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座被烧的粮仓,恰好是囤粮最多、质量最佳的。

  深知粮草重要性,傅思下令增派巡视人手,在原来十人的基础上,每座粮仓的看守增加到三十人。

  被烧的两座粮仓相隔二十里,都远离民居,格外隐秘,闲杂人等不得轻易靠近。结果在六十人眼皮子底下,几乎同时付之一炬。此事实在可疑。

  为稳定军心,傅思没急着对有失察之罪的士卒进行处罚,只是暗中扣押。又对外宣称,料到敌国细作会偷袭粮仓,因此早将粮草转移,被烧的不过是空仓。我军反而借此抓获细作,逼问出吴国下一步举措。

  因为传言中傅思有神明保佑,他的话很有可信度。军中上下饮食也如常,并没有短缺的兆头,将士们因此暂时并未受到多大影响。

  事发突然,苏论与周墨要在军中镇守以防生变,傅思便带着傅悉,前往被烧的粮仓进行勘察。

  首先是陈州西侧的粮仓,也就是存量最大的一座。

  青砖围成的粮仓四壁已经被大火烧得黢黑,成为断壁残垣。空气中浮动着谷物焚烧后的香气,像是千百户人家同时升起炊烟,只是这香气过分浓郁了,让人心头沉重。

  原本粮草足够三月之用,现在恐怕要折半了。

  傅思绕着粮仓缓步,步步沉重,心疼得紧。

  太奇怪了。

  按照守卫所说,他们谨遵上头吩咐,十人一班,一班驻守一班巡查一班休息,每个时辰轮换,应该是精力充沛滴水不漏的。怎么会让人有机可乘,纵火焚烧粮草,甚至完全来不及抢救?

  被拘押起来的守卫神神秘秘道:“这事诡异,我们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火突然就着了,一眨眼就烧光了。根本来不及取水扑火……昨夜雷声大作,或许是天雷降下,烧了粮草!天意如此!这仗本就不该打的啊,老天都……”

  不止一人这样说,对当晚失火一事,几乎是众口一词。

  但傅思觉得纯粹是在胡扯。

  哪有那么精准的天雷,恰巧烧了两座相距甚远的粮仓?再者,就算是雷火,燃烧总要时间,六十人六十双手,一人一盆水,怎么也能救下部分,怎么至于颗粒不剩?

  虽然此战确实打得荒唐,但傅思不相信粮仓失火是所谓天意。就算上天有灵,也不会做出焚烧粮食的糊涂事来。肯定是人为,既然是人为就会有破绽,也不会在瞬息间完成以至于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所以——

  守卫在撒谎。

  六十个守卫都在撒谎。

  傅思绕粮仓行走,脚下是粮草烧成的灰烬,昨夜打雷却未下雨,因此灰烬还蓬松干燥着。

  傅思身穿楚国军服——他来陈州以后一向身先士卒,并不行使特权,军中从主帅到小卒都是一样规制的盔甲鞋帽,只在颜色上加以区分:兵卒着红,将帅着玄——一边走一边留意着这些铺了满地的黑灰。

  这样的路面上是很容易留下脚印的。而傅思低头绕了一圈,只看见若干凌乱的专属于楚军的鞋底花纹,再没有别的。

  纵火之人身手再好,能走过无痕?

  结合两座粮仓整整六十人守卫,无人发现纵火者、无人及时救火的离奇现象,傅思深感怀疑——

  恐怕,这火不是吴国来的,而是楚国内部出了祸患。

  傅思心头大致有了论断,转头看傅悉,这位娇气的三皇子殿下嫌恶地用袖子掩住口鼻,还是一声接一声地咳嗽着,“老大你真是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烧都烧了,还来看什么,哪还有剩下的。有这闲工夫,不如派人把吴国的粮草也烧了——这群卑鄙小人,玩阴的——老大,你看我干嘛?我可不去!”

  事到如今,这傻小子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傅思无奈地摇摇头,问:“你觉得这火是怎么起的?”

  考人还考上瘾了,真端起老大的派头了!傅悉白他一眼,“这还用说!当然是吴国那帮无胆匪类怕了我军威武,搞的下作伎俩!”

  还是不假思索想当然。傅思耐下性子,继续引导,“吴国细作有多大本事能越过我军防线,潜入粮仓,在数十人眼皮子底下放火,最后全身而退,叫人连高矮胖瘦都没看清?”

  傅悉撇撇嘴,犟道:“没点本事还能当细作?”但话一出口心里也有几分困惑,难不成敌国全是高手我国养的都是饭桶?这显然不可能。

  见傅悉神情严肃陷入思索,傅思道:“凡事不要想当然。万事万物背后必有目的,我军粮草损失,当然有利于吴国。但内忧外患从来都是一起发作的,只防着外面,难保不会’后院失火’。”

  傅悉这会可算咂摸出点意思来了,皱起眉头看向傅思,“你的意思是说,有内奸?”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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