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试过接近一只害羞的小河蚌吗?
每天观察它紧闭的外壳, 慢慢靠近。
然后试探着碰触坚硬的外壳,直到它生气地张开蚌壳,想要给外来者一个教训。
也许过程中会让人很难过,但是这只小河蚌会逐渐感到好奇。
它会将蚌壳张开一道缝隙, 偷偷地观察你。
柔软的触角会伸出来, 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嗅一嗅你的味道。
它会记住你。
只要你天长日久,锲而不舍地接近它, 终有一天, 你会看见蚌壳内柔软的小生物, 向你张开怀抱。
溟渊现在, 正在经历这一切。
他的小河蚌终于彻底张开了外壳, 露出柔软的、玉白色的身体。
或者说是粉色更为合适。
浴缸里的水洒了一地, 顾舟蜷缩在溟渊的怀里, 整个人都变成了淡粉色。
空气中的弧光里全是“害羞”与“惊慌”。
“溟渊……”
顾舟想要开口阻止, 但是耳朵上传来的触感, 让他忍不住变了声调, 继而抬手捂住了嘴巴。
尖尖的犬齿轻轻研磨着他的耳廓。
“什么?”溟渊明知故问地装傻。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小新娘,不肯放过对方任何一瞬间的反应。
顾舟的拒绝并不坚定, 连空气里都没有任何代表“抗拒”的弧光。
只是陌生的感觉让这个一向清冷的人感到慌乱失措, 不知如何是好。
“相信我,别怕。”
耳边的声音像海风一样温柔, 顾舟的身体放松下来,后颈枕在溟渊的肩膀上, 无声地给予信任。
顾舟真的变成了一叶孤舟。
尖叫着被汹涌的海浪带上高空,低唱着被轻柔的潜流送入海底。
他听见人鱼先生低哑的声音,愉悦的、忍耐的……
都很动听。
海面平静下来,温暖的海水包裹着顾舟, 陷入黑甜的梦乡。
……
“叮铃铃……”
闹钟的声音只来得及响了一下,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迅速按住,安静了下来。
溟渊低头看着枕在他胳膊上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下巴轻轻蹭了蹭顾舟的头发。
头顶的痒意让顾舟忍不住抬起手,似乎想要推走头顶作乱的下巴。
只是半路上,顾舟的手突然被耳朵上的触感阻碍。
耳朵上多出来的陌生的东西,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顾舟睁开了眼睛,看见的是一件有些褶皱的衬衫,以及两颗解开的扣子。
领口下,是人鱼先生冷白色的皮肤和微微隆起的肌肉。
昨天发生的一切回归到了顾舟的脑海。
顾舟掩耳盗铃地重新闭上了眼睛,短暂地忘记了耳朵上的异常。
可惜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人鱼先生却没有忽略那只耳朵的意思。
溟渊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顾舟一夜之间长出的耳鳍,成功让顾舟哆嗦了一下。
顾舟终于明白为什么上次溟渊不敢让他碰耳朵了。
因为人鱼的耳鳍真的很敏感,就像一个布满了神经末梢的小伞,在耳廓上张开。
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起耳鳍主人的反应,直接触碰的话,会让人从里到外忍不住颤栗。
顾舟没办法再装睡了,但是又不想抬起头去看溟渊的表情。
他隐约知道自己昨天的表现有多么丢人。
虽然最后他疲惫地昏睡了过去。
好在一切并不像他曾经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羞怯不可避免,但过程中的一切,都很美好。
顾舟的胳膊从溟渊的胸口离开,撑在被褥上,想要坐起身。
他注意到了身上干净的睡衣。
预想中最尴尬的场面没有发生。
至少他和溟渊都穿着衣服。
顾舟心里有些欣慰,他知道溟渊在顾及他的心情。
这个人一直在默默地照顾着他。
“耳鳍。”
顾舟听见声音,下意识抬起头。
精致的五官,配上如梦似幻的银白色耳鳍,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耳鳍要收回去。”溟渊看了一眼闹钟,“已经七点半了。”
“什么?”顾舟猛地掀开被子,跳了下去。
“嘶……”
腰以下的地方一阵酸痛,让顾舟差一点摔倒在地。
“小心。”溟渊连忙从后面托住顾舟的腰,大有要抱着他去洗漱的意思。
“不。”顾舟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自己沙哑的声音。
按理说,哑着嗓子的时候说出的话应当不会好听。
但这句话却好像按动了某一个开关,让两人的身体都是一僵。
顾舟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我、我去洗漱!”
他不顾身体的酸痛,狼狈地逃进了浴室。
可是一进浴室,昨天发生的一幕幕却更加清晰地呈现在了他的眼神。
顾舟的目光连忙从浴缸那里收了回来,差点把洁面膏挤在牙刷上。
当顾舟洗完脸,闭着眼睛去拿毛巾的时候,毛巾轻柔的触感已经贴在了他的脸上。
溟渊嘴里叼着牙刷,神色认真地擦拭着顾舟脸上的水,眼中一片温柔。
顾舟慌乱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即便发生了昨晚的事,他也不必担心什么。
因为溟渊不会因为得到了就不珍惜,只会因为得到了而更珍爱。
洗漱过后,顾舟回到卧室,打开了衣柜。
在衣柜内侧的镜子里,顾舟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耳鳍。
他的胳膊伸进衬衫袖子里的时候,镜子里出现了溟渊的脸。
注意到对方的视线,顾舟加快了系扣子的速度。
最后一颗扣子系好,红色的痕迹被完美地隐藏在了布料之下,顾舟才开口问道:“耳鳍,要怎么收回去?”
“想象自己从前的样子,就能收回去。”
溟渊有些遗憾于一会儿还要回观测站上班。
否则的话,耳鳍不收回去也没什么关系。
他喜欢顾舟身上有人鱼的特点,那代表着顾舟越来越愿意和他一起回到大海。
和顾舟认识了这么久,溟渊并没有觉得人类的世界比海洋更好。
至少海洋里的生物会用武力解决仇恨,不用顾及那么多规则,也不用遮遮掩掩,更不用防备那些阴谋诡计。
溟渊认为,正是因为一部分阴险的人存在,曾经的顾舟才会受到那么多伤害。
如果顾舟和他一起回到海底的话,溟渊可以保证,他的小新娘再也不用受任何委屈。
知道了方法,顾舟闭上眼睛,开始回想自己之前的样子。
他的耳鳍一点点缩小,最终彻底消失,只剩下身为人类的那一部分。
顾舟隐隐明白,自己已经不能完全算作一个人类了。
溟渊教给他的,不是恢复成人类的方法,而是伪装成人类的方法。
顾舟睁开眼睛,“我们走——”
吧!
最后一个字顾舟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盯着溟渊怀里的一个浅粉色的盒子,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是什么?”
溟渊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东西,“珍珠,你的。”
连顾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昨天到底被欺负哭了多少次。
可恨的是罪魁祸首竟然还留着战利品!
“干嘛要留这种东西?”顾舟躲避着溟渊的目光。
溟渊把盒子放在茶几上,一步一步走近顾舟。
似乎雄性生物骨子里都有一种恶劣的因素。
即便平时对伴侣再怎么好,但是那种时候,溟渊却依旧像其他雄性生物一样,喜欢把对方欺负得眼眶发红,像一只小兽一样,呜呜咽咽地流眼泪。
溟渊不敢告诉顾舟,他喜欢顾舟那时流泪的样子。
甚至可以说是痴迷。
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伴侣,溟渊希望顾舟只会在那种时候流眼泪。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顾舟终于察觉到气氛有多么暧昧。
“我们要去救夏夜。”
溟渊的话让顾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因为夏夜的事而紧张起来,“当然,而且要尽快。”
“可是你的身体没办法像我一样,长时间高速奔跑。”在顾舟没注意的时候,溟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我可以请假,这样时间就够用了。”顾舟说道。
“其他孩子怎么办?如果不解决掉那个狼人的所有同党,我们两个就没办法救出所有人,你必须要有自保的实力。”溟渊又凑近了一些。
“可是……那样就太晚了。”
“不晚。”
溟渊凑在顾舟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下一秒,顾舟立刻反对,“不行,那种事怎么可能……”
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
“你觉得讨厌吗?”溟渊直视着顾舟的眼睛,罕见地显示出海神的强势,一双眼睛直视着顾舟的双眼。
“不要试图说谎,我会看见的。”溟渊指了指顾舟的头顶,暗示自己能看到他的真实情绪。
薄红爬上顾舟的眼下和鼻梁。
顾舟和溟渊对视了一眼,睫毛抖动着垂了下来,遮住了一片水光潋滟的眼睛,声音低得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不讨厌。”
“喂!放我下来!”
顾舟的抗议被□□的海神大人一票否决。
回去的路上,溟渊脚步轻快。
不过对他来说,怀里的人轻巧又沉重。
他的体重很轻,轻到海神大人轻轻松松地就可以托起,带着他走遍天涯海角。
他的灵魂很重,重到海神大人拥抱着他,就像拥抱着全世界。
而且,溟渊很期待解救夏夜之前的“练习”活动。
毕竟这也是小新娘增强实力的必经之路嘛!
海神大人绝对没有在以权谋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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