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双人病房。
夏日的病房里一束阳光洒了进来，吊顶风扇嗡嗡地转的不停，风扇下是一片欢声笑语。
陆绍奶奶半坐在病床上，笑眯眯地看着年轻人们聊天说话，仿佛自己都年轻了。
林芙蕖朝陆绍奶奶道：“奶奶，我给你洗串葡萄吧，这是猴子刚拿来的，他说特别甜。”
“不光甜，还特别新鲜。”猴子在一旁接过话来，“我在路上的一个小推车上买的，老板说是他自己家里种的，早上刚剪下来，还带的露珠呢！”
陆绍奶奶笑咪咪地拉住林芙蕖，“别忙了，你刚来没十分钟就忙东忙西，多累啊！让陆绍洗去吧。”
林芙蕖笑道：“不用了，他陪了一晚上肯定累了，让他早点回来休息吧。我去洗就好了。”
这两天陆绍都在医院守夜，而林芙蕖和猴子白天会来替他。
“没事，我晚上在另一张病床上休息了，不累。”奶奶晚上也不用输液，陆绍就在另一张床上休息。
“那好吧。”林芙蕖将葡萄递给陆绍，还非常贴心地将盆子也拿给了他，整个过程就是一个客气，不见前几日的尴尬。
其实这样不好，只有放下来了，才能心无芥蒂。
陆绍洗葡萄倒是很快，而且他前脚进门，后脚巡房的医生也来了。
“蒋老师最近感觉怎么样？还头疼吗？”医生笑道。
“不头疼了，好的不得了。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陆绍奶奶着急道。
虽然是一个人独占病房，但也比不上家里啊！这两天每天就输一瓶药，输完了就没事了，更让陆绍奶奶待不住了。
医生笑了笑，“怎么了？这么多孩子陪着你多好。我刚才在门口听着欢声笑语的，跟开联欢会似的。”
“嗐，那是孩子孝顺，怕我闷，故意逗我开心。孩子们这么好，我们也不能耽误孩子的事，而且马上要开学了，我也要备课啊！”陆绍奶奶道。
“行，刚好新片子出来了，我和你孙子商量商量。”医生看向陆绍，把他叫了出去。
一出门，医生的嘴角就耷拉下来，表情严肃地道：“我听说你父母都去世了，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你爷爷现在在哪里？能不能把他叫来？”
陆绍心里咯噔一下，这一星期爷爷从没来过，医生也没问过，这时候突然问爷爷……
陆绍微蹙起眉头，“医生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就可以，我爷爷不管事。是不是我奶奶情况不太好！”
“你跟我来办公室吧，我去那边说。”
医生领着陆绍来到办公室，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片子架在桌子上的灯架上。
“这是你奶奶刚拍的片子，她的肿瘤长大了。你之前说她的脾气越来越大，性格变得激进暴躁，就是因为长大的肿瘤压迫了神经。”
“一开始我们觉得她这次昏迷和肿瘤无关，但现在看来还是有关系的。不过比较好的情况是肿瘤还是良性的，没有恶化。”
“既然这样，是不是要尽快开刀把肿瘤切除？我看过一些资料，良性肿瘤最根本的治疗方式就是切除。”陆绍急道。
医生点了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的，最好的方式还是切除掉。可你奶奶的年纪太大了，这个肿瘤的位置又不算好，我担心你奶奶下不了手术台。”
天才比普通人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学习能力，这几日林芙蕖和猴子白天来替陆绍，陆绍也没有回家休息，而且去了图书馆，把肿瘤的相关资料都查了一遍。
陆绍奶奶这个年纪做开颅手术，既使是良性肿瘤，那也算是九死一生，十分凶险的。
“还有其他办法吗？”陆绍问道。
“那就是定时检查，观察着肿瘤的情况。我之前也和你奶奶说过，当时的建议也是保守治疗。可肿瘤长大的速度超过了预期，所以我们也不敢确定以后会怎么样。如果你奶奶年轻十岁，二十岁，我的建议是马上开刀，但……”医生顿了一下，年纪的问题谁都明白，“所以就要看你们决定，是保守治疗，还是开刀。”
医生的话犹如给陆绍判了一道死刑，他肉眼可见地如霜打的茄子一样，精神萎靡了下去。即使他再聪明再成熟，在生死面前，大家都是孩子。
医生安慰道：“你不用太着急，毕竟是良性肿瘤，我们再观察一下，如果生长变慢，对病人没有那么大的影响，还是可以继续保守治疗的。这段时间你和爷爷好好商量一下，看看具体怎么办。”
陆绍没有马上回话，等了几息才点点头，颓废地从办公室里出来。
他沿着走廊往回走，一路上每间病房里都传出嘈杂的声音，吵闹活跃，可和热热闹闹的菜市场不同，那人间的烟火气下是悲伤的底色。
这里每天有人出生，每天有人死去，死亡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一件事，每个人的结局都是一死。
可虽然知道结局，但面对真正面对结局时，每个人却又无法接受死亡。
陆绍徘徊在病房外，悄悄地看着病床上容光焕发、笑容满面的奶奶，让他怎么能相信奶奶即将面对自己的死亡呢！也许下个月奶奶就没了……
想到此处，他甚至连进门的勇气都没有，转了一个头，步履匆匆地往后楼梯走去。
而屋里的林芙蕖心有灵犀地转过头，玻璃窗外是一个模糊的背影，像是陆绍，又不是。
林芙蕖疑惑了一下，朝和猴子说话的陆绍奶奶道：“我去下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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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真是你啊！我刚才看着像是你回来了，但又不确定是你。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林芙蕖的声音突然从陆绍的背后响起，打断了陆绍的悲伤。
其实陆绍没有回病房，而且躲到了楼梯口，林芙蕖就已经知道情况不太好，所以装作轻松的样子一蹦一跳地坐到陆绍的身旁。
陆绍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落寞，“肿瘤又长大了，医生建议开刀，但奶奶年纪太大，可能下不了手术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