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的僵硬使得他连动都不敢动, 就连出声的嗓音都有些儒软,听着犹如撒娇一般。
浅浅的嗓音下,他还想去碰, 但又怕额头上的是什么厉害东西。
他不敢,也只能乖乖地去看折竹, 漂亮的凤眸里边儿也都是小心翼翼。
“这么闹,让你静静。”折竹没有再去理他,而是继续抄写心经。
白苏见状那是半分未听明白, 脑袋轻歪了歪而后才又想去摸额头。
但不知怎得, 方才额头还有些凉, 可现在却是没了感觉。
真是奇怪,莫不是自己迷糊了?
他又伸手摸了摸, 见仍是没有也就不再去想,翻了个身趴在折竹的手肘间,看向了外头的窗户。
心尖的躁动渐渐散了,很是乖顺。
外头天色有些沉闷,不久后就下起了雨。
室内的热气也随着清雨, 很快就被拂散, 有些凉爽。
他这会儿就坐在廊下, 无所事事的半靠在围栏边,瞧着底下被雨幕所浸染的桃林, 瑟瑟声随风而来。
原是想午后去外院抓小鱼,谁曾想竟是下起来雨来。
唉——
他不由得叹了一声气,愈发的无趣了。
折竹听到了他的叹气, 侧眸看去, 见他耸拉着肩头趴在围栏上。
知道他是个闲不住的, 现在一个人待着, 难免会无聊。
收了笔后,他道:“白苏。”
浅浅的一声唤,同那淅沥的雨声融为了一体。
白苏听着耳朵轻轻动了动,然后回过了头,见折竹同自己招手。
不知道要做什么,他从地上起身,小跑着钻到了他的怀中。
瞧着近在咫尺的颈项,上头的红痕极深,是他前两日留的。
于是,他毫不客气的上头留了个吻,这才道:“下雨了,不能出去玩。”说着有些哀怨。
“下不了多久。”折竹说着抚了抚他的背脊,任由那银丝落在他的指尖,同时还将人往怀中抱了些。
也正是如此,白苏眼中的失落全散化为了欣喜,“真的吗?”
外头的雨一看就是要下上许久,现在却被告知下不了多久,他高兴的就往他的身上坐,一双玉足也顺势挂在了他的腰间,很是亲昵。
他整个人都挂在折竹身上,时不时还攥着他的发丝把玩,目光却是瞧着外头,只等着雨停。
想去抓鱼,对,还想去抓鸟,方才就看到一只云凤雀。
只可惜让它给跑了,不然现在就已经吃上了。
这般想着,他下意识就去咬折竹的颈项,不过也没用力只轻轻地厮磨着。
也是在这时,他的余光瞥见一侧架子上摆着一把剑鞘,至于剑不在此处。
这不是让他注意的地方,而是那架子边上还摆着一支玉色短笛,流苏就落在边缘,竟是有些眼熟。
他又往折竹的身上爬,想要去瞧瞧那摆在上头的笛子。
只是两人所在的位置实在是有些距离,最后他干脆从折竹的怀中挣脱了出去,接着就到了架子边。
将那笛子取过来后,他才发现为何觉得眼熟了,这不就是自己那支圣音短笛嘛。
前两日还寻不得,怎么在这儿?
满是疑惑下,他攥着笛子又坐到了折竹的怀中,将笛子递到他的跟前,道:“我的笛子,之前找不到,怎么在这儿?”边说还边左右瞧着,想瞧瞧这笛子有没有坏。
好在并没有,上头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虽然他不知道这笛子从何而来,但怎么说都在他身边待了有百年,丢了着实有些不舍。
这会儿寻到了,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这又开始好奇笛子怎么到这儿了,抬眸再次去看折竹。
折竹也被他闹得不行,低眸瞥了一眼那支圣音短笛,又想起了这人翻脸不认人的一幕。
原是想告知真相,但也知道这人根本想不起来,也就没有多言,只道:“捡的。”
“捡的?”白苏念叨着低下了头,也是这时他突然想到第一回 同折竹睡在一块儿时,笛子就是那时不见的。
莫不是,自己那一日笛子真的掉在石室里,然后让折竹给捡回来了。
如此想着,他倒也觉得是这般了。
没再去问,他将笛子又给挂在了腰间,同时还伸手拍了拍,以后可不能再丢了。
他的小心翼翼,折竹瞧见了,不过就是支笛子也值得他这么惦记,现在还一副深怕又丢了的小心样。
如此,他也跟着去看圣音短笛,瞧着上头的花纹,道:“很喜欢这支笛子?”
白苏听闻抬起了头,见他瞧着自己的笛子也跟着去看,同时还伸手摸了摸。
玉色的笛子,在他的触碰下越显柔情,轻抚之下还带着一抹微光。
其实他说不上喜欢,不过就是觉得这笛子伴他百年,兴许是他的娘亲或者父亲丢下的。
也许真是吧,他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亲,这圣音笛自他有记忆开始便一直带着了。
这般想着,他到也真是有些喜欢这笛子了,于是他乖乖地点了点头,抬眸间也都是笑意,“喜欢。”
折竹瞧着他眼中突然闪烁的笑意有些愣着,显然是没想到他会如此说,毕竟这人之前还将笛子拿去同蜘蛛精换吃的,无聊的时候还将其当作磨牙棒。
还以为只是将其当作个物件,随随便便就能送人的物件,却没想到会喜欢。
小狐狸到是知道怎么哄人。
他没有出声,只这么瞧着怀中的人,同时还伸手抚上了他的耳畔。
散落在一侧的银丝也随着他的动作落了下来,丝滑柔顺间落在了指尖上,同那如玉般的指骨融为了一体。
待到片刻,他才出了声,“喜欢便留着吧。”
白苏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被他的举动给闹得很是疑惑。
他歪了歪脑袋,直到感觉到耳畔的轻抚落在面庞上,他才不再去想而是顺着他的掌心轻轻蹭着。
独属于折竹的气息也随之而来,只觉得很是舒适,忍不住还低喃了一声。
只是这抹舒适很快就散了,他疑惑地睁开了眼,见折竹眼含笑意地瞧着自己。
微仰的薄唇染着淡淡的红晕,就像是飘落在他掌心的桃花一般,让他想要去一亲芳泽。
自己的小弟子怎么能生的如此好看。
这儿好看,那儿好看,都好看。
他忍不住伸手到处指着,只觉得无论是哪儿都好看,他都喜欢。
这般想着,他又搂上了他的颈项,痴痴地笑着。
宋郁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两人这亲昵相拥下怎么瞧怎么觉得不对劲。
这也使得他站在外头好一会儿,只傻愣愣地瞧着,也没个动作。
直到折竹看来,他才回过神,讪笑了笑然后走了进去。
手里还提着两个食盒,他很快就走到了案桌前,将食盒摆在边上后道:“方才来时正巧遇上外门弟子送饭菜,弟子见是送来师兄这儿的,便一同送来了。”
他说着将其中一个食盒打开,从里边儿取出了蛇羹,又道:“师兄你要的蛇羹,这是我自己做的,这蛇毒性强,怕外门弟子处理不好出了问题,弟子便自己处理了。”说着就要去摆放。
只是这桌上放满了纸卷,哪里还有地方放蛇羹。
好在,折竹也瞧见了,将纸卷都给收了起来。
很快,案桌上就摆了几道菜,其中还有落枫菇所炖的汤,香味极浓。
若不是知晓这是落枫菇,宋郁倒也有些想尝尝了。
白苏也闻到了落枫菇的香味,他从折竹的怀中钻了出来,坐着面向了案桌。
见桌上摆了许多菜,兔肉也有但没有前头几天那样全是,这会儿也只有两三碟是,其他则是别的。
不仅仅如此,一侧还摆了先前才吃过的松花糕。
他这会儿还记得松花糕的味道,伸手就捞了一块,然后才瞧着折竹给自己盛蛇羹。
后山时他就想吃那条蛇了,这会儿可终于是吃上了。
就是这味道好似不怎么样,还不如吃生的。
他将那碗蛇羹给推到了折竹的面前,漂亮的凤眸轻眨了眨,想要折竹帮自己吃了。
实在是不怎么好吃,早知先前在后山就直接生吃了。
折竹见状又哪里不知,蛇羹应该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做蛇羹的人,于是他抬头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宋郁。
正是如此,宋郁瞧见了,也知道怎么了。
毕竟白苏尝了一口就把蛇羹推出去的一幕他也是看到了,依照早晨白苏吃东西的模样,应该是蛇羹不好吃。
没办法,他也是担心外门弟子处理时被毒素碰到,若是没发现恐会出问题。
这般想着,他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才道:“不然我再去抓一条吧,青丝蛇难找,抓些别的,明日我给师兄送来。”说着还讪讪笑了笑。
折竹没有出声只应了一声,算是回了话。
宋郁一见松了一口气,怎么说人家都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再者他可是要了本该给白苏的青丝蛇。
现在自己给搞砸了,该赔的还是得赔。
也是在这时,他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咕’声,极浅。
他下意识捂住了肚子,瞧着折竹看来,无奈的笑了笑。
按说他都已经辟谷了,吃不吃也是无所谓。
但不知怎得,瞧着眼前的菜色,竟也是有些饿了。
折竹见状将白苏那碗饭递了过去,然后道:“他不吃这些,你坐下一块儿吃吧。”
宋郁听着这话愣了一下,同时瞧见白苏叼着块兔肉抬头看来,赶忙道:“不用了师兄,我一会儿回去吃就好。”
“无事。”折竹瞧着他推脱瞥了一眼前头,示意了一番。
正是如此,宋郁哪里还不明白,虽仍是有些不大好意思,但也坐下了,正好同白苏面对面。
午膳极丰盛,蛇羹蘑菇汤样样俱全。
不过这些他是不敢去碰,吃了可就穿肠破肚了,也就只夹着其他菜吃。
又见白苏看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似嗅到一股极浅的妖气。
妖气?
他下意识看向了四周,见周围除了一排排的书柜外并没有其他东西,回眸想要再嗅嗅。
可这回妖气不见了,有的也只是仙气。
奇怪,是错觉吗?
他有些疑惑,又探了几分,见再没有出现妖气,也就以为自己真的是错觉了。
白苏对于他的举动是一点没明白,只觉得这人奇奇怪怪的,还抢自己的兔肉吃。
早上抢自己的蛇肉,现在又抢自己的兔肉,老道士的弟子真讨厌。
于是他赶在宋郁下筷子前又给偷了一块兔肉来,抱着折竹给自己的蘑菇汤,这才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饭后,宋郁便走了,顺带着连同食盒也一块儿带走了。
书阁内也再次静了下来,只余下了外头的雨声。
白苏这吃饱喝足后就又躺在了折竹的怀中,至于手上还攥着半块松花糕,边咬边晃悠着腿,好不惬意。
外头的雨还在下,他这吃完松花糕后就有些犯困,缩着往折竹的怀中钻。
“困了?”折竹察觉到他的动静低下头,见他面上染满倦意,知道这是困了。
顺着他的动作给抱入了怀中,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
也正是如此,白苏是更困了,他打了个哈欠钻到了折竹的衣裳间,抬眸时点了点头,然后道:“我想去那个有好多小孩子的地方,等雨停了,你带我去好不好?”
他还记得先前看到清风殿的模样,瞧着那些小孩儿入里头,有些羡慕。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去做什么的,但瞧着他们能够畅通无阻的来去,也想去看看。
只是外头下这么大的雨,知道折竹不会带他去,那就等雨停了再去。
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他才倚在他的颈窝处,睡下了。
很快他便没了动静,到是折竹被他的话给说的有些愣神,这小孩子的地方是哪里。
门内年岁小的弟子有许多,就连他们出没的地方也是众多,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人说的是哪儿。
但总归这人自己知道,到时候由着他走便是。
这般想着,他也就没再出声,用衣裳将人裹紧了些,这才看向案桌,取了笔抄心经。
至于离开桃园的宋郁,并未去别处而是径直回了药阁。
后殿不远处有一块药田,里头种了许多奇珍异草。
他放下食盒就入了药田,今日得了蛇丹,那蛇丹品相不错,再取些蛇骨草,正好可以用来炼太黄丹。
药田里还有几个弟子,这会儿正在除草。
见他过来,道:“听闻你早晨得了青丝蛇的蛇丹,什么样,瞧瞧。”说着丢了手上用具迎了上去。
只是这才靠近,他便皱起了眉,看向他的目光也都变了。
宋郁这才要去取蛇丹的动作也随着他的目光止下,疑惑地道:“怎么了?”
“你的身上。”范易说着又往他跟前凑近了些,也正是如此,他方才闻到的气息更浓了。
并不是仙门内所有的仙气,而是妖气。
虽然不浓,但有些道行的人都能闻到,这是去了锁妖塔吗?
他瞧了一眼,道:“你是去锁妖塔了吗?怎么身上有妖气。”
“妖气?”宋郁听闻抬手也嗅了嗅,果然如他所言,衣裳上竟是真的沾染了妖气。
但他方才竟是没闻出来,是因为被掩盖了吗?
猛然间他又想到自己在桃园闻到的,莫不是在那时沾上的,毕竟他许久没有去过锁妖塔了,唯一闻到的妖气也就只有方才。
难不成师兄的书阁内,有妖!
突然想到这,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下一刻便要回桃园去。
只是还没跨出去一步,他就被范易给拉住了衣裳,同时还有询问传来,“怎么了,你这么匆忙要去哪儿?”
“等等,我要去趟桃园。”宋郁现在可真是怕书阁里闻到的那一阵妖气,怎么会在那儿,那儿怎么会有。
桃园是折竹的住所,若是有妖气,折竹不可能没有察觉才是,且当时就在书阁。
那只妖如果藏在书阁,连他都察觉到了妖气,怎么折竹会没有察觉到。
想着这,他竟也是有些疑惑了,除非那只妖是折竹的。
但......不可能,这可是触犯门规的事。
正当他一头雾水之际,边上的范易却是再次出了声,道:“你去桃园做什么,若镜师兄受了罚这会儿应该在药阁修养,你若是寻若镜师兄,直接去寻仙子不就行了。”
这话说着,他却又突然拉着宋郁蹲在了药田边上,然后四下瞧了瞧,一副做贼的模样。
宋郁被他这么一闹,想要去桃园的心思也歇了些,到是疑惑起这人想要做什么。
于是在这人四下瞧着时,他也瞧了瞧,见只有不远处有几个弟子,其他便是什么都没有。
他才收回目光,然后道:“做什么?”
“小声些。”范易听着他的话赶忙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接着又四下看了看,见真是没什么人他才去看宋郁,道:“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听闻此次若镜师兄受罚是因为触犯门规,让执法堂用打神鞭抽了五十鞭,差点没要了师兄的命。”
这话说着,他也是心有余悸,那可是打神鞭,一鞭子就疼的人死去活来的,结果师兄被抽了五十鞭。
真是难以想象当时是个什么模样,定然极其惨烈。
宋郁自然也是知晓打神鞭,昨日折竹被送来时他是瞧见了的,但却不知道为何受罚。
这两日他忙着炼丹采药,根本没有心思去关心门内的事,若不是昨日回来时正巧瞧见了,恐怕都不知道折竹受伤了。
难怪昨日瞧见时,折竹那副模样如此惨烈,竟是生生五十鞭。
是什么错,如此厉害。
想着这,他又去看范易,道:“师兄为何受罚,你可知?”
“听说好似是师兄强行从锁妖塔内带出了一只妖。”范易说着想到了这两日听到的,又道:“当时还去了药阁,一路上许多弟子都瞧见了,所以才受了罚,但是什么妖却是不知了。”
宋郁听着此话,不知怎得竟是想到了白苏,那一头银发之前没有去细想倒也未觉得,此时细想只觉得真是如此。
尤其是,他还在书阁内闻到了妖气。
依着方才所想,连他都能察觉到的妖气,折竹不可能没有察觉,除非他根本就是知道。
而后头闻不到了,恐怕也只是被折竹身上的仙息之气给遮掩,所以他才闻不到。
现在一脱离折竹,即使只是衣裳上沾染了妖气,他却也可以闻到。
莫不是,白苏就是那只被折竹护着的妖,是师兄养着的妖?
猛然想到这儿,他只觉得当真如自己所想,那一头银发实在是太招摇了。
他入门这百年,可未曾见过有谁的头发是银色,也就只有几个长老是如此。
但很显然,白苏不可能是长老,只可能是妖。
师兄当真是养了只妖!
他被自己的想法给惊着了,尤其是折竹养了只妖,为他受了罚,如今却没有将其送回锁妖塔。
一时间,他竟是有些混沌,桃园藏了一只妖,还是他们那位师兄藏的。
边上的范易还在说着受罚的事,只是这说了半天也没见宋郁回话,疑惑地看向了他。
见他一脸震惊,虽然自己也挺震惊的,若换作他自然是不可能为一只妖受罚,打神鞭下每一鞭都是在耗损修为。
他们的修炼本就难,是绝对不可能拿自己的修为去换妖。
拍了拍宋郁的肩头,他道:“师兄为了那只妖受罚,我真是怀疑是不是那只妖用了什么魅术,不然师兄怎么会舍弃自己的修为去护着,真真是奇怪。”
这话说着,他见宋郁仍然是一脸的震惊,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此时他也有些疑惑了,有这么震惊吗?
于是他又用手肘去撞他,然后道:“宋郁,宋郁,同你说话呢,你听没听到。”
“啊。”
随着他的动作,宋郁被猛地惊醒,下意识便是一声惊呼。
好半天后他才看向身侧的人,见他皱着眉看着自己,当即便知自己这是出神了。
他启了口,道:“什么?”
“我说也不知什么妖,师兄如此护着。”范易对于他的出神也没有在意,只自顾自又说起了方才的事。
越是说,他便越是好奇,究竟是什么妖。
他又去看宋郁,道:“你说是什么妖,锁妖塔这么多妖,你觉得呢?”
“我......”宋郁此时还有些恍惚,出声时也都是浑浑噩噩的,脑子里都是方才想的那些。
以至于,他这顺着便接了口,道:“那只妖,我刚刚在师兄院......”
作者有话要说:
种花生第十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