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情感>侯府小丫鬟>第1章 初见
  春雨方歇,一条绿藤吸足了水,攀着墙从窗口探进来,秋昙立在窗前,左手托腮,拨弄着藤上的小水珠玩儿。

  她身后不远处,四五个小丫鬟聚在一起说笑,也不管身旁的炉子,坐在灶前添柴的一绿衣奴婢见炉火快熄了,赶紧跑过来拿蒲扇扇火,几个说笑的瞥她一眼,身子挪也没挪动一下,继续谈她们的闲天。

  秋昙看向煽火的绿衣婢子,心叹翠袖真是个老实的,一人便将整个茶水间在炉灶都看了,只是人家不念她的好,反把活儿都推给她干。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着水红色春衫的姑娘,臭着张脸,几个聚在一处说话的见了,立即散开,秋昙回头看了眼门口,又调回头去继续摆弄她的绿藤。

  这是春杏,平日最爱使唤秋昙干活儿。

  “不要人时一个劲儿的往夫人跟前凑,这会儿要人了,却躲在茶水间打牙祭,侯爷和三爷来了也没个人去添茶水,”春杏冷眼盯着窗前的秋昙。

  一奴婢听了,知趣地去拎茶壶,却被春杏抬手制止,她冷笑道:“去屋里添茶用得着你们三等的?”

  这话就是故意说给秋昙听的,秋昙却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

  今时不同往日,此时的秋昙已不是原先那个唯唯诺诺,乖巧顺从的小奴婢了。

  以往春杏等人都将自己的活计扔给秋昙,所以除了自己的活儿,秋昙还得伺候茶水,绣荷包补衣裳,甚至擦桌椅,像个傻子一样,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功劳却都被她们抢了。

  此刻的秋昙是半个月前因996猝死穿越过来的,只想咸鱼躺平养生,谁让她干活她跟谁急。

  秋昙不应声,春杏脸上挂不住,没好气道:“去个人给二爷传话,就说侯爷和夫人有要事同他商量。”

  众人一听是去给二爷传话,脸色都变了。

  “春杏姐姐,我还得看炉子呢,茶水间一刻也离不得人的。”

  “春杏姐姐,您饶了我吧,您知道我胆子最小的,可不敢去二爷跟前。”

  “姐姐我还得浇花呢,您看那儿,有个闲人,让她去吧,”一绿衣奴婢指了指灶前烧火的小丫头。

  像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的翠袖被人指出来,她战战兢兢站起身,低着头,声如蚊呐,“春杏姐姐,我……我也要看火。”

  “你看什么火?我看你坐在那儿半晌没往灶里添一根柴禾,这会儿做起样子来了,怎么?我支使不动你?”春杏将方才支使不动秋昙的火都发泄在翠袖身上。

  秋昙偏头瞥了眼低头缩在灶前的翠袖,她双肩瘦削,身材娇小,十二岁年纪却只有个八九岁的身子,平日从不多言,还常帮另外几个奴婢看炉子,却反被她们欺凌。

  “扭捏什么,赶紧的啊!还想让主子等你不成?”春杏不耐烦了。

  翠袖低着头,十个手指拧成麻花,轻声啜泣起来,“春杏姐姐,我不敢去,他们说二爷无缘无故拿笊篱打人的手,上回雀儿被打得一双手血淋淋奴婢都瞧见了,奴婢不敢去。”

  “胆小鬼!”

  “这点子胆量趁早别来夫人院里做活了!”

  “呵呵呵!”

  秋昙听得烦躁,将个绿藤叶子扯下来,一丟,回过头扫了眼那几个叫得最欢的,“人家翠袖是胆小鬼,你们不是,你们去呀!”

  几个三等奴婢吓得不敢做声了。

  春杏冷笑,“人说物以类聚,那喜欢偷懒的,便爱包庇喜欢偷懒的。”

  秋昙回以一笑,“确实,那欺善怕恶的,也爱包庇欺善怕恶的。”

  春杏噙着嘴角,又急又气,却无言反驳。

  秋昙看向哭得双肩抖动的翠袖,叹了口气道:“正好我没事儿,我去传话,”说着一径走出门去……

  一路上她都为翠袖不平,也为原主不平,然而那阵子热血消退后,秋昙才意识到,自己好好的清闲日子不过,揽什么活儿做呢?

  且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在原主的记忆里,汀兰院中没哪个奴婢想跟这位二爷打交道。

  二爷秦煜是平南侯原配夫人所出,他娘生他时难产而死,后秦煜便养在老太太身边,十一岁那年他得中解元,名震京城,可惜是年便意外坠马,从此双腿残疾,暴躁易怒,而后他搬出老太太的院子,在候府东南角的听风院幽居起来,甚少出来走动。

  现今的侯夫人是续弦,与二爷只是表面母子,没几多真情,所以连侯夫人屋里的奴婢也不待见他。

  尤其这二爷摔断腿后性格阴郁暴躁,据说为点儿针尖大小的事便责罚奴婢,把人的手都打烂了,府里奴婢才怕他怕得紧。

  秋昙搜索着原主的记忆,想起愈多反而愈对这个极少露面的少年天才感兴趣。

  出了汀兰院往东,途经桃林,四月初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春风一来,落花纷纷,地上仿佛铺了层薄薄的桃花毯,而在那桃林深处,隐约可见一白衣公子,发带翩飞。

  秋昙不知不觉朝他走过去,这才看清白衣公子身下的轮椅,所以,这就是二爷秦煜?

  秋昙朝他走过去,愈走近便看得愈清晰,此人肩宽背阔,挺秀如竹,着一身银线盘金绣松风壑韵的白绫袍子,此时正伸手去够前头垂下的桃花枝,那只手修长白皙,颜色不让桃花。

  只可惜他坐着轮椅,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够着那花枝,忽“噗”的一声,他从轮椅上直直栽了下去。

  “诶!”秋昙惊呼,立即小跑上前,看见的便是他趴在地上,双手强撑着地却撑不起身子的狼狈样子。

  “二爷,奴婢扶您起来,”秋昙蹲下身,双手插入他胁下要将他拉起,谁知却被他猛地推开,“哪里来的混帐东西,滚!”

  秋昙顿住,心道这人脾气怎么这样冲?

  他偏头瞥她一眼,冷冷道:“你站在我身后看了多久了?”

  秋昙一见他的脸,竟忘了回话,整个人定在那里。

  因常年不出门,他的肉皮儿瓷白,几乎连唇色也是白的,一双狭长的凤眸,眼下生了颗泪痣,看人时目光深邃中带着不屑,而他最美的不是五官轮廓,而是那种混杂的气质,像用冰雪擦过剑身的宝剑,冷冽凌厉,又脆弱得像个青花瓷瓶,一碰,便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