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盘栗子糕,红娟终究没有吃上。

  早膳后不久,崂山派弟子前来通穿:“掌门召见”

  本来在屋内沉睡的红娟,好似也听到了动静,在风弄影踏出院门的瞬间蓦然睁开眼起身追了上去。

  “主人。”红娟用手扒拉着乱糟糟的头发,抱怨道:“怎么不叫醒我。”

  风弄影用袖袋中掏出一柄银制的梳子递给红娟,反驳道:“女孩子家家,要想气色好,就得睡足了觉,我听过一个传闻,据说若是每天睡不足四个时辰,长期以往便会掉发,最后还会成秃头。”

  “真的假的!”红娟面色惊恐,梳着头发的手陡然顿住,却又心存怀疑:“主人…你莫不是又在唬我吧!”

  不仅仅是红娟,就连乐永宁也面露担忧之色,他们习武之人日日皆是闻鸡起舞,越勤奋的人、武功越高、睡觉就越少,他在少林寺的时候与师兄弟们一同修习早晚课、习文练武勤修不缀十几年如一日,从未停过,每日睡眠莫说四个时辰,超过三个时辰都算懒怠的。

  可是他忽然惊恐的发觉,少林寺的师兄弟们本就已经剃度,甚至还需要定期清理发茬,本来有没有头发也不在意头发能不能长出来。但是他只是俗家弟子,若说之前他的心愿是能与师兄弟们一样能成为少林寺正式弟子,但这个愿望,在遇到风弄影之后便改变了。

  他想要与风弄影在一起,明媒正娶、宴请亲朋、昭告天下、白首到老……

  乐永宁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苦着一张脸,如今既以决定不出家的话,头发还是挺重要的,若是秃头委实有些难看,也不知道从现在开始好好睡觉能不能保住一头青丝。

  风弄影见他随口的一句话,便让两个人面露愁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他笑而不语,目光聚集在红娟与乐永宁的发顶。

  红娟察觉到风弄影的视线,立即缩着脑袋,眼巴巴的问道:“就偶尔一次少眠而已,应当不会这么惨吧!”这句话好像是在安慰她自己,说完好像安心了些许。

  乐永宁也同样摸着自己的头发,犹豫了一瞬,应和道:“是啊,往后好好睡足了觉,将从前缺的给补回来应当不妨事吧。”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好似被对方说服,同时舒出了一口气。

  风弄影冷笑着,幽幽道:“千里之提溃于蚁穴……”

  话音刚落,乐永宁与红娟脸上的神情好似冻结,同时惊恐的瞪着风弄影。

  “哈哈哈哈哈……”风弄影大笑着,伸手一根手指,指着他们两个人笑到颤抖,他没想到不过随口一句戏言,这两个人居然信了。

  两个人再傻见风弄影如此神态,也知道被戏弄了,乐永宁无奈的看着风弄影,觉得风儿体贴之余多了几分俏皮,如此也好,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应当包容爱人偶尔戏言。

  但红娟可忍不住,当即跺脚咬着牙说道:“主人,风水轮流转,您可要小心了……”

  话语中浓浓的威胁的意味,但这可吓不住风弄影,他当即挑了挑眉,露出一个‘你能奈我何’的神情,将红娟气的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死她。

  红娟现在后悔极了,昨夜的十全大补丸就不该拿出来,活该他疼,最好疼的那张嘴说不出话来才好。

  三个人嬉闹了一阵,没敢耽搁太久,便径直去了崂山派的大厅,厅中唐经武早已在等候。

  乐永宁一进大厅,便拱手作揖致歉道:“劳唐掌门久候,途中有事吗,稍稍耽搁了一会儿,还望唐掌门见谅。”

  这里是崂山派,是唐经武的地盘,他自然知晓乐永宁一行是因何耽搁、又是如何耽搁的。若是同辈中人,唐经武或许会觉得对方有轻视他之心。但乐永宁是武林盟主之子,御剑山庄的三公子,而且仅仅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正是玩心最重的年纪,他自觉大度并不会和小辈一般计较。

  “无妨”唐经武满脸笑意看着乐永宁,伸手示意:“不用拘礼,快快坐下吧。”

  乐永宁连忙再次躬身致谢:“谢唐掌门。”

  风弄影没有乐永宁这般礼貌周全,唐经武话音刚落,乐永宁还在道谢的时候,风弄影便在红娟的搀扶下坐了下来,红娟立在他的身后,两个人都是一脸坦然。

  乐永宁背对着他们不知此事,但唐经武见状却皱起了眉。觉得乐盟主未过门的儿媳甚是无礼,室内不摘帽还可以说是女儿家矜持不见外人,可几次见面对他这个长辈却一言不发,连问候一声都无。

  委实不曾将他放在眼中。

  乐永宁坐在风弄影身侧,再次拱手问道:“唐掌门,唤在下前来所谓何事?”

  “既然崂山派接了盟主的请柬,无论盟主有何吩咐,老夫都会鼎力相助。”唐经武面容镇定,语气沉稳,显得无比真诚的问道:“只是不知此番前往所谓何事?”

  乐永宁沉吟了一瞬,摇了摇头道:“在下不知。”说完,顿了顿解释道:“在下的来历唐掌门想必也知晓,自小在少林寺中长大,甚少见外人,对武林中事知之甚少,今次也只是承父命派发武林大会请柬而已。”

  唐经武点了点头,好似相信了乐永宁的话,并没有多问什么。

  乐永宁见无话可说,立即起身,顺势告辞:“昨夜有劳贵派收留,多有打扰,在下特来向唐掌门请辞,等会儿便下山,不再叨扰了。”

  唐经武立即客气的挽留:“老夫还未来得及款待贤侄,怎么就要走了,再留几日也让我崂山派尽一尽地主之谊。”

  乐永宁深知,这不过是客套之言,想当初他初出江湖之时,听不懂人家的客套话,真心以为人家舍不得他想要留他几日,于是盛情难却真的多住了几日……可是后来无意中却听到有弟子暗地里抱怨他为何赖着不走时才恍然大悟。

  这世上很多话听听就罢,当不得真。他与旁人本就没有情谊,不过相识数个时辰而已,又哪来的依依不舍,区区一个武林盟主之子的名头凭什么让旁人对他礼敬有加。

  比如此刻,他已经请辞,纵使崂山派挽留,也要寻理由离开,若是真的留下了,也不过是徒惹人嫌罢了。

  “崂山派山美水美,人杰地灵,在下也舍不得离开,若是得空纵使唐掌门不留,在下也要厚颜多赖上几日的,可惜如今有家父之令在身,实在耽搁不得,只得暂且辜负了这么美的风景与唐掌门的好意了。”说着,脸上立即露出惋惜的神情,纵使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推脱的话,却依然假装相信这是肺腑之言。

  唐经武惋惜的叹了口气:“可惜了,乐公子与在下的小儿子年岁相仿,本来还想着让他小子好好招待你来着。可是盟主之令耽搁不得,如今还是正事要紧。”

  “唐掌门说的是。”乐永宁立即回答道:“咱们来日方长,日后得空在下再来叨扰。”

  至于下次什么时候得空,便看缘分了,可能十年,可能二十年,亦可能一辈子……

  乐永宁与唐经武客套的寒暄了一阵后,便算作辞别。

  风弄影坐在一旁依然一言不发,半阖着眼,垂首看着自己的手指,直到乐永宁起身离开,才站起身来与乐永宁一起走。

  三人回到青廷小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礼,便准备下山。

  出了崂山的山门后,风弄影再次转头看了一看身侧的界碑,上面崂山派三个鲜红的大字耀眼夺目,风弄影将手按在崂山的‘山’字上。

  “怎么了?”乐永宁见风弄影站在石碑前一动不动好奇的问道:“你若喜欢,以后寻个机会再带你来玩。”

  风弄影摇了摇头收回手,轻笑了一声瞥了一眼高嵩的山门,声音无比柔和的说道:“我不喜欢这里,瞧着风水不好……这里山势险峻,还靠着大海,纵使这门派修建得再宏伟,也宛若在风口浪尖飘荡的小舟,转瞬便被吞没了。”

  “是吗?”乐永宁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四周,绿荫环绕,活水在侧,若论风水,应当都是极好的意头啊。

  “好了好了……”风弄影并未让乐永宁多想,一把拉过他的手臂,轻轻晃了晃道:“咱们快些下山吧,若是脚程快刚巧可以赶上午膳。”

  “好。”乐永宁立即应了一声,刚走出几步,便再次开口问道:“身体可还吃的消,要不要我背你?”

  本来百无聊奈在一旁的红娟立即出言阻止道:“别别别!!!上山容易下山难,自己走路稳当些。”

  乐永宁担忧的看着风弄影:“风儿身子弱,就是因为下山难我才更要背。”说完,看向风弄影的眼神路增添了几分怜惜:“你那么轻,我背着一点都不累。”

  “正是因为主人身体弱,才要让他多动动,”红娟冷笑着看向风弄影咬着牙意有所指的问道:“主人,你说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