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霜瑜被带到了野外山上的一个房子里,那里面连一个像样的床都没有,且又脏又乱,到处都是蜘蛛网,他看了看房子的大概情景,撩起袖子动手收拾了起来。

  ——

  谢莫遥一晚上都没睡好,几次把熟睡的店小二捉来,问陆霜瑜有没有哭着向他认错。

  “没有啊。”店小二顶着黑眼圈,不知多少次回答这几个字了,要不是因为陆霜瑜给的银子,他早就甩脸不干了,这是什么祖宗啊,也太难伺候了吧。

  好不容易这样熬到天亮,然而他的劫难才刚刚开始,他在外面三请四请请的最厉害的厨子给这位公子做菜,结果被谢莫遥极为嫌弃地评价了两个字:“难吃!”

  那厨子可是镇里鼎鼎有名的,哪里受过这种这种气,气得差点要和谢莫遥打起来。

  店小二好生劝架才把厨子劝好,千请万请终于把这千请万请来的厉害厨子给请走了。

  最让店小二头疼的是,谢莫遥吃不到好吃的就不吃了。这可怎么行,听说有钱人家的公子都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一天不吃饭,还不得饿出什么病,到时候那位住在野外的找他来算账怎么办?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他来算账了,那里可是野外,万一有野兽什么,这也是掌柜的到现在还没养猪的原因,就怕被野兽吃了,如今掌柜的已经后悔图便宜买了那房子了,只是现在想卖掉都卖不掉,希望那人在那里不要出事。

  店小二想尽办法劝谢莫遥开开金口,吃点东西,奈何这位祖宗根本就不能劝,他敢再劝谢莫遥吃东西,谢莫遥就要把他踢去和野外那个同住。

  伺候这位祖宗,他真是操碎了心思,真不知道那位野外的怎么受得了的,店小二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办法:“公子,这都快晚上了,也不知他怎么样了,那里没有床也没有吃的,不会饿晕了吧。”

  “还不至于。”谢莫遥冷淡开口。

  店小二心中却一喜,虽然回得冷淡,但好歹愿意和他说话了,看来可以继续,只要那位野外的回来了,他就不用伺候这位祖宗了:“会不会有这种可能,他想向您认错,但是没力气走回来了。”

  谢莫遥不信:“这么弱?”虽然还是个小孩,但好歹也是从小修炼的。

  “哎呀,肯定呀,”店小二绞尽脑汁夸张,“您之前也说了,他金尊玉贵嘛,金尊玉贵的人最弱了,饭吃不到就没力气,睡不好就没精神,野兽来了最喜欢吃这种白静干净的,了。您若是再不去,可能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这些畜牲敢吃我的人?”谢莫遥怒。

  店小二:“……他们怎么敢呢,但难免有脑子不清楚的或饿急了的。”管这位祖宗说什么荒唐话,顺着说就对了。

  谢莫遥觉得有几分道理,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既然他这么惨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去救他吧。”

  “救?”店小二想说请几个大汉就行了,您金尊玉贵的就别去野外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谢莫遥就出门了,店小二追出去,却怎么也找不见谢莫遥的踪影。

  转瞬之间,谢莫遥就到了野外的山上,那里唯一一个茅草屋,孤零零地坐落在那里,格外醒目。

  果然很破败,谢莫遥却很满意。

  白衣翻飞,他着落在地时发现一群狼正潜藏在草丛中,幽森地盯着那茅草屋,谢莫遥拂袖转身,眼眸微垂,冰冷无比地看了过去。

  来自强者的可怕威压直压而来,那群狼浑身一个寒颤,纷纷忌惮地后退,不敢再看那茅草屋。

  竟然被这么多头狼惦记着,谢莫遥重新朝那破败的茅草屋走去,还未进去,几乎就可以想象到那小孩的狼狈模样了。陆霜瑜到底是正道之首的儿子,看他那一副一脸正气,之乎者也的样子,必定从小养尊处优地长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读圣贤书就行了。

  当真是读书读傻了,竟然敢教育起他来了,如今在这里受受苦,看陆霜瑜以后还敢不敢在他面前讲什么乱七八糟的常识道理了。

  谢莫遥几乎都已经能想到陆霜瑜在里面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可怜样了,已经想象到陆霜瑜一看到他就立刻跑来求他,说自己再也不敢给他讲道理了的样子了。

  他越想越心情好,迈开长腿往茅草屋里走去,只是他还未走几步,就闻到一股很香的饭菜香味。

  谢莫遥眉头微皱,怎么会有这么好闻的香味,难道陆霜瑜偷偷下山买菜了?他推开房门,房门响起很重的吱嘎响声,只是吱嘎声虽响倒也没有别的不妥,门虽老但干净,打开也没有灰尘,房内也干净整洁,虽然简陋但看着竟然也挺舒心。

  他还看到了陆霜瑜,没有吃不饱也没有穿不暖,更没有哭着向他求饶,忙忙碌碌一副认真做事的模样。

  谢莫遥心情更不好了,但他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陆霜瑜做事。

  陆霜瑜在做饭,这房子里虽没有床,但却有一个老旧的灶台,他收拾好又下山买了点锅碗便可以用了。

  他知道谢莫遥在闹脾气,没有再买别的。

  陆霜瑜在炒菜,他也早就听到了门吱嘎响的开门声,看都不用看便知道是谁来了,只是对方一直不说话,他也便没有说什么,专心做自己手头的事情。

  其实也快做好了,已经是最后一道菜了,盛菜端盘到桌上,空闲下来的陆霜瑜抬头要看谢莫遥,却发现谢莫遥已经坐到他的饭桌前了。

  陆霜瑜看了一眼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的谢莫遥,也没说什么,转身多拿了一副碗筷,盛了两碗饭过来,一碗饭放到了谢莫遥的面前。

  谢莫遥也不吃,只打量着他们现在坐的饭桌,这桌子就是一块大石头,座椅也是石头,不过表面都被磨得平整光滑,坐着用着到也还算舒适。

  “你磨的,磨了很久很累?”谢莫遥总算找到个让自己心情好些的话题。

  “还行,就当是修炼了。”陆霜瑜并不在意,专心磨石头也能当做是平时的修炼练习,他给自己的手起了一个清洁术,看了眼谢莫遥,顺带也把谢莫遥的手给清洗了。

  “吃吗?”陆霜瑜邀请,他收拾忙了一天早就饿了,不过还是遵着礼数,客人还未动筷子,他也没有动的道理。

  谢莫遥没听到陆霜瑜喊苦,心里不顺,他扫了眼桌上的饭菜,各个色香味俱全,看着竟然还真让人有些食欲,他没动筷,而是审问了起来:“你下山买的?”

  “都是山上采的和打的。”陆霜瑜端正坐着,一直耐心与谢莫遥说话,就算再饿也没有拿筷吃。

  谢莫遥明显不信,他看了眼离自己最近的红烧肉问:“这是什么肉?”

  “你尝一口不就知道了?”陆霜瑜微微一笑,少年清澈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隐隐的蛊惑。

  谢莫遥偏不吃并很生气:“我让你告诉我,你不听我话?”

  陆霜瑜微颔首:“那便不吃。”

  “你说不吃我就不吃?”谢莫遥见陆霜瑜这副从容,不急不恼的样子就恼火,他拿起筷子,不情不愿地夹起一块肉,也没有立刻吃,而是像之前观察冰糖葫芦那般看着筷子上的红烧肉。

  陆霜瑜看不下去,微起身朝谢莫遥处靠近。

  谢莫遥不悦地盯着靠近过来的陆霜瑜,看着陆霜瑜将饭碗放到了他另一只手上,抬着他的手又将饭碗对准了他筷子夹肉的下方。

  “这样看,小心酱汁。”陆霜瑜无奈地叮嘱,感觉谢莫遥真像个小孩一样什么常识也不懂。

  “你管我?”谢莫遥生气地反驳,不过拿着饭碗的手到底还是没有放下去,他看着那块肉看了一会儿,终于愿意纡尊降贵地尝一口。

  陆霜瑜看着谢莫遥咀嚼咽下,等待谢莫遥的反应,谢莫遥皱到现在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谢莫遥注意到陆霜瑜的视线,立刻给了陆霜瑜一个无情的评价:“难吃。”

  “嗯。”陆霜瑜应了一声,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他没再说话也没看谢莫遥,只拿起了筷子安静吃饭。

  谢莫遥趁陆霜瑜不注意,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那肉吃,吃了几个不满足,又夹起别的菜吃。陆霜瑜不疾不徐地吃着饭菜,余光时不时看谢莫遥夹的菜,什么菜夹得多什么菜夹得少都有了基本的数。

  不知不觉谢莫遥竟然把碗里的饭全吃光了,他自己都感到震惊。

  陆霜瑜也吃完了,他神色如常,起身有条不紊地收拾碗筷。

  谢莫遥见陆霜瑜的动作熟练利落,不像是刚学的,他起身又扫视了一番这屋子,吃到好吃的后他整个人心情都好了起来,他走到一块大石头前,问:“这是你的床?”

  陆霜瑜清洗着碗筷,闲余看过来一眼:“嗯,在上面修炼很有效果。”

  谢莫遥看不明白了:“你真是正道之首的儿子?”

  陆霜瑜轻笑一声:“若不是,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回去?”

  “竟然不是宠大的,真可怜。”谢莫遥懒懒靠在那石床上,心情彻底好了,这样的陆霜瑜不更惨?

  陆霜瑜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虽然陆邻对他很严厉,但该给的关心和爱并不少,他并不觉得只有千依百顺那才是爱。

  不过他也没反驳,毕竟这魔头终于不生气了,他还是别去惹了,谢莫遥想什么就是什么吧。

  不过有一点陆霜瑜还是看不下去,他收拾好碗筷,强行忍住训谢莫遥乱躺别人床的坏习惯,弯身用力将懒骨头谢莫遥扶起来半靠着墙,吃完饭就躺,真是懒得没骨头了。

  谢莫遥不情不愿地半坐着,虽然不满陆霜瑜的行为,但陆霜瑜安安静静地没啰嗦,他也就不计较了。

  自那以后,谢莫遥就赖在这个小破屋了,可是赖着这小破屋不走,但又各种不舒服不高兴。

  陆霜瑜拿他没办法了,只能将客栈的东西都搬过来,包括那张奢侈又柔然的大床。

  一时间这小破屋显得很奇怪,外面破败简陋,里面却又富丽堂皇。

  吃了几天的饭菜,谢莫遥终于知道那道红烧肉烧的竟然是狼肉,他还见过陆霜瑜涉猎。少年在丛林中,甚至法术都没用,腰背挺直绷直,蓄势拉满长弓,眼神锐利锋利,修长的手指松开,长箭破空而出,猎物瞬间击倒。

  有意思,谢莫遥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看来这孩子小时候没少被他爹丢到野外自生自灭,真可怜,他又开始自己找陆霜瑜的可怜点,也不管真不真,只要陆霜瑜可怜他就高兴。

  少年意气风发,猎物到手后,转身看向谢莫遥,却看到了谢莫遥随意倚靠着一个竹子,乌黑的长发随微风飘动,极美的脸神色却有些沉重,漂亮的桃花眼看着他,含着深深的同情,同情一会儿还心情不错地眼角微弯,心情不错地吹落了手中一片竹叶。

  陆霜瑜:“??”还能再阴晴不定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