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向北，我的生活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开心时会笑，难过时会哭。
小时候经常听别人说，用功读书以后就可以出人头地，可以赚很多很多钱，会成为人上人，我信了。
我努力学习，从小到大成绩一直都很优秀，后来也读了一个不错的大学。直到走出社会我才发现，生活，并不像应付考试那样循规蹈矩，它从来没有标准的正确答案。
我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想去很多地方，想见很多人，后来，去过的地方大多都忘了，见过的人也大多都散了。
我想，可能这就是生活，无论过去多久，它永远都是这么操蛋。
这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向北，不是我吹，虽然我勾搭过很多妹子，还从来没有真正动过心！”
我和木马来到曾经的酒吧，坐在和过去同样的位置上。
“哈哈哈，你知道吗？当初你就是这样跟我说的，你小子那时候说话太他妈贱了！”
身旁的木马也随着我笑，并随手抽走了我手里拿着的酒瓶，轻声说道“别喝了…都喝醉了。”
“喝醉不挺好吗？什么都不用想，睁眼闭眼，又是新的一天！”
坐在对面的郁景也深深的叹了口气，道“算了，或许这样他能好受一点吧。”看書溂
我几乎已经失去了正常的思维方式，夺回酒瓶又猛灌了一口，又朝郁景笑了笑，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们知道吗…阮歌的告别演唱会，我不应该去…真的…那天万菲说她想从我这得到一个答案，所以她才会给我那张演唱会门票…她其实是在让我选择…可是我去了，我选择了阮歌，也让她看到了我对待婚姻的态度并不纯粹…如果那天我能留在家里，她不会走的，真的…我们可能早就结婚了…”
木马长叹一声，喃喃道“连我们都能感觉到你放不下阮歌，万菲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她这样做是想成全你。就算你们结婚了又能如何，你不能一辈子都把感动当作爱情，就算你能欺骗自己，你能欺骗的了万菲吗？”
“可是她为什么要成全我，我这种…烂人！根本不配，我不配她对我这么好…真的不配…”我痛苦的抱着头，声音越来越低。
木马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说你他妈能不能让人省一次心？哥们看着都替你累得慌！”
醉酒后的我思维跳跃飞快，不一会我又拾起头来，盯着木马和郁景问道“你们俩结婚了吗？”
两人互相看看，谁都没有回话。
“郁景再过两个月就预产期了，你他妈还能坐的住，赶紧求婚啊！”
木马依旧呆坐在原地，郁景和我对视一眼，说道“求婚可以，你今晚能先别喝了吗？”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能！”
“好，记住你说的话。”
木马诧异的看着郁景，只见她径直走向酒吧的小舞台，从dj那里借来一只麦克风。
挺着大肚子的孕妇站在台上，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大声说道“木马…你他妈算男人吗？”
我懵了，木马懵了，台下的顾客们更是懵了。
郁景又接着说道“你一大老爷们，难道非要让我给你求婚吗？”
木马还没有反应，吃瓜群众们的热情便被提了起来，众人纷纷起哄着，“求婚！求婚！”
木马犹豫了片刻，从兜里摸出一枚钻戒，没有装在盒子里，似乎是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了，大概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一步一步朝郁景走了过去，单膝跪地，面朝郁景说道“郁景…你愿意嫁给我吗？”
郁景摸了摸隆起的肚子，眼中含泪，“孩子刚才踢了我一脚，他(她）都同意了，我还有什么办法…还不赶紧把戒指给我戴上！”
这一幕在我眼前越来越虚幻，酒精还在不停的刺激着我的大脑，我有些困了，趴在桌上，嘴上却不停的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笑什么。
喝醉的夜晚，总会丢失掉很多记忆，直到几天后收到了木马和郁景领证的消息，我都不知道这里面竟然还有我的一份功劳。
我一直以为，等久一点，总会等到想要等的人，可是半年过去了，我没有再见过万菲。
婚纱摄影店的经营情况越来越好，在别人看来，我已经是手握十多家连锁店的老板，可是我很清楚，这一切都不属于我。
银行卡里的钱不停上涨，不过看着那一串串数字，我一点感觉也没有，我没有动过其中的任何一分钱，我希望等有一天，万菲回来的时候，把这一切都还给她，并告诉她，这次她真的成功了。
店里的摄影团队已经彻底完善，我偶尔会参与一部分管理工作，当然更多的时候都是泠姐在坐镇。
踏着夕阳，我来到婚纱摄影店里，泠姐正好从车上下来，两人相视一笑。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甩手掌柜当的特舒适吧？”
“过来看看…景音呢？”
“我给她放了几天假，她和秦问一块旅游去了。”
我点了点头，前几天就听说秦问和景音的关系好像更近一步了。
泠姐给我递来一支香烟，问道“还没有万菲的消息吗？”
我沉默的摇了摇头，随即点燃香烟放进嘴里深吸了一口。
“泠姐，我准备回沧州了。”
温泠诧异的看向我，问道“怎么突然要回沧州？”
“我爸现在身体不好，我已经让他辞去了海鲜市场的工作…我打算回去开一家照相馆，以后就陪在他们身边。”
温泠沉默了好一会，叹息道“老弟，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结局。”
“结局的好坏都是相对的，我没有选择的机会。”
“那你已经决定了吗？”
“嗯，决定了。”
“既然如此，我不阻止你…可是，我希望你能想想自己以后的生活。你愿意等万菲，是因为你觉得心里有愧于她…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要躲着阮歌呢…”
我没有去回答泠姐，或许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迎着最后一抹夕阳，转头对她说道“再见，泠姐，我会想你的。”
“你等等…”
“怎么了？”
温泠转身朝店里面唤了一声，只见一个约摸三四岁的小女孩从里面跑了出来，眉宇间和温泠极为神似，嘴里朝温泠喊着“怎么了，妈妈？”
温泠亲密的把女孩搂在怀里，指着我说道“小柔，那位向北叔叔以前说过要给你买糖吃哦，不过现在他要走了，你和他说声再见吧，下次他肯定就会带着糖果来看你。”
小孩子的思维简单，只要能得到回报，便不会计较一点点付出。
她显得十分开心，随即挥舞着小手朝我说道“向北叔叔再见，下次要记得给小柔买糖果哦！”
我笑着点了点头，“好，一定！”
小女孩得到保证后一溜烟的又跑回了店里，温泠看着她的说道“可能是老天可怜我吧…前段时间那个女人怀孕了，所以…张铭恩又把孩子的抚养权又还给了我。其实明天会发生什么我们谁又知道呢？不会一直糟糕下去的…老弟，以后记得照顾好自己吧。”
“嗯，你也照顾好自己。”
………
在离开北京之前，我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戚小暧，在那片废弃的人工湖旁。
天色渐晚，戚小暧来的时候提着几罐啤酒，在我身旁坐了下来。
“以前我总说啤酒和大海才是绝配，在人工湖边果然有些掉价啊。”
我和她碰了一个，问道“你知道万菲去哪了吗？”
戚小暧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去了一个新的城市吧。”
我沉默，给自己点上一支香烟，戚小暧看着我，说道“开始并不难，难就难在结尾。向北，你是不是又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是啊，你也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吧？”
戚小暧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嗯，我们以前走遍全国，下一步，我想一个人去环游世界。”
“挺好…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随时都可以啊…债务全部还完之后，我已经把公司的股份全部转让给柯望了。只要我愿意，今天晚上就可以出发。”
“说走就走，听起来就很让人羡慕。”
戚小暧一口气喝掉一整罐啤酒，接着说道“仔细想想，其实那个时候，我们之间根本没有说过分手吧？”
“是啊，难不成你打算现在说？是不是太迟了点。”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是什么关系？”
“让我想想…我应该是你的前前男友，你是我的前前前女友。”
戚小暧微微皱眉，带着不悦说道“你就不能换个好听点的称谓吗？”
“那你说，我们应该算什么？”
戚小暧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经的说道“往前算，最起码我们是各自的初恋…不过让我说的话，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是莫逆之交。”
“听起来也就是很高级的朋友嘛。”
“分手之后还可以做朋友，说明我们都已经放下了过去，不是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又举起酒瓶和她示意起来。
几罐啤酒喝完，戚小暧将发丝别在耳后，“向北，等我以后结婚的时候，你来做婚礼的跟拍吧。”
我笑了笑，说道“是不是还打算给我一笔可观的报酬？”
戚小暧也随着我笑，看着我说道“看在青春的份上，你就给免费一次呗。”
我和她对视一眼，想起去年的那场雨，好像找到了撕心裂肺的解药。
“难道你又有结婚对象了？”
她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总会有的。”
说完这句话，她率先起身，盯着看了一会，轻声说道“我走了，再见，向北。”
我怔怔的望着她，这句再见虽然晚了一些，但终究是等到了。
她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直到我也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再见，戚小暧。”
………
回到沧州，我在家附近开了一家照相馆，买了一辆二手的面包车。
起初那几天，爸妈经常追问我万菲为什么没有和我一起回来，时间一久，他们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
历历在目的时光距离我逐渐疏远，看看日历，去年的今天，正是戚小暧结婚的日子，也是我和阮歌一同前往大连的时间。
中午吃饭的时候，店里几乎没什么人，我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电脑桌下面放着一沓厚厚的信，闲下来的时候，我偶尔会拆开一封，从来没有看完过，因为大部分文字我基本上都能背下来。
玻璃门的前的风铃作响，准备接待顾客，抬头一看，眼前出现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叔叔…”
韩连祥朝我笑了笑，“不好意思，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只能冒昧前来。”
我急忙替他搬来一张凳子，说道“您先坐会，我给您泡杯茶。”
他点了点头，坐在凳子上，在店里四处打量着。
韩连祥又主动朝我问道“生意怎么样？”
我冲洗着茶叶，应着“马马虎虎吧，有时候很忙，不过有时候闲下来也基本上没什么人。”
我端着茶水递给他，问道“您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我托了很多人打听，最后是温总告诉我的…”
我在他对面坐下，问道“那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我想来找你的…”
这时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我回过身一看，只见阮星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此刻的她已经没了往日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脸色十分憔悴。
虽然我对她的印象一直不怎么好，但是出于礼貌，我还是主动喊了一声，“阿姨。”
韩连祥迟疑了片刻，缓缓说道“小向…这次我们前来，确实是有些事情要和你说，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给你讲一个故事。”
“您说。”
韩连祥面露回忆之色，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其实二十多年前，我和阮歌的妈妈也和你们的状态很像。她出身富贵，而我的家庭只是工薪阶级，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家里也极力反对，但是最后我们还是顶着重重压力选择在一起。她一心想做一名歌手，而我为了不看她们家人脸色，走上了经商的道路。我身在大连，她身在北京，我们彼此都希望对方能够妥协，可是最后谁都没有选择让步，后来她发现自己怀了阮歌，也没有告诉我，就自己一个人生下了孩子，也因此被迫放弃了歌手的梦想，所以一直以来，她把自己全部的梦想都寄托在了阮歌的身上，后来她把阮歌送到国外，我们也分居了多年。”
说到这，韩连祥给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深深的吸了口气，接着说道“很多时候她的做法确实极端了些，是因为她心里一直在怪我，并不针对你们，她阻止你和阮歌在一起，甚至想让你消失在阮歌的生活中，并不是因为嫌弃你的出身，你的为人，只是不想让你们重蹈我们当初的覆辙，我们是过来人，已经痛苦过一次，又怎么忍心再让你们再痛苦一次…”
“您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不是太晚了点…”
这时一旁的阮星带着失落说道“我以前总想着去操控阮歌的人生，希望她这辈子走的顺风顺水，可事实上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快乐，甚至因为我的介入，导致你们都陷入了痛苦。对此我很抱歉，你和他爸爸很像，所以我一直认为你不能给我的女儿幸福，可是我忽略了，阮歌和我不一样，她对待你们的爱情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坚定…”
我看着她，问道“是因为阮歌退出歌坛，您才意识到这些的吗？”
阮星痛苦的点了点头，“如果换做是我，我可能做不到像她这样…因为爱情终究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我低估了我的女儿。她的选择也让我意识到，如果那个时候我也能像她这样，我和他爸爸也一定会非常幸福…”
三人各自陷入沉默，有些经历会让我们学会反思自己，可并不是每一场反思都能够及时，我和阮歌，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
又过了好一会，韩连祥率先开口说道“小歌决定出国继续音乐上面的深造，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现在可能也只有你…才能把她留下来，我们这次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我微微一愣，“你们没有劝她吗？”
“她这次铁了心要走，没有给我们挽留的机会。就算我们能找到她，也未必能改变她的决定…我查过她的航班信息，机票定在明天晚上，我想，你应该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当然，我们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还爱她，就去把她留下吧…之后无论你们是否选择在一起，我们都不会再去干涉…小向，既然很多事情无法挽回，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请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
韩连祥和阮星离开之后，我关上店门，在面包车里呆坐到黄昏，失神的盯着一旁的快递盒，是几天前送来的，里面装着一只钻戒，以及一张字条。
我迎着夕阳将那张字条拿在手里打量着，上面手写着一句话。
“去做想做的事，去爱想爱的人。”
我死死的将钻戒握在手里，踩动油门朝城市的北面驶去。
我按照记忆一路寻去，路程和一年前一模一样，始终一无所获。
踏上香山的最后一级石阶，我累了，仰躺在曾经的位置上，头顶是晴朗的天空，风吹在身上好清爽，心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愿意和我一起照亮只属于我们的夜空吗？”
我愿意，但是在此之前，请让我先见到你。
一天一夜的奔波，我身心俱疲，我希望太阳可以落慢一些，夜晚不要降临，如果你们能听到我的心声，请帮我指引一个方向。
我不想放弃，可是脑海中想象着数年之后的某场相遇，看见朝思暮想的脸，只能说一句好久不见。
这时，我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慢了好几拍才接通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亏我这么厚道…你竟然不记得我了？”
这个声音有些令人生厌，我努力的回忆着，似乎和记忆产生了一丝重合，在那家门牌上只映着“旅店”两字的小宾馆。
中年大叔和我据理力争，“做人得厚道，这事怎么着你也得给我两间房钱！我好心帮你成事，你总不至于让我亏钱吧。”
后来我给他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嘱咐道“如果她还会回来，请务必要和我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