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闵钰低声重复：“死于瘟疫？”
裴临溪和他对视, 两人同样抱有疑惑。
皇后所言让他们都难以理解，可是她脸上泛起淡淡地哀愁, 因为太过真诚所以让阮闵钰不得不信任地继续发问。
“按照你所说，你既然已经死了，又怎么成为圣子的一部分，现在又怎么会是皇后呢？”阮闵钰看着皇后湛蓝的眼眸，提出自己的想法。
阮闵钰发现他看着皇后，会有照镜子的错觉——他们真的很像。
与其说阮闵钰和程熙止相像，倒不如说皇后和阮闵钰相像，没想到皇室之间的面容都有着美丽这个特点。
皇后的笑意柔和，看着阮闵钰更为温柔，“因为获得了圣子的力量，所以才让我一直保持着人类的意志，但其实……”
她交叠放在小腹前的手掌分开, 手指举到嘴边用牙齿狠狠咬开, 但是只是皮肤破开, 没有鲜血流出。
那伤口里面的肉质仿佛胶质，没有半分生机。
阮闵钰突然意识到, 皇后表现得举止端庄可能是因为行动僵硬而不得不放慢速度……
“夺走属于你的力量并非我本意, 也是为了惩罚我所以才让我多年以来行尸走肉般成为傀儡，而且不能和自己的孩子相认……刚刚颂诗的时候是不是还吓到你了？是这力量自己介入了你的意识, 你别害怕, 我会努力控制住。”
皇后深深地看着阮闵钰, 细长的眉毛蹙在一起, 怜惜地说：“我打听了你之前的境遇, 对不起, 是我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
阮闵钰沉默以对。
他该说些什么？
说他的确过得不好？说他其实早就不在意这些？还是说他觉得命运弄人？
裴临溪沉声质问：“如果真的觉得愧疚就不要停留在口头上, 你既然这么不想要圣子的力量，为什么不还给阮阮？”
皇后的目光缓缓移到裴临溪身上，面对裴临溪的直白她并不生气，依旧保持着浅浅的笑意：“裴上校，你就是阮阮的未婚夫吗？你的杰出我一直有耳闻，今日见到你果然是才貌双全。”
“是。”裴临溪不知皇后为何要问，问道：“你想说什么？”
“你对阮阮很好，有你照顾阮阮，我很放心。”
皇后的称赞无比真诚，她满意地看着面前这对小情人，“有你在他身边，我相信阮阮不会受委屈。至于圣子的力量我会还回去的……我就快死了，可能这个月，也可能就在明天。”
阮闵钰为之一振，不自觉地上前半步，“怎么会这样？”
“我已经预知到我的将来，所以无需为我担心，我的时间都是偷来的，早就该还了。”皇后十分释然，只是看着阮闵钰还是带着担忧，“可是我死了之后，你该怎么办？”
裴临溪目光暗沉：“联盟不会轻易让圣子消逝，那他们下一步就是不顾一切找到阮阮。”
“是的。”皇后点头，“我死后，圣子的力量会回到阮阮体内，联盟一定会将阮阮视为珍宝，他既是皇子又是圣子，只是你们知道的，到那时候阮阮未必就还是阮阮了……这力量会带来什么谁都说不准，在我体内就会让我陷入痛苦和挣扎，我用了百年时间才让它趋于平静，可我担心阮阮会承受不住。”
皇后似乎陷入回忆之中，久久没有开口。
裴临溪全身发凉，同样想起过去的遭遇。
如果殿下成为圣子，那他会变成什么模样？
上一世冷淡的声音和疏远的表情浮现，裴临溪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无形的手扼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皇后垂下眼眸，“我会尽力给你们帮助，或许你们可以试着回到原来的世界——我想那里会有解决的方法。”
话音未落，门从外面被敲响，是侍卫来催促了。
皇后带着歉意微笑，“看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
她起身之时有些不稳，长裙让她难以看清地面的凹凸。阮闵钰下意识想要去扶一把，皇后欣喜地抬眸，表现出不符身份的激动。
但是门已经从外面被打开，皇后盯着阮闵钰温声谢道：“谢谢，我可以的。”
阮闵钰低下头退回原位。
他的心情还是如同乱麻一般，根本无从捋清，这一切事情的发展都出乎预料，每天都有不同的惊喜在等着他……
阮闵钰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裴临溪从身后抬手揽住阮闵钰的肩膀，“殿下，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其实裴临溪也承受着同样的压力，一面是阮闵钰有可能要完成前世的愿望，成为至高无上的圣子，一面是阮闵钰可能会离开他，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放轻松。
但是阮闵钰现在只有他能依赖，所以裴临溪不能表现出来。
出了礼堂之外，皇后还是那个典雅的皇后，阮闵钰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她应该也很孤独。
裴临溪俯身轻言：“殿下如果心情不好，我们可以提前离开。”
阮闵钰弱弱地笑了笑，“没关系，我可以的。”
裴临溪把阮闵钰的手包进掌中，努力为他带来温暖。
*
下一个行程是参观校展览馆，里面陈列了众多优秀校友的事迹，都是皇室看腻的内容，但流程还是要走。
柏雾终于找到机会，故意放慢脚步，凑到阮闵钰身边。
回到正常生活的柏雾还是爱打扮的贵公子，着装整洁，穿戴考究，整个人都光彩熠熠。
阮闵钰正垂头思考着各种事情，但其实脑子什么都想不通。
一只淡粉色的郁金香递到眼前，阮闵钰眨眨眼。
是柏雾摘下胸前的佩花，歪头看着阮闵钰：“你今天心情好像很不好，希望我为你准备鲜花能让你稍微开心一点。”
阮闵钰淡淡地回答：“谢谢……”
“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漂亮的眼尾都垂下去？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阮闵钰扯动嘴角：“不用了。”
柏雾是好心，但是这事谁都没办法解决。
正巧到达展览馆后就有专人引导介绍，阮闵钰就准备去找个无人的阳台稍微冷静一下。
阮闵钰拦住裴临溪跟上来的脚步，“让我一个人去吧。”
裴临溪担忧地看着他，“我在远处等着，但是您别走出我的视野。”
阮闵钰点点头，独自来到展览厅最偏僻的阳台。
但是没想到一进去发现有人先他一步占了位置，听到阮闵钰的脚步声，那人皱眉转过头来，但是看到是阮闵钰后，她又笑了。
“是你啊。”
阮闵钰呆呆地回复：“王妃认识我？”
“怎么不认识呢？猎狐行动我每天都在看。”她捂住嘴，不好意思地说：“本来是想看看熙止的，但是不自觉都在看你了。”
阮闵钰很久都没有听到程熙止的名字了，突然听到后还有些迟钝。
王妃就是程熙止的母亲，这让阮闵钰感觉有些奇怪。程熙止对他的感情……王妃也知道吗？
王妃手中夹着一根燃烧的女士香烟，烟灰顺着指尖掉落，她看着阮闵钰说：“我在这里躲一会，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
阮闵钰摇头准备离开，但是又被王妃叫住。
王妃眯着眼睛看向阮闵钰：“熙止之前和我提过你，还有小棠也说起你。”
“啊，我……”
“别紧张，没什么的。”王妃吸了一口香烟，这和她对外展现出来的光鲜明媚有些不同，最起码阮闵钰从没看到过王妃会有这样低落的表情。
“熙止是个要强的孩子，他自己给自己施加了很多压力，我一直都以为他会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去，但是没想到……”
王妃笑笑，“不过看到你我就知道，可能很少有人能够抵抗这么漂亮的人，熙止总算有点正常男孩子的情绪了。”
被王妃这样身份的人夸奖容颜，阮闵钰红着脸低下头，呐呐地道谢。
“你别害怕，熙止当时离开前还让我照顾你。”
阮闵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您全都知道？”
“当然，我是他的母亲。”
阮闵钰抿唇：“可是…我是Alpha啊。”
王妃挑眉，“这我也知道。”
他们可是在谈论关于皇子对一个Alpha隐晦的爱意，但是王妃表现得却比阮闵钰还要释然。
“我之前知道的时候也很吃惊，但是现在看着熙止，我觉得当时如果不阻止就好了，或许你们的关系会和现在截然不同。”
王妃小心地把烟灰弹出去，她可不能被别人发现有吸烟的习惯。
“其实我现在更希望熙止能够陪在我身边，做个一生平安但是快乐的孩子。”她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阮闵钰犹豫着问：“他现在还好吗？”
自从阮闵钰把他的消息屏蔽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解过程熙止的情况了，现在从王妃口中听到了他的另一面，阮闵钰有些动容。
“说不好多好，但是好歹让他去冷静冷静——我怕他回来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气得会发疯啊。”
王妃无奈地笑，她对她的孩子也同样没有办法。
她的目光掠过阮闵钰的肩膀看向远处，“那位是你的未婚夫吗？”
裴临溪高挑的身影隐蔽在那一段，目光一直紧紧留心着阮闵钰的方向，只要有不对劲的情况，裴临溪就会第一时间冲来，把阮闵钰护在怀里。
阮闵钰：“啊，是的，他就是我的未婚夫。”
“年纪轻轻就是上校了，这样看来他也不差，你运气很好，居然能让这么人喜欢你，看来现在的年轻人也还是喜欢漂亮的人。”
王妃顿了一下，看着阮闵钰说：“但是我觉得还是我的孩子更好，你有没有考虑过在给熙止一个机会？或者让他们两再比较比较？”
阮闵钰目瞪口呆，没想到王妃会这么直接且豪放。看来程熙止的改变和表现的确让王妃有所改变了。
王妃半是笑意半是认真地问：“再考虑考虑？如果你同意了，我会帮着熙止说服陛下。”
这支橄榄枝来得突然，阮闵钰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
但是王妃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掐了烟就离开了。
阮闵钰心里更乱了…
程熙止爱上他就像意外一样，一个A会强迫另一个A标记他吗？
更何况现在都不仅仅是A和A婚恋的问题了，细算下来，阮闵钰和程熙止可能还是兄弟啊……
阮闵钰抿唇，双手撑着栏杆沉思。
做圣子，做皇子，现在还多了一个选择是做未来的Alpha皇后？
“这可真是……”
阮闵钰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每一样身份拿出来都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但是全都落在他头上，而且还任由他选择。
阮闵钰深呼吸，让自己静下心来。不能再这样乱下去了，他需要做个干脆利落的选择，给他自己做，也是给裴临溪做出选择。
裴临溪就在他身后看着他，阮闵钰只要轻轻呼唤裴临溪的名字，他就回来。
可是阮闵钰现在想自己冷静一下，这件事情上，裴临溪所承受的压力不比他小。
裴临溪过去这么卑微害怕阮闵钰抛弃他，就是因为上一世的经历，但是现在阮闵钰就有可能会成为上一世那样，对裴临溪漠不关心，甚至是把他当成随时利用随时舍弃的工具。
用来保护自己、用来提供便利，看着裴临溪主动引诱，看似被动实则冷淡地享受着裴临溪为他纾解欲.望。
阮闵钰垂下浓密的睫毛，遮住眼睛里的内疚。这选择的结果对裴临溪来说太残忍了……
可按照皇后说的，找到回到那个世界的方法，又该做些什么？还能改变什么？
阮闵钰叹了口气，但是心里郁结的想法怎么都叹不出去。
“殿下……”裴临溪慢慢靠近阮闵钰，轻声解释说：“我看您一个人在这里太久了，所以过来陪陪您。”
阮闵钰默不作声地把裴临溪拉到身边，然后主动埋进裴临溪怀里，喃喃道：“裴裴，抱抱我，我感觉好累。”
裴临溪立刻把阮闵钰轻柔地搂在怀里，他能感觉到阮闵钰为了什么在烦恼，也知道阮闵钰在这个时候一定是在为自己难过。
裴临溪的大手抚摸着阮闵钰软且柔顺的头发，声音沉稳地说：“殿下，您不必考虑我，无论如何我都会陪伴您，所以您只用考虑自己就好。”
阮闵钰卸下力气，软着声音说：“但是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裴裴。”
“我生来就是为了殿下活着，所以殿下想做什么就去做。”
“不要。”
阮闵钰抬起眼，却发现裴临溪说的话和表情一眼都不一样，裴临溪分明是在害怕。
就连在梦到过去都会惊醒，怎么会在现在释怀？
裴临溪又在哄他，只是这次阮闵钰一定要拒绝，裴临溪为他付出太多了，这一次换阮闵钰为裴临溪付出一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晚点会有二更哒~
最近都没有评论了呜呜，是大家最近都比较忙吗？或许今天我可以得到一些评论互动吗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