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富国揣着明白装糊涂，上次他装晕的时候，老四已经说过了，“亲事一定要退，槐花年纪还小，不能为了毅明就嫁到别人家当童养媳。”
一直是老四想退亲，刘槐花对象那边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刘富国没等老四回答，板着脸又道，“姑爷既然没说话，还退什么。我知道你怨我，但是姑爷是好的。你想想槐花的脾气，她这样的爆脾气，要是找个上面有凶婆婆的，她不得天天吵架。”
“现在多好，姑爷家里没大人，就一个奶奶。隔着辈，身体又不好，就算脾气不对付也吵不了两年。”
“再说姑爷也是一表人才，长相去哪里挑。你真要是退了亲，再找就找不到这样的了。”
刘富国“苦口婆心”劝了一大堆，说的老四哑口无言，老四是想借此发难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单看条件，姑爷确实很好，也很适合刘槐花。错过这个，再找就找不到了。
这是林芙蕖“量身订做”当然适合刘槐花了。
老四一开口，林芙蕖就知道他要说分家的事了，心想可有好戏看了，还从林家俊的小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橘子。
林芙蕖怕林家俊在外面玩的时候会饿，经常给他在兜里放个苹果、橘子、梨之类的，让他饿的时候吃。
林芙蕖这边橘子皮还没剥下来，老四就败下阵来，真是的，太没用了。
分家不光是对老四家重要，对林芙蕖也很重要。看似是老四撑起了家，但默不作声的小舅舅也在为家做贡献。老四分走了，小舅舅也可以分走了。
老四为难地看向李玉华，李玉华在他手里画了一朵“花”，又将他的手攥紧。老四一下子就想到之前和媳妇聊的，要把彩礼钱给槐花。
老四茅塞顿开，又朝刘富国道，“不退婚，彩礼钱就给槐花。我当爸的没怎么管过她，彩礼钱就算我的心意，她要是在婆家受欺负了，也有钱傍身。”
东升村疼女儿最多是多准备一些嫁妆，哪有把彩礼钱给女儿的。刘富国觉得老四这是胡搅蛮缠，故意要钱。
“一个丫头，要什么钱！多陪送点嫁妆就算了！我和你讲，你是把人嫁出去，不是娶回来，嫁出去的女儿泼……”
刘富国的话说没完，李玉华眉头一皱，打断道，“爸，姑娘也是我们的孩子，儿子女儿都一样，你老了，三姐还能不管你。”
“我嫁来的时间虽然晚，但也看出来三姐十分孝顺。之前你生病住院，三姐也和我们一样值班伺候你。”
“做人讲良心，槐花天天给我们做饭打扫，是一个孝顺孩子。我们没法卖了她，再心安理得地花她的卖身钱。”
李玉华在家里很少说话，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说这么一长串的话，而且一开口，一鸣惊人。
他们讲良心，不花彩礼钱，刘富国卖孙女补贴孙子，他就是没良心呗。
“你你你……”刘富国气得面红耳赤，手捂着心脏，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刘兰娟紧忙扶住刘富国，指着李玉华大骂，“老四媳妇，你怎么这样跟你爸说话！”
老五也在一旁帮腔，“嫂子！你是当媳妇的，不能不敬长辈，大骂公公。”
林芙蕖吃了一块橘子，吧啦吧啦地嚼得使劲，要是有一块惊堂木，她都要大拍一下了，怎么能这样说呢！
她现在就和上辈子看电视剧一样，看到好人被坏人欺负，恨不得上去臭骂坏人。
这叫“骂”！这已经很顾虑刘富国的面子了，没有阴阳怪气，没有破口大骂，只是实事求是的讲道理。要是她，她就直接骂过去。
林芙蕖气得牙根痒痒，旁边传来了抽涕声，林芙蕖转头看过去，刘槐花居然急哭了。
林芙蕖手里的橘子都要惊掉了，“你不是吧？这哭什么？”
刘槐花是被李玉华的话感动了，她后妈从来没有表达过对自己的爱意，第一次听莫名涌上一股感动，再加上她是急，真急，急得眼泪盈眶。
“怎么办呀！爷爷不会又晕过去吧。”
刘槐花真是了解刘富国，说话间刘富国又晕了过去。
刘槐花着急地抓住林芙蕖的手臂，“爷爷真晕了。”
林芙蕖皱起眉头，把橘子塞到刘槐花手里，“帮我拿着。”
“诶，你干什么去？”刘槐花道。
林芙蕖“杀”到刘富国身边，大叫着拨开老五，“让我来。”
林芙蕖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一根针，那种缝被子的大粗针，用穿针的一头狠狠地往刘富国的人中一扎。
“哎呦。”刘富国痛叫地跳起，脚上跟安了弹簧一样，要窜到房顶上去嘞。
林芙蕖抱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富国，得意道，“你们看，好了。”
林芙蕖一针戳穿刘富国的阴谋，刘槐花不禁一笑，其他人也隐约有了些笑意，可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憋着。
只有老四面色铁青，一次两次……每次都用装病，是当自己傻，还是好忽悠。
老四愠怒道，“爸，你别把我当傻子！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也是你的儿子，你能不能为我想想！为你的亲孙女想想！”
“你疼毅明，疼孙子，我无话可说，以后我们自己的钱自己去领。你要是喜欢毅明就把你的钱给他上学吧。”
刘富国愣住了，刘兰娟和老五他们也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就连薛龄芝也抬眼看着老四。
刘兰娟急道，“老四，你瞎说什么？你要分家吗！”
老四耷拉着脑袋，收着肩膀，畏畏缩缩地坐在那里。
虽然他说出了这一番硬气的话，但心里还是懦弱的，也有些后怕。
老四不敢看刘兰娟，点点头道，“分了省心，以后各管各的，我们家不沾毅明的好处，爸妈也别用我家孩子贴补毅明。”
老四这里说的是孩子，不光是刘槐花的婚事，以后刘一龙和刘毅康也不会打工供养刘毅明。
刘兰娟破口大骂，“你疯了是不是，我和你爸还没死呢，你敢分家！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儿子。”说着刘兰娟的手向着老四的后背砸去。
老四低着头，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任由刘兰娟发疯一样地捶打。
刘兰娟下了死手，是真在发泄怒气。但刘富国就发不出来了，嘴微微发抖，脸上僵硬，一看就是气的。
老五的手“一下一下”地在刘富国背后捋着给他顺气，“爸，你消消气，千万别气到。”说完朝老四骂去，“哥，你快和爸道个歉，说你再不敢了。”
老五聪明，不说反对分家的事，说他不同意。而是跳过这件事，直接让老四认错了，让老四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相当于一个提线木偶，直接提着你选答案。
而且我不直接反驳你，也少了我们吵架的机会，人情都是吵架中磨没的，我越不和你吵，我在你心中的印象就越好。
老五为什么在大家心里印象不错，就是这个原因。
不光老五在劝，老五媳妇也在劝，她看向李玉华，劝道，“嫂子，你快和四哥说说吧，不说爸妈，村子里的人都能骂死你们。”
“本来你不去上工，村子就疯言疯语的，那些阿公阿婆天天坐那儿说你，再被人知道你窜捣着四哥分家，你的脊梁骨能被人戳死。”
虽然老五媳妇和李玉华是妯娌，又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但是老五媳妇和李玉华的交集不多，除了旁人都知道的冷情，老五媳妇对李玉华不是很了解。
农村生活名声比天大，就那么大的地方，名声坏了，躲都没地方躲。老五媳妇以为用名声吓唬李玉华，李玉华就会“投降”。
但李玉华一点反应都没有，一丝慌乱都没有，还是那张冷脸，严肃地看着老五媳妇，看着她都紧张了，不禁吞了吞口水。
李玉华笑了，“弟妹高估我了，男人管家，我们女人哪能做他们的主。至于外面的人，想说就说吧。弟妹这两天应该受了不少骂，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我应该向你们学习。”
老五夫妻俩没有刘富国受的骂多，但也就仅次于他。这是他们家毅明的事，他们夫妻俩自然也是人人喊打的对象。他们这两天走在路上别提多提心吊胆了，就怕在路上遇见人。
老五媳妇被噎着说不出来话，林芙蕖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看看，这就是说话的艺术。既没撕破脸，又憋着钱氏无话可说。自己怎么以前没发现四舅妈是个妙人呢。
李玉华听到笑声，抬眼撇了林芙蕖一眼，默默收回眼神。看書喇
李玉华朝刘兰娟看过去，“妈，你打够了吗？打也打过了，说说这家怎么分吧！”
刘兰娟的手一顿，立马将炮火朝向李玉华，“分什么分！有我在，不准分。你老说分家，是不是觉得分家之后就能管钱了！我告诉你，钱还没到你的手，你的清闲日子先过不了，分家之后你就伺候一家子去吧！当时候你想哭都没地方哭！”
“不用，我照顾家里。”刘兰娟想吓唬吓唬李玉华，但没想到刘槐花接过话，“以后饭我做，我打扫卫生！反正现在都是我做，以后还能少做两个人的饭。”
“死丫头，关你什么事，哪有你说话的份！”刘兰娟伸手朝刘槐花的方向虚打了一下，让她不要多嘴。
刘槐花撅撅嘴，她不光自己说，还拉起刘一龙，拍了拍他的后背，拱着他说两句。
刘一龙也是吃瓜群众，但他是懵逼的状态，老爸怎么这么大胆了？怎么就要分家了？怎么就吵起来了？
刘一龙一头雾水，从开始到现在都是莫名其妙的，刘槐花突然叫起他，他也是不知所措。
可即使是不知所措，刘一龙也是混不吝的性格，刘槐花一叫他，他就骂道，“分了家，我也去城里上学。妹妹，你的彩礼钱也别拿走了，供我去城里工作，我们是亲兄妹，我肯定会报答你的。”
“滚滚滚，凭什么把我的钱给你。”刘槐花虽然在骂刘一龙，但脸上挂着笑，一看就是兄妹打闹。刘一龙的嘴比刘槐花厉害，直接点出要害，拐着弯骂人。
刘一龙：“诶，你这就是没有家族观念了，你要为家族牺牲，我们是一体，一荣俱荣。”
“一荣俱荣”是那天刘富国要钱时的托词，刘一龙这是在羞讽刘富国。刘富国的老脸立马通红，气得嘴又抖了起来。
刘兰娟也是气到不行，刚才还是骂，现在直接打了过去，“好，你个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刘兰娟原地转了一圈，眼睛四处寻找，看到门边桌子上的鸡毛掸子，拿起鸡毛掸子就朝刘一龙打过去，“我打死你这个浑小子，让你再胡说！”
一见刘兰娟打过来，刘一龙上蹿下跳地满屋子乱躲，脚上忙着，嘴里也不歇着，吱哇乱叫，“奶，你不疼我就算了，你还打我。你偏心，你就爱刘毅明，我们两个断绝关系，你就抱着你的刘毅明吧。”
“毅明听话，我就疼他怎么了！谁让你不听话，我打死你这个不听话的。”说着刘兰娟脚上更快了，还真让她打到了刘一龙。
刘一龙“哎呦”叫疼，就像驴屁股被抽了一鞭子，一下子跑到了刘富国这边。一会往刘富国身后躲，一会又往老四身后躲，来回乱窜。
他跑过了刘富国，往老四身边跑去，此时刘兰娟上气不接下气地追到刘富国身后，“臭小子，你还跑。”
刘一龙回头朝刘兰娟做鬼脸，得瑟地吐着舌头，“你来抓我啊。”
“你……”
刘兰娟气得要去抓，刘一龙赶紧扭头逃跑。站在刘富国旁边的老五悄悄朝刘一龙脚下伸出一只脚……
奔跑之下的刘一龙脚下没有防备，踉跄着朝地上摔去，他下意识地乱抓求救，抓到林芙蕖的胳膊，没有摔一个狗吃屎。
但这样一停，刘兰娟的鸡毛掸子也杀到了，刘兰娟奸笑着朝刘一龙打去，“啪”，鸡毛掸子发出皮开肉绽的声音。
刘一龙没有感到疼痛。
薛龄芝发出一声尖叫，“桃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