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东宫。

  南荣修醒来的时候,发现谢皇后坐在床前垂泪,他便知道东海之行瞒不住了。

  “母后。”南荣修虚弱的叫了一声。

  他刚要起身,却发现整个身子好像要散架了一般,疼痛酸软,完全使不上力气。

  “别动,好好躺着。”谢皇后连忙按住儿子,含泪说道,“太医说,你内伤严重,需静养半年。”

  南荣修听了,挣扎要起来,却被谢皇后按住了,“别动。”

  语气严厉。

  “儿臣不动。”南荣修真的不动了,却提了一个要求,“请母后扶儿臣起来。”

  “太医说,你需要卧床静养。”

  “儿臣还有重要的事情未做,还请母后扶儿臣起来。”

  “什么事情?”谢皇后看着他,“你说出来,母后替你办。”

  南荣修神色黯然,“母后,这是儿臣自己的事情,你帮不了的。”

  “你这又是何苦呢?”谢皇后沉默了很久,叹道,“该做的你都做了,别再为难自己了,若你有个好歹,她的牺牲又有何意义呢?”

  道理南荣修都懂,可他还是忍不住伤神。

  那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让他犹如困兽。

  “母后,你不懂!”

  亲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遭受雷劈,生不得死不能,他没办法冷静。看書溂

  何况,那人还是为了救自己。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只有你好好的,才能替她照佛她的家人。”

  这话,似乎成功劝住了南荣修。

  自那之后,他便安静的养着病,每天按时吃药,按时睡觉,除了偶尔打听一下沈家的近况,一切都很正常。

  可越是这样,谢皇后越是不安。

  “陛下,阿修最近是不是太安静了?”谢皇后一脸担忧,“他的性子,你是了解的,最是执拗不过,凡是他想做的,不撞南墙是不会罢休的。

  此次无妄海之行,阿修刚到东海便进寸不得,没能得到他想要的,怕是不会死心。”

  皇帝拍了拍谢皇后的肩,宽慰道,“我已加强防卫,定不会给他出宫的机会的。”

  结果没多久,皇帝就被打脸了。

  拜月节当天,南荣修躲过层层防卫,出宫与三百精卫汇合,为了顺利抵达东海,他们兵分两路。

  皇帝接到消息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他又惊又怒,“追!务必给朕把这逆子追回来。”

  三千御林军一路狂追,却怎么都追不上南荣修的队伍。

  甚至在经过某些岔路的时候,被南荣修的人用计引开,走错方向,或者被困在某个深谷中,无法前行。

  御林军统领一边气的跳脚,一边又不得不承认南荣修的胆识和心计。

  可一想到南荣修去东海的目的,御林军统领再也顾不得其他,打起精神,玩命追赶。

  谁知,刚追到东海之滨,他们便被南荣修的人马团团围住。

  御林军统领试图跟南荣修谈判,南荣修却不给他任何机会,直接绑了。

  御林军统领没办法,只好找机会突围,给皇帝送信。

  皇帝收到信件的时候,沉默了很久,然后面无表情的换上铠甲。

  当他率领军队,翻山越岭来到东海的时候,正好看到南荣修一次又一次被风浪打落,却不肯放弃的画面,心中的怒气反而散了。

  他静静地看着,任由南荣修折腾,直到南荣修精疲力竭的躺在岸上,才开口道,“认清现实了吗?”

  “东海一天未渡,幽冥之花一天未取,儿臣便一天不死心。”南荣修一脸执拗的说。

  “你当真要渡东海,取得幽冥之花才肯罢休,是吗?”

  “是。”

  “那她当初就不该救你。”

  南荣修的身子猛的一僵。

  “你是大庆的太子,是大庆未来的希望,你享受着天下万民的供养,可你看看,你在做什么?

  江南水灾时,你不曾出力;远洲大旱时,你不曾献策;南疆人掠夺我边关百姓时,你不曾为国而战,身为一国太子,这就是你的作为?”

  南荣修一脸羞愧,撑着疲惫的身子缓缓跪下。

  他身后的精卫也跟着跪了下来,感到十分自责,因为他们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

  “高祖驾崩前曾立下血誓,他死后,亦将身化龙魂,佑我南荣家下一代帝王安康。

  自此之后,每代帝王驾崩前都会立下血誓,为的便是佑我南荣家后继有人,长盛不衰。

  可不知从何时起,我南荣家子嗣一代比一代艰难,到了为父这里,年近四十了才得你这么一个儿子,所以南疆和北绒便派人来毒杀你,企图断了我南荣家的传承,动摇我大庆根基。”

  说到这里,皇帝突然叫了南荣修的名字,“阿修,为父快要五十了,不知道还能护住你几年。”

  “父皇……”南荣修忍不住红了眼眶。

  “该说的为父都说了,你若是还想渡海,那为父便在此陪你三天。”

  “谢父皇。”

  之后,南荣修便没有任何言语,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犹如一尊望海雕像。

  直到三天后,他才有了反应,“父皇,我们回京吧。”

  南荣修不再执着渡海求取幽冥之花,回京后,他开始学习处理政务,每天早出晚归,比往日更努力更刻苦。

  只是,他的脸上却再也没出现过笑容。

  谢皇后看着一天比一天沉默的儿子,既心疼又难受。

  她的阿修,终究还是落下了心病。

  秋去冬来,京都很快便下起了鹅毛大雪。

  南荣修披着大髦披风,站在回廊下,挚笔丹青的将明珠背着小背篓,浅浅一笑的灵动模样完美展现。

  “锦绣村是不是也下雪了?”放下笔的时候,南荣修问道。

  玄二知道少主又想沈姑娘了,正要开口时,又听南荣修说,“快过年了,叫玄一替孤送些年礼过去。”

  当玄一带着一车年礼抵达沈家的时候,沈家正在吃腊八粥。

  原本还高兴的沈家人,看到玄一时,脸上立即没了笑容。

  “不是叫你们别来了么,你们还来干什么,是嫌我们一家过得还不够苦是吗?”沈长佑毫不留情的将玄一赶出去,“你们的东西,我们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