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慕急忙摆手:“谢过几位姑娘,只不过家中夫人厉害,若是弄一个回去,恐怕是进不了家门了。”

  一群姑娘笑了起来,阿多棋是苍彝人,不是很能听懂她们在说什么,见一群姑娘笑了他就跟着笑,总之随大众,肯定是对的。

  一群人又戏弄了会儿温慕和阿多棋,赶着马车走了。

  温慕呼了一口气,问阿多棋:“过来拿酒的?”

  阿多棋今天似乎很开心,点头:“嗯!将军让我来取的。你是和杨将军来的吗?”

  温慕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杨剑心:“嗯。”

  阿多棋顿时笑眯了眼睛:“杨将军好像有些生气?”

  温慕撇了杨剑心一眼,好似是有那么一点生气,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现在黑着脸,狠狠的盯着他们这边。

  难道是在吃自己和阿多棋的醋?

  阿多棋这人看起来很好相处,整个人看着很无害,软软的很好欺负的样子。

  温慕和阿多棋又聊了几句,各自抱着一坛酒回了帐子。

  他给杨剑心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道:“喝一杯?”

  杨剑心白了他一眼,不痛快的坐了过去,端起那杯酒喝了个透底。

  温慕看着想笑,又怕他更加生气:“喝的那么急,胃痛了怎么办?”

  他给杨剑心弄了一碗粥,“喝点粥,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去巡城?”

  这事杨剑心脸色才好些,他端起粥喝了几口,点头:“嗯,要去,只能陪你喝一杯。青稞酒虽然较温和,但还是少喝一点。”

  “好,再喝一碗就不喝了。”温慕站起来,把他的新棉衣拿了出来道,“今日天气冷,把新棉衣穿上。”

  杨剑心看了一眼,继续吃饭:“嗯,若是一盆碳火不够烧,就让小一再帮你生一盆。”

  温慕:“一盆够了,再生一盆估计要上火。”

  温慕没好意思说,他一上火下方就疼,尿都不能尿,一尿就疼的要命。

  杨剑心快速吃完饭,用脸巾擦嘴,一回头,看到温慕拿着新棉衣在他背后等着他。

  等他擦完嘴,温慕伺候他穿上:“要不要带些酒?冷了还能喝口暖暖身子?”

  杨剑心摇头:“不了,我正午时分回来,饭等我回来做。”

  温慕应下,送杨剑心出了门。

  不知道是天太冷还是黄沙未消,整片天空灰暗暗的带着一些土黄色,天边染了一层淡蓝色,看着有些萧肃。

  杨剑心和兰祁两人刚到城下,看见程立桥站在城上,旁边还有个个子较矮的小兵,两人有些纳闷,那小兵的身材看着就和温慕一样,都是娇滴滴的贵公子,全然和当兵来的不一样。

  两人小声嘀咕了几句,上了城楼,杨剑心道:“将军今日来巡城?”

  眼神往旁边的小兵撇了一眼,是阿多棋。

  杨剑心震惊一瞬,收好表情,微微沉着脸,不善友好的看几眼阿多棋。

  程立桥心情不错,见杨剑心和兰祁来了,把他俩招呼过去:“剑心,看到漠流国的雪山了吗?”

  杨剑心顺着程立桥指的地方看去,山上是茫茫一大片雪。

  他点头,程立桥道:“你说若是漠流国想攻打剑门关,他们会怎么走?”

  漠流国是个人数不过十万的小国,但领土却是大魏国的两倍,只可惜他们能居住的地方太少,多半都是延绵不绝,高山险峰的雪山。

  雪山绵延数万公顷,适合居住的地方只有几千公顷,没有大魏富饶,他们资源紧缺,即使两国开通贸易,也不会有人想去爬雪山。

  常年大雪封山,进了山里不能高声说话,否则会引起雪崩,地势太过险峻,因此漠流国与三国十二城并没有起过什么冲突。

  杨剑心道:“他们出山有些困难,若是当真要出兵,他们要提前准备粮草,再派一队敢死队,提前三个月出发,探查情况。

  之后需要研究打仗的一系列事情,至少要准备一年时间。再论兵力,单剑门关大军就有十万,漠流国算上老弱妇孺满打满算只有十万人,打仗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程立桥嘴角挂着笑,望着那连绵不断的高山:“这么说今年是能过个好年了?”

  兰祁有些摸不着头脑,和站在一旁的阿多棋大眼瞪小眼。

  阿多棋无意探听他们的对话,只乖乖的站在身后。

  天气越来越冷,一开始温慕还出去转一转,等冷的连新棉衣也顶不住寒风的时候,温慕就不出去。

  整天待在帐子里,等杨剑心回来。

  杨剑心一进门,温慕拿过毛巾先给他拍打身上的土,有的没的两人聊几句,然后给他倒一杯热水:“先喝一杯热水暖暖身子。”

  杨剑心拿过杯子,喝了几口,舒坦道:“过几日要过腊八了。”

  温慕盘算了一下,还真是,还有三天,都说腊八不吃肉,冻断胳膊腿。

  以前在京中时,贾伯重视这些节日,一到过节的时候,忙活过来忙活过去,他都是冷面相对,对于这些节日当真没有什么可以期待的。

  但今年似乎有些不是了,他有些期待和杨剑心一起过节。

  温慕把锅上热的饭摆在桌上,给他弄好饭道:“快坐下来吃饭。”

  杨剑心松了松盔甲,洗过手坐下,拿起碗吃饭。

  温慕起身把热在一旁的茶水端在杨剑心面前,猛然手被杨剑心抓住,拿到眼跟前一瞧,整双手红肿开裂,全然没有了那纤纤玉手。

  杨剑心道:“手怎么成这样了?”

  “这几天天冷。”温慕抽了抽手,没抽出来,杨剑心不放,抬头不满的看着他,温慕讪讪道,“......你送我的手膏用完了,没想到这里的水这么冷,洗完衣裳后,不过一盏茶时辰就成这样了。”

  温慕又摇头道,“没什么的,也不疼,再说你的手比我的还要严重,你都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杨剑心心疼的摸摸那双皴的手,道:“高涎这小子快半年联系不上了,后天要去镇子上,我去了给你找找看看哪里有卖手膏的。日后这些重活累活,我回来也能干,用不着你,你好生歇着听到了吗?”

  温慕“嗯”了一声,笑了起来,心里满满当当的,自从来了这里,不去想京中的那些勾心斗角,他觉得他整个人好像变了。

  具体哪里变了,他自己也说不来,好像权利金钱,在他心目中没有那么重要了,他想放弃那么宫争,他想和杨剑心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

  杨剑心没什么心思吃饭了,放下碗道:“你先吃,我出去一下,马山回来。”

  温慕正要问他干什么去,见他整个人愁眉不展,只能欲言又止。

  他一走,温慕也没心思吃饭了,懊恼的看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道:“早知道多拿些药膏的。”

  杨剑心送他的那盒手膏,他没舍得用,都给杨剑心抹手用了,现在杨剑心的手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裂的深了。

  杨剑心大步进了火头军厨房,顿时吓得一群人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看着他。

  他在厨房扫了一眼,落在了坐在角落的徐昊,冷哼了一声道:“有没有多余的猪油?不是猪油也可以,只要是油就行。”

  徐昊现在见到杨剑心就发怵,一想到那天晚上温慕那冷血的眼睛,他就觉得自己仿佛进了一趟阎罗殿,吓得差点儿尿了。

  杨剑心好死不死,谁也不盯就盯他,仿佛厨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吓得徐昊一哆嗦,哆哆嗦嗦的指着木架上一个黑色的陶盆道:“那,那个,盆里,有,有猪油。”

  杨剑心冷笑一声,迈步走过去,打开盖子,猪油已经不多了,杨剑心小心翼翼的用筷子挖了一点儿,用衣服下摆包了起来,高高兴兴的回帐子了。

  他一开门,看到温慕正愁眉苦脸的看着手,听到开门声,看去,整个人又开心起来,急忙道:“要不要再吃几口饭?还没有冷,你要是嫌冷,我去给热。”

  杨剑心看他忙着端饭要放在炉子上,连忙过去按住他的手道:“不嫌冷,不要忙活了,你先坐下,我给你先敷敷手。不然等过一些时日,你整个手就开始流血,开裂,到时候有你疼的。”

  温慕听后,乖乖的坐下。

  杨剑心打开衣摆,上面已经染上了油,染了一坨。

  他用指腹抹了一层,涂在温慕手上。

  猪油油腻腻的,涂上去干燥的手背有了些湿润,没了之前那么紧皱,裂开的微痛感。

  两只手涂完后,杨剑心找出温慕那个用完的手膏盒,把剩下的猪油放了进去。

  杨剑心:“我不在的时候,若是洗了手,记得拿出来抹,听到了吗?”

  “嗯。”温慕满足的笑着,“快过来吃饭吧。”

  二人吃过饭后,杨剑心热了一盆热水,给温慕倒了半盆用来洗脚,剩下的热水杨剑心坐在垫子上用来擦盔甲。

  等杨剑心擦完盔甲,蜡烛已经燃下去一多半了。

  外面寒风瑟瑟,杨剑心把盔甲挂在了衣架上,转头一瞧,温慕已经窝在被窝里睡着了。

  杨剑心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摸摸他头,在他额头上亲了几口,翻身上床将他搂在了怀里。

  温慕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哼唧了几声,撒娇似的搂住了杨剑心脖子,在杨剑心脖颈处蹭了蹭,嘟哝道:“杨杨,洗完了?”

  杨剑心紧了紧手臂,“嗯”了一声,两人沉沉睡去。

  温慕从来没有感受过,猪油竟然能让他觉得很珍贵。

  在十一岁发配进劳苦营里时,也没有怎么受过苦。

  那儿的人受到了李印琰的打点,没有像其他戴罪之身的罪臣一样,受到鞭刑或者什么。

  虽然在吃食方面不好,环境比较恶劣,但没有像和杨剑心在这里一样。

  这里天气是真的很恶劣,要么冷死要么热死,想要买些东西还要去五十多里的镇上。

  温慕顶着一盒猪油笑眯眯的笑着,抹了一层就宝贵的又放了进去。

  腊八前一夜,杨剑心忙完营地里的事回到帐子。

  温慕已经摆好了饭菜,正给他烫茶。

  这些茶叶还是温慕在来的时候拿来了,他对喝茶没什么要求,温慕每次给他烫一杯,他就喝一杯。

  杨剑心一进门喊了一句:“我回来了。”

  温慕抬头看见他,瞬间挂满课笑意,拿起毛巾开始给杨剑心拍土:“今天阿多棋又在城楼上?”

  杨剑心点头,拿起温慕给他泡好的茶喝了一口道:“嗯,这几天将军不知道发什么疯,走哪儿都带着那个阿多棋,还故意在阿多棋面前和我讨论关于军里面的军事。”

  他顿了一下,拿过温慕的手细细看起来,今天的手好了一点,又接着前面的话道,“我估摸着将军怀疑他是来探听消息的。”

  温慕回想了一番,摇头:“我不觉得阿多棋是来探听消息的,苍彝人再傻也不至于连脑袋都没长吧,苍彝人进大魏地界,来探听,没有这么蠢的人,要我说,阿多棋应该只是单纯来找程将军的,至于为什么找程将军,这便要问阿多棋了。”

  两人话头尽于此。

  落座开始吃饭,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聊到了腊八节。

  “腊八节京城也吃红豆粥了吧。”杨剑心吃了一口饭道。

  温慕点头:“腊八节吃红豆肉粥,整个京城有热闹看。”

  “什么热闹?”杨剑心道,“和七夕节那么热闹吗?”

  温慕:“那倒没有吧,小时候看过已经忘了,记不得了。”

  “那你这些年来就一直没有看过?”

  温慕摇头:“有什么好看的,我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地方。”

  因为会很孤独。

  温慕低头吃饭,从温家被满门抄斩后,真个世界让他觉得真的很孤独,别人万家团圆,只有他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杨剑心了,杨剑心是他唯一的家人,他们会过得很幸福的。

  杨剑心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毕竟真的有人不喜欢热闹。

  他道:“一会儿咱化糖水盖好放在外面,腊七腊八,冻断胳膊。明天一大早要吃冰和腊八粥。”

  温慕觉得这话有意思,和他们京城有些相似又有些不一样,他们京城只吃红豆肉粥,不吃冰,但杨剑心他们家的习俗竟然是要吃冰和红豆粥。

  杨剑心把桌子收拾妥当,在锅里煮了水,拿出自己珍藏好几年的蔗糖倒进了水里,化开。

  给温慕到了一杯:“快尝尝,这是那年当兵时候从家里拿来了,肯定比卖的蔗糖甜。”

  温慕喝了一口,还真是,甜丝丝的。

  杨剑心看他表情就能猜到他的意思,一笑道:“我就说吧,没骗你吧。”

  温慕把糖水喂到他嘴边道:“特别甜,你要不要尝一口?”

  杨剑心看了一眼糖水,摇头:“我不爱吃甜的,你喝吧。”

  温慕一笑,撒娇道:“喝一口嘛,我想看你喝。真的很甜。”

  杨剑心犹豫一下,就着温慕的手,抿了一口,确实很甜,这些年也就腊八的时候他才拿出一块儿化糖水,剩下的他才不舍得喝呢,但是给温慕喝的话,他很乐意。

  他揉揉温慕的头,把盖子盖好,端着糖水出了帐子,放在门口进去。

  “你还要不要看书了?不看的话我吹灯了。”杨剑心问。

  温慕铺好被子,钻了进去:“不看了,今天把书都看完了,没有什么可以看的了。”

  杨剑心“哦”了一声,吹灯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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