的光脑掏了出来，按了几下调出添加好友界面。
两人正互加好友时，月玄照不知怎么从楼上下来了，听到“好友”二字，脚步微顿，随即若无其事走到两人旁边：“你们在干什么？”
“骗小朋友通讯号呢。”
方知意不知何时又端起了那杯水，瞥了眼旁边的可乐，悠悠道。
月玄照看了一会儿，等两人差不多加好了，才走到言倾身后，声音冷淡：“加个好友。”
方知意那杯水又凝固在嘴边了。
他转身向月玄照看去，发现对方非常自然地在李栖梧之后，加上了言倾的好友。
李栖梧瞥了一眼一本正经的队长，决定还是原谅对方蹭自己成果的行为，谁让他是自家队长呢。
言倾拿到了地址，很快进外卖专区点了一大桶炸鸡，还顺带买了好多零食。
因为绑定的是左洛星的账户，所以左洛星手腕上不断传来震动，左洛星无奈，将消费消息提示关掉，打算等言倾选完了再开。
李栖梧也跟着凑过来：“这个、这个、和这个也很好吃，大美人可以试试。”
“真的吗？那我都买一点？”言倾看了看实物图，发现看上去真的挺好吃的，刚准备买被李栖梧按下。
“大美人难得过来一次，这些我请客就好了。”李栖梧笑笑，冲言倾眨了眨眼睛：“已经买好了，今天到哦～”
言倾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真好哄。”卓绯红在一旁摇头感叹。
月玄照看了眼眸子闪亮的言倾，垂眸若有所思。
就在几人闲聊的时候，齐染终于从楼上下来。
她的双手被缚，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双肩上被锁链穿透的伤口已经看不见了，唯有脸色还是十分苍白，唇上也无半点血色。
想必即便是离开了军区，身上的灵力依旧被锁住，毕竟有着那么可怕的神术。
被楼下这么多人打量，齐染却看上去却十分镇定，只朝这边看了一眼便心不在焉地扶着楼梯下来，手中锁链哗哗作响。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有需要可以让大美人叫我。”李栖梧朝言倾示意了一下。
卓绯红点头，竟也没有和李栖梧交换通讯号的意思，默认了让言倾来联络。
月玄照也没有多待，拿了两管营养液，正准备上楼时突然被言倾拦住，看着他手里的营养液：“这个……好喝吗？”
月玄照抬头，一双水润的眸子正好奇地看向他手中的营养液。
明明是深灰色的瞳孔，却意外地清澈澄明，仿佛比月光还要干净三分。
月玄照将手中营养液递了一支到言倾面前，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淡：“要试试吗？”
言倾开心接过来，直接打开灌了一口，喝完后有些困惑地看了眼手里还剩半管的营养液，惊讶道：“没味道？”
月玄照微微一笑：“我比较喜欢喝这种。冰箱里有其他味道的，要试试吗？”
他说着，白皙的手指搭上冰箱边沿，微微用力，重新地打开了冰箱。
言倾的眼睛顿时跟了进去。
月玄照队伍租的这间别墅价格实在不菲，里面的电器几乎都是市面上有的最新款，冰箱尺寸大得离谱。
除去上层的一些零星食材，下面竟然整整摆了四层营养液，颜色还各不相同。
言倾顿时震惊：“为什么这么多？”
“大概……因为我们队都比较懒？”
月玄照说着，给言倾一样抽了一支，又看了一眼差不多准备开始的卓绯红，没再多留：“我先上去了，想喝就自己拿。”
言倾已经打开了两瓶，边喝边点头。
月玄照上去后，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言倾将营养液当饮料喝的声音。
两秒钟后，竟然是齐染先开口：“想问什么就问吧。我能说的就都说了。”
她坐直了身体，锁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哐啷的摩擦声，苍白的脸颊上，是一如既往了无生趣的眼睛。
卓绯红扫了一眼抱着玻璃罐子不知在想什么的小魔女，转回眸似是感兴趣道：“如今伊登死了、何塞被抓了、竟然还有不能说的事？”
齐染抬起眼皮暼了他一眼，很快垂下，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也不用费劲套我的话，有没有不能说的东西，你比我清楚，伊登的地下迷宫滋味如何？”
卓绯红顿时扬了扬眉毛：“你知道的果然不少啊。”
齐染没搭话，显然并不想和他闲聊。
卓绯红也懒得废话，索性直接道：“那好，你有什么能说的，一并说了，也省得我一样样地问了。”
齐染眸子微动，抬眸扫他一眼，竟然也没拒绝：“也好，就从那十三场战役说起……”
齐染讲了整整两个小时，果然将能说的都说了，十三场战役里，她和何塞如何联系、何塞又是如何安排胜负、污染者如何与何塞联系，甚至是关于污染者身份的猜测，也说得清清楚楚。
卓绯红若有所思，并没有拿任何东西记要点，手腕上的光脑闪着微弱红光。
这些都算是审讯结果，需要全程录音录像，日后是要和任务报告一起交给学院的。
等齐染结束，方知意还很贴心地给她推了一杯水过去，不过齐染没有接，看向几人道：“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内容，剩下的我想你们不用通过我也查得到。”
卓绯红手指下意识敲了敲手腕，再抬头时笑着道：“别啊，你领兵的战斗，不止十三场吧。还有一场……十三军区三百名士兵全部死亡、四名神使重伤的这场，你还没讲呢。”
齐染抬头看他：“我说过，因为发病。”
卓绯红脸上笑容微敛：“发病？你唯一的亲人就是你那被何塞控制住的哥哥齐霜，你觉得我们会信家族病史的事情吗？齐霜我们可是帮你救出来了，结果你却告诉我，那是发病？”
齐染视线移开，语气淡淡：“如果不是你们救出了我哥哥，你们一个字也听不到。”
“所以，这就是不能说的内容吗？”卓绯红问她。
齐染不答，众人于是确定下来。
伊登那个地下迷宫绝非一朝一夕建成，中间牵扯的人物不说数之不尽，肯定也不少，这其中，肯定有一个大人物牵头。
这个地下迷宫，也绝对不可能只用来给伊登放收藏品，应该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用处。
只可惜的，不知道从哪里走漏了消息，在两支队伍进入之前，潭山寺下的迷宫已经被清得一干二净，几人除了伊登一无所获。
齐染不肯再说其他事情，卓绯红又审问了半个小时，发现无论从那个角度，齐染始终没有给出一点关于那三百士兵的信息，果然难缠。
卓绯红看了其他几人一眼，在方知意和阿拉贝拉点头之后，没再继续下去，让齐染上楼去了。
小魔女坐在沙发上，神情明显露出一丝不安。
“她应该过去看齐霜去了，你想去找她的话，现在就可以去。”
卓绯红没有看小魔女，却如此说道。
小魔女抿了抿唇。
就在这时，外面门铃响起。
众人还没动身，言倾迅速窜了过去：“一定是我的外卖！”
小魔女下意识将目光投过去。
言倾开了门，语气兴奋地说了什么，又很快把门关上，手上果然多了一大袋子东西，被智能管家贴心接过。
“来得这么快？”方知意挑了挑眉，似是有些意外。
“买了好多的，大家一起吃吧！这个给洛洛、还有小红的、小意的……这个是贝拉姐姐的。”
言倾将管家抱着的一箱子东西倒在茶几上，从里面挑了巧克力给左洛星，将能量棒分给了卓绯红、方知意是薄荷糖，而阿拉贝拉则是一罐子怪味糖果。
几人拿起自己分到的食物，看了一眼仿佛没想起小魔女的言倾，眸中先是疑惑，然后闪过一缕了然的笑意。
小魔女坐在一旁，本来很淡定地等在一旁，结果言倾连炸鸡都吃上了，却还没到自己，顿时怒目而视：“我的呢？”
言倾咬着鸡腿，缓缓眨了眨眼睛。
“你不会真的忘了吧！”小魔女隐隐崩溃。
言倾欲盖弥彰地飘忽了视线。
“臭言倾！我……我再也不和你玩了！”小魔女双颊一鼓，将玻璃罐子狠狠往怀里一塞，起身就要往楼上走。
“通”地一下，后背却被什么东西粗鲁地撞了一下。
小魔女怒气冲冲回头，却看到众人眼里明显的笑意。
顺着几人的视线，小魔女看到沙发上，就在她起身的地方，放着一只眼熟的金发洋娃娃。
金色的长发、粉色的蕾丝连衣裙，就连腰上那条她刻意加上去遮盖腹上裂口的腰带都和之前那只一模一样。
小魔女拿起洋娃娃，拆开腰带，毫不犹豫往她柔软的肚子里掏去。
“这么残忍？”方知意在旁边假模假样地感叹。
小魔女没理他，掏到一半忽然顿住，手指在布娃娃里动了几下，再拿出来时，手上多了几颗巧克力糖球。
深褐色的糖球，看上去就像瞳纹球一样，细看上面还粘了一点娃娃肚子里的棉絮。
小魔女看着那几枚躺在掌心的糖球，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怎么样！是不是超感动？”言倾得意道，“我可是特意按照那个洋娃娃选的，就连肚子上的缝都是我亲手开的，保证一模一样。”
小魔女依旧沉默着。
卓绯红观察了一下小魔女的脸色，忽然慢悠悠开口：“我证明，那条缝确实是他用指甲抠开的。”
方知意也笑了一下，忽然转身向智能管家做了个手势。
别墅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
小魔女一惊，连忙抬头，眼底还有尚未褪去的红，好在周围已是一片黑暗，没有人看见。
一点烛光忽然自茶几上亮起。
小魔女下意识看过去，瞳孔猛地一颤。
“生日快乐，安琪儿。”
一个淡淡的声音自小魔女身后响起，小魔女僵硬转头。
阿拉贝拉从言倾放在一旁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系着礼物带的棕色小熊，放在小魔女起身的沙发上。
而此时，除了那只熊和言倾的洋娃娃，沙发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三个包装精美礼物盒。
左洛星和言倾早在光线暗下的一瞬间退到了一旁，让小魔女能正对那一大块蛋糕。
小魔女眼中火焰颤动，握紧了手里的糖球，缓缓看向周围。
黑暗里，几人的脸颊被烛光熏得暖红。
饱含笑意和祝福的一双双眼睛，在烛光的照耀下，越发柔和明亮，看向她的目光，暖意融融。
“场地可是我们小队提供的啊，你可不能忘了我们。”
一个调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楼梯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
李栖梧从楼梯上下来，亲手交给小魔女一份礼物，一旁的月玄照也递出了一样东西，淡声道：“生日快乐。”
“阿登得看守齐霜兄妹，其他两人不在，托我们说句生日快乐，这是他们三个的礼物。”李栖梧又拿出了三个大小不一的礼物盒。
小魔女接过礼物，张了张唇，声音有些小：“谢谢。”
“快许愿！然后分蛋糕！”言倾在一旁迫不及待。
小魔女许完愿，刚准备吹蜡烛，看了眼前的蛋糕一眼，还是忍不住问众人：“你们怎么知道我生日？”
“这次还真不是我们知道，是言倾知道了告诉我们的。”卓绯红笑着解释。
小魔女看向言倾。
“这还不简单，你的光脑我又不是看不到。”言倾得意洋洋道。
“？？？你又偷看我光脑！”小魔女顿时脸色一变，将手中糖球愤而塞进嘴里，张牙舞爪扑向言倾。
“那我又不是故意的……”言倾顿时弹开，躲在左洛星身后，“都说了我看得到嘛！你每次还在我面前开光屏！”
“那你不看不就行了！非礼勿视不知道吗？”
小魔女试图绕过左洛星抓住言倾，然而言倾身手可比小魔女好多了，简直滑不留手。
“那你别开不就行了！非礼勿动知道吗！”言倾不甘示弱地反驳。
“你……你有本事别躲！”小魔女站在原地指责他。
“你有本事别捏拳头！”言倾才不会站着给她揍。
一旁的阿拉贝拉看着蛋糕半晌，忽然道：“蛋糕，我们可以先分吗？”
“嗯……应该可以吧……反正愿望已经许完了？”方知意已经拿起了切蛋糕的餐刀。
李栖梧更夸张，早就拆了袋子，盘子和叉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准备接蛋糕：“我们吃我们的，他们追他们的。”
“喂！太过分了！”
言倾一看那边竟然已经开始分蛋糕了，顿时从左洛星后面出来，就想接蛋糕，被小魔女按住一顿乱锤。
“蛋糕给我留一份啊！”
言倾顶着小魔女的拳头，还要往蛋糕那里冲。
“放心好了，言倾大人！我把我的给你！”左洛星说着，试图将自己那一份递过去。
“你笨啊！你的就是我的！这和我的有什么区别吗？抢他们的啊！”
言倾终于挪了过去，二话不说将方知意递给月玄照的份抢了过去，塞到了左洛星手里，自己又重新拿了一份：“先给我先给我！”
一只纸盘递过来，竟然是月玄照。
“我的被抢走了，先给我。”
“我也一块没分到呢，先给我吧～”
“我才是寿星吧！我还一口没吃呢！”
小魔女眼见着蛋糕一点点变瘦变矮，也顾不上言倾了，拿了纸盘过去接蛋糕。
还好因为人数多，特意买的超大份蛋糕，还配上了水果拼盘，除了言倾外，每个人都吃得很撑。
楼上。
阿登在和李栖梧发消息，嘱咐蛋糕记得留一份给他。
齐霜已经从高烧中醒来，正靠在床上，眼上的绸布换成了黑色。
隐隐透出青筋的苍白手背上留下了一点细小的针孔，手掌无力垂在雪白的被子上，竟分不清被子和手哪个更白。
楼下的欢闹声隐隐传来，还有小女孩轻松的笑声。
齐霜微微侧头，似是在听那欢笑之声，又似不愿再听，苍白透明的指尖微颤。
坐在窗边的齐染忽然道：“那天是她生日吧，我记得你特地缝了一只兔子玩偶。”
齐霜没有说话。
“你要过去看看吗？下面关了窗，看不见你。”齐染问他。
齐霜顿了一会儿，才缓缓摇头。
细长的绸带自肩膀上划过，尾端坠落。
齐染没有再问，转头看向明亮窗外，蓦地嗤笑一声。
下意识摸向腰间口袋，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这才想起自己被人困住，衣服也早换了一套，身上没有那呛人玩意儿了。
真是……操蛋。
“喂！你知道自己是被迫的吧。”齐染看了窗外一会儿，忽然道。
齐霜没有说话，却微微侧过头，似是不愿再听。
“哥哥……齐霜，你是瞎了，不是哑了。”齐染声音淡淡。
齐霜蜷在被子上的手微微收紧，过了一会儿才抬头，声音有些干涩的沙哑：“我……我不该……”
“不该什么？不该拿她换我？”齐染声音依旧平静。
“我没……我没有……”
“既然没有，下次就不要这样说。”齐染声音微微严厉，“否则我会以为，你为了新认的妹妹，眼睁睁看着亲妹妹去死。”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齐霜声音微哽。
“哥哥，你得明白，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齐染声音毫无波澜，淡淡道：“要怪，就怪伊登……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齐霜手指紧紧抓着被子。
“好了，别想这些了。我听下面快结束了，安琪儿手里一直抱着一个东西，如果没看错的话……待会儿她就要上来找你了。”齐染平静道。
“她……还会来见我吗？”齐霜颤着声音。
“如果你没做那件蠢事，确实不会。”齐染扫了一眼他被绸布盖住的眼睛。
齐霜下意识摸了摸眼睛上的绸布，手指慢慢收紧，忽而无力松开。
苦笑道：“是我不自量力了。”
“一贯如此。”齐染毫不意外。
“我不想见她，你们慢慢聊吧，我走了。”齐染说着，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房间。
阿登看了她一眼，也没管。
整个别墅都有神术笼罩，齐染一旦有任何异动，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离开房间后，满室阳光骤然熄灭，从里之外，皆被一层遮光玻璃覆盖，没露出一丝光亮。
齐染在楼梯口停留了一会儿，黑夜里一双清丽的眼睛似乎能够看到客厅众人。
此时已是笑语渐歇，客厅里只剩下临时点起来的烛光，火光颤动下，每个人的笑脸都没有一丝阴霾。
齐染的视线在小魔女脸上停留片刻，又看了一眼刚刚走出的紧闭房间，最终举步离开。
言倾忽然朝楼上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言言，你终于吃撑了？”李栖梧见他总算停嘴，也是挺惊奇的。
“你才撑了！”言倾迅速收回视线，呱唧呱唧又干掉了一大块哈密瓜。
“蜡烛都要烧完了，开窗吧。”卓绯红见大家都累了，看了看桌上快烧到底的小蜡烛，看向众人。
小魔女连一根指头都懒得动，装眼珠的玻璃罐被她拿来按肚子，只剩点头的力气。
于是下一秒，光线骤然射进室内。
众人皆是下意识闭眼，唯独小魔女直直盯着窗外，光线在她橘红的瞳孔上徘徊，好似点燃了一簇新生火焰。
手上的玻璃罐也骤然染上了阳光的温度。
小魔女忽然起身。
众人懒懒瘫在沙发上，没有一个有动弹的意思。
李栖梧还闭着眼睛，感受到身边动静，直接道：“就在楼上，自己找吧。”
小魔女猛地看过去，却又想起齐染两人在他们这里多时，知道这些事情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她拿着瓶子，视线扫过那只被她掏了肚子的洋娃娃，眸中光火闪烁，最后深吸一口气，向楼梯上走去。
“她一个人去，没问题吧。”卓绯红还是有点担心。
李栖梧懒懒道：“有什么问题，上面就是个普通人都不如的病秧子，小魔女一把火就能把人烧得灰都不剩。”
“说不定真就灰都不剩了呢。”方知意笑道。
“真想烧成灰还抱着那对眼珠子干嘛？”李栖梧早就看清了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联系他们这一行，稍加猜想便知道是什么。
“言倾大人，您不担心小魔女吗？”左洛星还是不太放心，毕竟那是她信任过……又抛弃了她的人。
他已从那对眼珠和伊登的变态癖好中猜出了一些始末。
“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又不是八岁小孩子。她十三……哦不对、她十四了！该学着成熟了！”
言倾终于不再叉水果了，把自己送给小魔女的洋娃娃偷偷拿来，手指抠了半天，把糖果全挖出来吃了。
左洛星：……这时候你倒是记得她的年纪了。
看到言倾偷糖果的其他人：听到你说“成熟”，真是有些耳聋呢。
二楼。
圆形的金属把手被人轻轻旋开，发出一种奇异的声音，惊动了床上的人。
阿登抬头看了一眼，关掉光脑，从小魔女身边擦肩而过。
窗帘被风轻轻吹动。
齐霜转过头，黑色的绸布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浮动，复又被风扬起。
小魔女拿着玻璃瓶，瓶中是一对水蓝色的漂亮眼珠，随水而晃。
“安琪儿……是你吗？”
齐霜身体下意识前倾，声音极轻，似乎是怕人听见。
“是我。”
小魔女看着那双被绸布遮住的眼睛。
换了黑色绸带之后，无法视物的缺陷在他苍白透明的脸上越发明显，白的愈白，黑的愈黑。
“我……对不起。”
齐霜嘴唇蠕动许久，终究只能吐出这三个字。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意料之外的，惯来咄咄逼人的小魔女语气陡然平静起来，简直和齐染有得一拼。
“真的，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小魔女说的真心话。
如果不是齐霜那天路过，毫不迟疑地将她救起，她连命都没有，更遑论后来。
如果不是齐霜被抓，她相信齐霜不会这样做。
他是个好人。
这一点，她赞同齐染。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抓……是吗？”
齐霜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他听后来剜他眼睛的那人说起过，伊登对她觊觎已久，但小魔女警惕心很高，从不相信任何人，也没有任何朋友，一点风吹草动立即溜得干干净净。
如果不是他，小魔女不会落入伊登的魔爪。
“是，所以我不会原谅你。”
小魔女直视齐霜缠着绸布的脸。
齐霜手指微颤。
“一命抵一命，你救了我，我……也算救了染姐姐，所以这个……我应该还给你。”
小魔女说着，将手中的玻璃瓶放到齐霜垂落在被子上的手中。
指尖相触的刹那，齐霜下意识后缩，却被小魔女按住，抓住了那个瓶子。
“这是什么？”齐霜嗓音沙哑地问她。
“你救我的还礼。”小魔女没有细说是哪一次“救”，也没有说瓶子里装的什么，只说是还礼。
“还礼……”齐霜下意识重复。
“你以后不用为了骗我而愧疚，我也不会……因为你救了我而愧疚。”小魔女说。
“你是什么意思……”齐霜声音带上了无可避免的颤意。
“齐哥哥，我以后……不会再回K14-253星球了。”小魔女说。
“安琪儿……”齐霜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还记得小魔女说，在遇到他之前，她最恨的就是这颗生了她却又抛弃她的星球，但是在遇见他之后，K14-253星球，就是她最眷恋的故乡。
因为那里有他在。
“我很喜欢你给我的名字，也会一直用下去。”小魔女笑着道。
齐霜不知道该说什么，手中的玻璃瓶过于冰凉，一直凉到了心底。
“那我走啦，你和染姐姐……嗯……染姐姐可能不太行，你自己要好好的啊。”
小魔女说着，手指怔然抬起，似乎想摸一摸齐霜的眼睛，但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转身朝门外走去。
齐霜坐在床上，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怔怔坐在床上，头颅颓然垂下。
门外，小魔女刚准备离开，却突然被人叫住。
“安琪儿，当年的事，对不起。”齐染声音平静。
小魔女一开始还有些疑惑，却又忽然明白过来，也平静道：“齐哥哥的眼睛，确实是因为我而瞎的。”
“这是两码事。”齐染说。
小魔女点头：“染姐姐，再见。”
“再见。”
齐染仰头靠在门边，一动未动，也没有去看小魔女的意思。
两人擦肩而过。
齐染靠在门上，目光落在挑高客厅里的那盏水晶吊灯上，眸色有一瞬间恍惚。
……
“听说她有一个很喜欢的哥哥，抓她不行，抓她哥哥不就行了吗？”
“你这主意不错，那小子腰还没我大腿粗，比这小泥鳅可是好抓多了！”
“那行，我明天……谁？站住——”
“我认得她！那是那小子的亲妹妹！别让她回去报信！”
……
齐染收回视线，打开了身后房门，在看到齐霜手上玻璃罐子时瞳孔有一瞬紧缩，又很快恢复平静。
她走到床边，将他手中罐子拿出来：“这东西太冰了，摸一会儿就行了。”
“里面是什么？”齐霜能摸出来这是一个玻璃瓶，却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一点纪念品。”齐染说。
齐霜又问是什么纪念品，齐染却一副懒得再说的样子。
“反正你又看不到，知道它是安琪儿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就行了。”齐染随意道。
“那确实是……纪念品。”齐霜神色低落下来。
齐染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瓶子被她放到了床头柜上，别说，忽略其他的东西，她哥这双眼珠子，还真是好看。
小魔女走了下来。
众人或坐或瘫，或侧或靠，似乎都懒得动弹，然而目光却不约而同偷偷朝小魔女看去，眼底满是八卦。
“小魔女，你把他烧成灰了吗？”
众人顿时一个仰倒，看向言倾的目光那叫一个责备，然而更深处却是无比的赞同。
问得好！
小魔女看了言倾一眼：“我把你烧了都不会把他烧成灰。”
“说得跟你烧得了我似的。”言倾鄙视之。
“……”小魔女感觉言倾总能轻易挑起她体内隐藏的暴力倾向。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现在齐染这里也问了，我们接下来是继续在何塞和齐染身上试试，还是……”左洛星连忙转移话题。
众人看了情绪明显已经恢复的小魔女一眼，遗憾收回视线。
李栖梧首先道：“我已经在他们身上耗了半个月了，反正我是受不了了。”
卓绯红也沉吟道：“这两人身上只怕挖不出什么了，除非我们也学何塞，用私刑。”
“我看未必，这两人，私刑都不一定好使。”方知意剥开一只橘子，刚打开一瓣，就看到言倾灼热的目光。
方知意：……
他将手上这瓣塞进了言倾嘴里，自己重新剥了一瓣，刚想继续时，发现对方又凑了过来，一副眼巴巴的样子。
方知意也不是特别想吃，索性把手上这个塞到言倾手里，自己也没再剥，继续道：“还是早点去把污染者拿下吧，伊登死了，消息虽然没传出去，但难保两人有没有什么特殊联络，对方很可能也在准备撤离。”
月玄照也点头道：“先把污染者抓起来。”
“那好，我准备一下，两队是一起去还是你们有什么事要办？”卓绯红想着污染者是两队的目标，一起去也没什么。
“是有点……”李栖梧刚想说什么，被月玄照迅速打断。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起去吧，也好互相有个照应。”月玄照平静道。
“有月队长在，还需要照应吗？”方知意笑着道。
月玄照视线掠过一旁又开始往嘴里塞橘子的言倾，目光淡然：“需要。”
作者有话要说：
言言的胃连通着异次元（。）
谢谢Nuit、两位小天使的营养液鸭～好家伙，两位名字连在一起，晋江都得避其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