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芙蕖笑了笑，这次她没有装傻演戏装作弱小的白兔，她就像和朋友聊天一样，问了刘富国一个问题，“外公不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觉得是我的错？”
看着理直气壮的林芙蕖，刘富国犹豫了一下，还能有什么事情？他是男人，也了解男人，这事就是郑晓东受不了林芙蕖给他带绿帽子，气大了，动手了。刘富国看林芙蕖全须全尾，也没有受什么伤，情况应该不严重。
初春穿的厚，林芙蕖穿着高领的毛衣，脖子的伤痕都藏在里面，刘富国当然看不出来。
刘富国冷哼一声，“行，你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芙蕖看刘富国的态度，她没有再说一遍当时的情况，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外公，如果我支持不想嫁，你会让我和郑晓东解除婚约吗？”
“解除婚约？说吧，你到底看上了哪个后生仔？你还让我问清楚情况，现在情况明了，你喜欢上别人，要解除婚约，气得晓东动了手。你说是不是这样？”刘富国像是抓住了林芙蕖的小辫子得意洋洋的。
林芙蕖笑了笑，“就算你都说对了，我求你，求你让我解除婚约，你同意吗？”
“林芙蕖，你是不是有病！你能不能守守妇道！你刚订婚，我去跟别人取消婚约，你早干什么去了？之前你怎么不说？”刘富国生气地撇过头，朝另一边的刘正道：“看见了吗，平日老是编排我，说我不疼她，说我虐待她，这种闯祸精我怎么疼她！她不把我气死我就烧高香了。”
祖孙两个吵架，刘正在一旁很是尴尬，刘富国朝他吐槽他只能笑笑。他了解刘富国家的情况，不说其他的，就说他给两个姑娘找的对象，他是看不上眼的。姑娘才几岁，干嘛这么着急嫁人。但这话他不想说，也不能说，刘富国家看着和谐，其实归功于薛龄芝的忍让，他家就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炸药桶，一炸就要上天，他可不想被波及到。
林芙蕖：“外公不用着急和别人说我的坏话，我就想知道，如果我以死相逼，嫁人和我去死，你会怎么做？”
“你去死，有本事你去死，你不用给我来这一套，你算死我把你绑到郑家去。”刘富国朝林芙蕖叫道。
林芙蕖坐直了身子，腰杆挺着笔直，目视前方，全身散发着淡然而强势的气质，浑身的做派像是富家大奶奶。“是啊，我不是刘槐花，更不是刘毅明，怎么能让外公心疼呢。既然这样，我们就等着瞧吧，世上还是有公道的。”
林芙蕖彻底对刘富国死心了，她不求刘富国真为她做什么，只是一句向着她的话都不肯说。
没事，有外公呢！你伤到哪里了？有没有事？
或者是她逼问时的一丝犹豫。
没有，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害怕金龟婿逃掉的恐惧。
林芙蕖的一番话说的高深莫测，刘富国不知道林芙蕖在打什么鬼主意，但听到刘毅明的名字心里一哆嗦，一丝凉气从背后冒出来。“你什么意思？”
林芙蕖撇了他一眼，“等着吧……”
等什么呢？等人来。两个村干部架着郑晓东进来，郑晓东垂着脑袋，两脚耷拉在地上。刚把人拉进天井，村干部赶紧把人放在地上，他们两个人头上都是汗，喘着上气不接下气。郑晓东真是晕死过去了，从山上到山下，他们又是抬，又是背，好不容易把人弄下来，走了一路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看書喇
“怎么把人放在门口了！”刘富国在天井的另一边，见人就被随意扔在地上，连忙跑过去。
刘正本来也想过去，看林芙蕖动都没动，他问道：“不过去吗？”
林芙蕖不慌不忙地看向刘正，笑了笑，“着什么急，我也不是大夫，过去也没用。”
如果这里有一杯茶，刘正怀疑林芙蕖都要悠闲地喝起来。看她不着急，刘正也不动了，在旁边盯着林芙蕖，看她要整什么幺蛾子。
天井的大门和连接后院的出口处都有一些椅子，两个村干部四仰八叉地坐在椅子上休息。不远处郑晓东躺在地上，双手双脚都相叠着，一边指向东，一边指向西，头歪到了一旁，正好露出后脑的血窟窿。
血已经干涸，后面的短发都被血糊住，还有一些流进了后领，把蓝黑色的后领子都染红了。
哎呦，我的天爷啊！刘富国看到郑晓东的第一眼简直要晕过去，流这么多血，人还能活吗！大叫道：“怎么这么多血！大夫呢！”
两个村干部火上浇油，“我们刚才背着他下山的，血都滴到我们身上了。快去叫大夫吧，人别再死了。”
刘正：“刚才就去叫胡老爹了，应该快来了。”
听到有大夫来，刘富国放下了心，跑到林芙蕖面前，指着她骂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就自求多福吧，求求晓东别去告你。我告诉你，晓东醒过来，你就去道歉，去医院伺候他。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要是晓东退婚了，你就别回家了。”
中式的官帽椅不舒服，祠堂的椅子又没有垫子靠背，林芙蕖正经坐了一会儿觉得不舒服，手肘斜靠在椅背上，脚岔到另一个方向，整个人像是半躺在美人榻，全都舒展开。林芙蕖就这样靠着，斜睨着看向刘富国，“死了活该，这种人老天就应该收了他。外公，我劝你别先操心我的事，不如先想想医药费的事，家里还有钱赔给人家看病吗？”
刘富国心里一跳，眼珠左右摇摆，林芙蕖怎么知道家里没钱了？除了老五一家，家里没有人知道彩礼钱交学费的事。不对，林芙蕖的语气只是讽刺，并没有说学费的事。刘富国让自己稳住阵脚别慌了神。
刘富国张开嘴，刚想说两句找回面子的话，门外隐约传来嘈杂的声音。林芙蕖猛地站起身，脸上浮现一丝欣喜，来了！
林芙蕖盯着刘富国一步步走向他，眼睛里闪着幽亮的光芒，刘富国有些紧张，不禁吞了吞口水，声音微抖道：“你想干什么？”
林芙蕖露出狡黠的笑容，扑腾一下跪倒刘富国面前，哭喊道：“外公，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把我嫁给郑晓东。”
祠堂里一共七个人，除了昏迷的郑晓东和哭求的林芙蕖全都傻眼了，这是在干什么，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跪下了。那两个背着郑晓东下来的村干部还好，知道前因，又没看到之前林芙蕖的硬气，还以为不在的时候刘富国棒打鸳鸯，所以林芙蕖跪下求情。
小会计则觉得奇怪，林芙蕖不是这么软的人，刚才还阴阳怪气地呛他外公呢，现在怎么又跪下了。他和刘家没什么交集，也没有什么交情，但要论起来，他还是偏向林芙蕖的，因为他也是林父的学生，也受过林父的恩情。他被林芙蕖的举动惊呆了，但惊过之后默默地闭上嘴巴。
刘正眯着眼睛看着林芙蕖，之前是对这个小丫头存疑，现在可以肯定这小丫头不简单啊。
刘富国先是吓了一跳，吓过之后又平静过来，这些日子虽然林芙蕖有时候会突然冒出两句阴阳怪气的话，但大体上还是小绵羊的脾气。他和刘正不一样，他是看着林芙蕖长大的，深知林芙蕖的脾气性格，或者说深受她之前脾气的影响，他把刚才当成林芙蕖又在抽风，抽过之后正常了，就觉得害怕了。
刘富国又架足了长辈的架势，骂道：“你别跟我求，你惹了这么大的祸，还想着不再嫁人。等晓东醒了，你就住到他家，好好照顾他。”
林芙蕖眼泪下来了，如涓涓小溪不断往下流，“外公，你是逼着我去死吗！他那种疯子让我怎么嫁。”说罢林芙蕖跪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坐在门口的村干部忍不住走向门口，“外面在吵什么？”
这一看不要紧，吓了一大跳，“外面怎么这么多人，全村的人都来了吧。”
不远处人头攒动，两车道宽的大路挤满了人，旁边晒太阳的阿伯好奇地询问，一听“杀人”了也加入到队伍里，人越来越多。
“坏了！快关门。”刘正反应过来，这些村民恐怕是林芙蕖叫来给她撑腰的。
刘正连忙跑向大门口，两个村干部不明所以，愣了一下，稀里糊涂地关上门。只是门还没关上，有着一人的缝隙时，大军就杀到了门口。
“诶，门怎么关上？”外面七嘴八舌道。
此时，林芙蕖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叫，“爸妈，女儿来陪你们了。”说罢，林芙蕖向一支利箭窜出朝着大门跑去。
“啊。”门口的村民看着林芙蕖朝着大门撞来，吓得目瞪口呆，惊叫出声。
本来用着身子顶着门的胖子村干部还在扭着头看林芙蕖的热闹，谁知转眼间林芙蕖就冲到了他身边。本来他以为林芙蕖要往门上撞，谁知一下子撞到了他身上。
林芙蕖是真使了力气，撞得胖村干部肚子剧痛，像是要裂开一样，他的肚子条件反射地向外一顶，一下子把林芙蕖顶到地上，他自己也疼着坐到地上。
村民一看这样，紧忙往里面冲，围在林芙蕖身边，“没事吧。”
胖村干部捂着肚子在一旁叫怨，“有事的是我，撞我的肚子上了。”
“你一个肥头大耳的，肚子比孕妇还大，被撞一下怎么了。”一个村民道。
“肉也疼啊。”
没人搭理胖干部，另一个村干部将他扶到椅子上。
村民七嘴八舌朝林芙蕖问道：“林家小妹，你怎么了，干什么要寻死啊？”
林芙蕖坐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光是在哭。
刘富国面色铁青地走过来，他没想到林芙蕖会突然去撞墙，也没想到突然涌过来这么多人，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家丑不可外扬，要把人赶出去，“小孩子闹脾气有什么可看的！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
“你家小孩子闹脾气闹到撞墙，肯定是你虐待孩子了！早就听说你偏心，有些人还不信，现在看到了吧，逼着孩子都撞墙了。”一个受过林父恩惠的村民道。
刘富国：“谁虐待孩子了，我是缺她吃缺她穿，还是把她当老黄牛天天逼她下地了。新社会了，说话要讲证据，你还想学以前的官老爷屈打成招啊。”
“谁想屈打成招……”那村民气势弱了下去，这年头就怕扣帽子，刘富国一提学以前，他就不敢说话了。
刘富国拉住林芙蕖的胳膊，“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快跟我回家去。”
林芙蕖坐在地上也不动，就是一直哭，刘富国使劲拽她也拽不动。
突然人群外爆出一声尖叫，众人循声看去，一个小媳妇捂着嘴，指着地上的郑晓东，“死人了。”
她一叫，离着郑晓东近的吓得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是谁啊，杀人是杀的他吧。”
“别管是谁，快去叫大夫吧。”人群中有人道。
刘富国阴沉着脸走到郑晓东旁边，“叫大夫了。这是我外孙女婿，小两口吵架呢，吵厉害了就上手了，看着厉害没什么事。都散了吧，我们家的事还要处理呢。”
小两口打架打得这么厉害？众人看了看林芙蕖，看她没伤没残，这下子也不同情她了。当然也有觉得奇怪，林芙蕖这么小，这么瘦，能打得过这么高大的成年男人。
“林家小妹细胳膊细腿的，这么厉害？”有人疑惑道。
“你没见过吴老二家打架，他媳妇那么矮的个头把吴老二的脸抓得全是血道！”旁边的人道。
“去你妈的，说我干什么！你怎么不说你被你媳妇踹出床。”人群另一头的吴老二骂道。
人群中发出一阵爆笑。
此时一直沉默的刘正出来主持场面，“行了，该干活的干活，该看孩子的看孩子，别在这里管别人的家事了。”
就算刘正不说话，围在祠堂外的一些人已经散了。祠堂里面的人看没意思，说着也要走。林芙蕖站起身，跑到众人面前，众人还是奇怪她要干什么，林芙蕖一下子跪了下去，“求求叔叔婶婶、阿公阿婆救救我吧，我快要活不下去。”
林芙蕖拉下毛衣的领子，嫩白的脖子变成了红色，上面红肿不已，脖侧的手指印清晰可见，泛着青紫，再仔细看，紫的上面竟然已经发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