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道路尤为狭窄,不足五尺宽的石阶绵延而上,抬头望去好似看不到尽头的白色巨龙盘旋在绿丛之间。

  乐永宁背着风弄影走在前头,后面的红娟从路边捡了一根长长的枯枝自个儿扶着走路。

  红娟看着前面将软软的趴伏在乐永宁背上的主人不由得撇了撇嘴,深觉这年头长得美就是好,哪怕是个男人也有人心疼,这么陡峭的的山峰都有人愿意背着上去,而她一个真真正正的女孩子居然要自己走……

  风弄影一路无言,少见的安静。乐永宁起初怕他觉得无聊,还会与他说话,但几次三番他只是有气无力‘嗯嗯啊啊’的随意应和几声,语气中掩不住的敷衍,乐永宁便以为他是赶路累着了,便不再与他说什么,心中想着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三个人安安静静的走在山道上,他们身后红日西垂,将整个半边天染得鲜红,云霞好似被鲜血浸透,红的格外耀眼夺目。

  三个人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才看到崂山派的山门。

  刚一靠近,立即有三五名守门弟子持剑上前,厉声问道:“来者何人!”

  乐永宁喘着气,将身上的风弄影向上颠了颠,低声问道:“风儿,你还好吗?”

  “嗯。”风弄影应了一声,当即便要从乐永宁背上下来,红娟见状,犹豫了一下,忽然想到此刻的主人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弱贵小姐,便立即上前搀扶。

  待风弄影落地后,乐永宁一手扶着他的手臂,一手从怀中掏出御剑山庄的腰牌举到那些弟子面前:“御剑山庄乐永宁,奉父命特来拜会崂山派掌门,烦请几位通报一声。”

  领头的弟子一挥手,身后立即有一名弟子转身向门内跑去,而领头的弟子立即抱拳作揖道:“乐兄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跟在下进来,先喝杯茶歇歇脚吧。”

  “多谢兄台。”乐永宁道完谢,便与红娟一人一边扶着风弄影,跟着崂山派的弟子踏入了崂山派的大门。

  刚走进来没多久,便看到原本前去通传的弟子匆匆赶来,站在乐永宁面前抱拳道:“乐公子,掌门有请,还请偏厅一叙。”

  乐永宁点了点头,回了一礼道:“在下初来不识得路,还要请兄台帮忙指个路。”

  “当然当然……”那名弟子立即点头答应,其实就算乐永宁不说这一句,他也是会将他们带到偏厅的。

  三人随着弟子一路缓行,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名弟子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笑着看向乐永宁,再次恭敬有礼的说道:“师父在里面等候乐公子,您进去便是。”

  “有劳兄台了。”乐永宁作揖躬身道。

  那人连忙回礼:“不敢不敢……”

  ……

  乐永宁先一步抬脚走进了偏厅,身后的红娟扶着风弄影缓步跟了上去。

  风弄影低声道:“崂山派真不愧是名门正派,建的真是宏伟壮丽,真想瞧一瞧它倾塌的模样。”

  “比咱们百花山庄差远了,”红娟冷哼了一声:“主人不喜,那咱们早晚有一天会拆了它。”

  风弄影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长舒了一口气,轻声道:“不急不急,一个一个来。”

  风弄影站在乐永宁身后,看着厅中首座上坐着的中年男子,两鬓微微发白,面容沉静威严。他藏在帷帽后的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眼神一闪而过的狠戾转瞬即逝。

  乐永宁躬身行礼道:“乐永宁拜见唐掌门。”

  唐经武立即起身虚扶,脸上的笑容冲淡了几分威仪,显得平易近人了不少:“贤侄不必多礼,快快坐下吧。”

  “谢唐掌门。”乐永宁道了一声谢,转身先扶着风弄影坐下后,才自己落座。

  唐经武看向乐永宁身旁的风弄影,好奇的问道:“这位是……”

  “这是小侄内人。”乐永宁第一次向外人这般介绍风弄影的身份,内心涌起一丝害羞,脸上也透出了一抹薄红:“让唐掌门见笑了。”

  “哪里哪里。”唐掌门哈哈大笑了两声,再次疑惑道:“只是老夫竟不知乐兄的儿子居然成亲了。”

  “还……还未成亲呢。”乐永宁一下子脸上更红了,他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此番机缘巧合遇见内人,我们虽已立下盟约互许终身,但还未真正结成夫妻,此番回去便禀明父母,必要三媒六聘昭告天下,迎娶内人过门。”

  “原来如此。”唐经武看向风弄影的眼神收回,笑着伸手示意道:“来喝茶喝茶,崂山陡峭一路上来辛苦了。”

  乐永宁顺势端起茶杯沾了沾唇,便将茶杯放下,从怀中掏出最后一封请柬递了过去:“在下此番前来是替家父送上请帖。”

  唐经武微微抬了抬头,身后的弟子立即上前,接过乐永宁手上的请帖,转身递了过去,唐经武将信封打开,抽出里面的帖子随意看了两眼,便递给了身后的弟子。

  乐永宁温声道:“十月初十,武林大会,还望唐掌门务必前往。”

  唐经武微微颔首:“乐兄相邀,老夫那日必到。”

  “谢唐掌门。”乐永宁抱拳道谢。

  乐永宁与唐经武寒暄了几句,外面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唐经武立即邀他们在此留宿一晚,乐永宁本来也没想连夜下山,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唐经武身后的大弟子立即带着他们前往客房小院。

  红娟抬头看着小院门扉上面的匾额,一字一字的念道:“清廷小筑。”

  前面的弟子立即回答道:“对,清廷小筑是最接近前院的一个客院,三位住在此处出入也方便一些。”

  说着便推开院门,侧身引他们进入院中,几名侍女从房中出来,走到大弟子面前,屈膝行了一礼道:“大公子,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嗯。”大弟子应了一声,便转向乐永宁道:“在下让人收拾了几个房间,乐兄进去瞧瞧,若是有何处不喜的,或是缺了什么,只管吩咐在下。”

  “谢过兄台。”乐永宁抱拳,顿了顿问道:“在下初出江湖,对江湖中事知之甚少,还未请教兄台名讳。”

  “在下唐阳华……”唐阳华报上名字,对于乐永宁不认识他并不气闷,毕竟江湖中耳目通明者都知道武林盟主家的三公子半年前才刚刚从少林寺接回来。

  “谢过唐兄。”乐永宁立即道谢。

  唐阳华见乐永宁与红娟面带倦色,也不多做打扰,见他们送入屋子里后,便直接告辞:“三位一路奔波,早些休息吧,等一下我名仆从将晚饭送到各位房中。”

  “那就劳烦唐兄了。”

  “不必多礼。”说完,唐阳华便离开了清廷小筑。

  乐永宁看着唐阳华离开的背影,缓缓的松了一口气,随即转向看向乐永宁:“风儿,你可还好?”

  风弄影摇了摇头,柔声道:“无妨,只是有些困倦,休息休息便好。”

  “那你快去休息吧。”说着,乐永宁便视线转向红娟,说道:“红娟,好好照顾风儿。”

  “知道了。”红娟应了一声,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她与主人相伴数年,而乐永宁才认识主人几天啊,轮得到他嘱咐……不过,红娟不敢反驳,扶着风弄影走向一旁的房间。

  刚刚转了个弯离开乐永宁的视线,风弄影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好在红娟机警,一把将他撑了起来,红娟大惊道:“主人,您怎么啦?”

  风弄影将半边身子的重量压在红娟身上,咬牙低声道:“没事,快些回房间去。”

  红娟当即也顾不得旁的,立即将风弄影拖回屋子里,扶着他躺在房中软塌上。

  等到将风弄影头上的帷帽摘下,红娟才看到风弄影脸色苍白的可怕,不同于以往少见阳光的白皙,现在的他苍白的毫无血色,脸色隐隐有些发青,红娟顿时惊恐不已,跪在风弄影身侧握住风弄影的手焦急的问道:“主人,您怎么啦?到底哪里不舒服!!!”

  “没事!”风弄影咬牙回答了一声,暗暗运气,将头上的痛楚压下。

  瞧着风弄影的面色越发难看,红娟怎么可能会相信风弄影说他没事。

  当即伸出手,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一只手撸起他的衣袖,随即搭上手腕上的脉搏,红娟更加惊愕:“主人,您怎么经脉受损了?是被唐经武那老匹夫气的吗?”

  红娟对岐黄之术会的不多,平时练习诊脉也就勉强能诊出个喜脉吧。但她是风弄影的贴身侍女,海棠夫人针对风弄影的身体派人专门教导过她,所以对经脉受损的脉象确实最为熟悉。

  红娟想不通,风弄影为何会经脉受损,金针封穴也不是头一次,一路上风弄影尽是装出一副柔弱姿态,莫说动武,就连路都没走过几步,唯一的可能大概就是被唐经武气狠了。

  “我去帮你杀了他!”红娟咬牙站起身,袖中短剑再次滑到掌心,周身洋溢的杀气,转身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