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重的吐着烟雾，回道“会的。”
……
日子一天天的过，这个冬天愈发临近尾声，可是我始终没有感受到哪怕一丝春天的气息。
中途我妈给我打过几次电话，问我过年回不回家，我没有给她准确的答复，如果老太太能撑到除夕那天，我想陪她们吃一顿“团圆饭”。
这天早上，北京又下雪了，我换上一身正装，然后对着镜子吹了一个精神的发型。
今天是我们睿图和木可集团正式接洽的日子，为了方便陪伴老太太，这段时间我也一直住在万菲家里。
我照旧下楼买了三份早餐，景音的那份我额外给她加了量，因为最近婚纱摄影店那边都是她在帮忙照看，小姑娘经常忙的焦头烂额，有必要给她补充更多的营养。
将早餐买回来之后，我在电饭锅里煮的小米粥火候也刚刚好，揭开锅盖，烟雾迫不及待的升起，弥漫半间厨房，我取出放在最上面的一碗蒸蛋，这都是为老太太准备的。
万菲还没起床，我知道她昨晚肯定又失眠了，便没有去叫她，景音倒是从卫生间里洗漱完毕走了出来。
两人相对而坐，景音一口烧饼，一口豆浆，还不时的咬上一口鸡蛋。
我朝她笑了笑，说道“慢点吃，小心噎着。”
她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没关系，我嗓门大。”
我也尽量跟上她的节奏，接着说道“最近店里忙吗？”
景音点了点头，说道“忙…年前这段时间是拍婚纱照的旺季，很多人就等着正月份结婚呢。“
“那你自己多注意身体，有什么事情随时跟我说。”
她带着得意说道“没关系大叔，我还年轻，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劲。店里你们不用操心，你和万菲姐专心照顾老奶奶就好了，我可以帮忙搞定的。”
我会心一笑，道“好…等这阵子过去后，我们找机会一起去采风。”
说着，我从背后拿出一只崭新的尼康d3500，景音的目光瞬间被相机给吸引住了。
“大叔…你这是？”
我笑道“既然想当摄影师，怎么能没有自己的相机呢，送给你的。”
我随即把相机递给了她，景音见状似乎有些犹豫，道“大叔，相机得好几千块钱吧？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我可是你师傅，你还要跟我客气吗？再说了这款3500只是入门级别的相机，也没多少钱。”
“真的吗？”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景音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我手中接过相机，笑道“大叔，那等我赚到钱之后，我就把相机钱给你。”
我摆手道“别老想着给钱，给钱真伤感情！师傅给不了你武功秘籍，送件趁手的兵器是应该的！”看書溂
……
景音十分开心的把相机挎在脖子上，走的时候眼里有光，我知道那是对于未来的憧憬，记得好几年前，戚小暧说我眼里也有。
景音走后，万菲醒了，她依旧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来到我的面前。
我把早餐递给她，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现在不想吃，又突然往我身上凑了凑，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你又偷偷抽烟了？”
我尴尬的笑了笑，“昨天晚上实在没忍住…”
“你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没忍住了。”
她微微皱眉，见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最后索性懒得说了。
我和万菲端着小米粥和蒸蛋来到老太太的房间，她也醒了，正目光呆滞的盯着窗外纷飞的鹅毛大雪，一片一片雪花泛起的好像都是岁月的斑驳痕迹。
是啊，眼瞅着明年就是八十大寿，这迈向杖朝之年的最后一步，老太太等了好长的一个冬天。
万菲舀了一勺蒸蛋递到老太太嘴边，她只是闻了闻，却不张嘴。
又尝试了几次，老太太始终不愿意吃，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我，也盯着万菲。
许久，我朝万菲说道“我今天得去趟公司，下午我买只甲鱼回来，给老太太炖个汤。”
万菲沉默的点了点头，把手上的碗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我又看向老太太，她默契的和我的对视着，我并没有立即离去，等待着她像往常一样给我发布“暗号。”
兜里的烟盒蓄势待发，却迟迟没能等来那两根手指。
我看了看时间，终于放弃了等待，转身准备离去，老太太突然喊了我一声，她喊的是万明，我知道，她叫的是“我”的名字。
我回过身看她，她试图把手往起抬，可惜最后没能成功。
这一刻，她的眼神有些失落，嘴却不由自主的咧着，在朝我笑。
老太太的气色比前几日要好，多了一丝血色，多了一丝坦然，可不知为何，我觉得她是在跟我告别，咕哝的嘴巴没有发出声音，我隐约听见的，是“再见”两字。
我来到床边，把老太太的手放进被窝里，笑着说道“您不是最喜欢喝甲鱼汤吗？下午我就买只大甲鱼回来…今天下雪，我就不背您出去晒太阳了，赶明儿晴了，咱一块上旁边的公园溜一圈，那块有一群老太太跳广场舞，特别带劲，我让她们教教你…再买把折扇…带花边的那种…”
我没能继续说下去，老太太已经眼含泪光的点了点头，她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发，又牵过万菲的手，放在了我的手心里……
……………
我觉得雪是这个世界上最具包容性的东西，因为每当人们踏在它身上的时候，它从来不会抵抗，大不了也就是自己陷进去一个窝。它来的悄无声息，又不留痕迹，存在的意义，只为证明我那42码的鞋子，在这世间走过一遭。
天空格外昏暗，我托着半身白素，信步来到睿图的办公楼下，对着透明的玻璃，整理着自己的衣领。
一路畅通无阻，楼下的保安多日来和我熟识，笑着称呼了一声“向总。”
按动30层的楼层按钮，引入眼帘的，是睿图锃亮的logo，那是我和云业亲自设计的。
从办公区走向办公室的这段距离，同事们都像往常一样和我打着招呼，却又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我心中疑惑，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我的错觉。
办公室内，我习惯性的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一群人突然风风火火的从门外闯了进来。
我抬头一看，整整十人，全部都是“大胡子团队”的，他们都是我从大连带来的心腹。
众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我诧异道“你们怎么了？搞这么大阵仗，准备揭竿起义啊？”
许久，不知谁沉声说道“向总…我们公司被云端视觉起诉了！”
我愣了一愣，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谁…起诉谁？”
“我们睿图…被云端视觉起诉了！对方联合多名职业摄影师称我们网站目前所有的素材都是盗用他们的…没有得到任何授权！”看書喇
这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后，我开始想象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我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谁搞错了？今天是愚人节吗？
还有，云业…我最为信任的搭档，亲手把我抬到这个位置上的人，甚至就在前段时间，我们还一同拉来了木可集团的投资…
为什么？他要起诉睿图？起诉我们一同辛苦建立起来的睿图？起诉他自己的公司，尽管这个公司目前是归在我的名下…
我凌乱了，直到他们将起诉状副本，应诉通知书，举证通知书全部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给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这时两名身穿西装的律师在助理的带领下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只听见他们说“向先生你好，我们是云端视觉的法律顾问，针对贵公司对于云端视觉的侵权行为，我们已经采取了一些必要手段来维护自身权益…当然，我们的委托方云端视觉愿意通过我们在中间进行调解，目前我们已经拟出一份赔偿协议，您也可以选择不看，下次我们直接在法庭上见…”
不知过了多久，我颤颤巍巍的从他们手中接过了那份所谓的“赔偿协议”，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赔偿金额，映入眼帘的是一串很长的数字，我没有去细数，不过毫无疑问，那是一个对于我来说遥不可及的数字。
睿图目前有不下数亿张素材，全部都是云业的云端视觉所提供的，我们本该情同手足，可是为什么？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了我的眼前，他邀请我协助他搭建图库，让我以自己的名义去注册公司，整个过程他从来没有露过面，一直都是一个叫做陈有国的中年男人在中间参与，这么久以来，哪怕是在睿图有所起色之后，他也从来没有主动跟我聊过股份的事情。
这一切的一切，最后都定格在了两年前的一个夜晚，在我关掉属于我们工作室的那个夜晚，他默默地收拾完自己的设备，临走之前，狠狠的甩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木讷的拿出手机，拨通了云业的电话号码，他似乎也一直在等待着我的来电，很快便接通了过来。
我带着痛苦，用着两年前和他一样的语气问道“为什么？”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没有任何情绪的说道“出来聊聊吧，老地方，我们工作室楼下的咖啡厅。”
说着，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挂断的忙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