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闲闲地洒进屋里。
千闻站在屏风前，闻着屋内的木香，和庭院里飘进来的花香，看着地上被窗花打散的斑驳日影，内心居然感到一阵安定。这种只有影楼才能营造出来的年代感，让她眼前忍不住浮现它从前的主人。
那是一个美丽又善良，温柔又固执的女子。
千闻走到雕花木窗前，解衣躺下去，带着皂角清香的舒软被褥，瞬间像温暖的海洋一样，将她团团包裹。
千闻本以为，自己会失眠。
然而，还没过一会儿，她就在各种清雅香味中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眼前已经一片昏暗，唯有窗前还留有一丝余亮。
千闻刚要起身，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似乎是为了不打扰她休息，屋内没有点灯。外婆坐在窗边，双手相叠撑在拐杖上，头轻轻地枕在上面，闭目小憩。
拐杖太小了，很难睡沉，千闻起身的轻微响动，立马惊醒老人。
外婆抬起头，微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孩子，你睡好啦？”
说完，外婆便举着拐杖起身，从旁边的桌子上，取来了她的衣裳。
这不是千闻原来的衣服。
发现她的目光，外婆笑道：“你原先的衣服，应该是穿了好几天了，我刚拿走去洗了，这是改过的新衣裳，你穿上试试？要是不行，我马上改一下。”
难怪桌上还有针线。
展开新衣，里面是一件丝绸质地的连衣裙，珍珠嵌的扣子，下摆绣着一片淡青色文竹；外面是一件薄款的狐皮大衣，像是用狐皮裁剪成线后编织而成，没有整件兽皮的厚重。
这个时候穿正好。
相比之下，千闻之前的衣服不是厚了，就是薄了。
主要是，她也没想到会回到“春天里”。
外婆将衣服塞到她手里，“这些都是我闲着的时候，给你母亲做的，尺寸倒是没怎么改动，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等明天闲下来，我再给你量身做几套，你喜欢什么款式，都可以告诉我……”
絮絮叨叨地说着，就催她屏风后换好。
等千闻换好衣服出来，外婆上上下下地打量后，眼中有了一丝恍惚。
“真好看……”
这一个下午，她都无法静下心来。
离家多年的女儿没了，却多了一个外孙女，而且这个外孙女长得又似女儿，甚至比女儿离家时的模样还要年轻。
恍惚中，老人仿佛回到了过去，女儿正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外婆？”
千闻的声音，将老人神思拉回。
老人用手抹去眼角的湿润，“你穿这身衣服，很好看！”
目光上移，看千闻披散着头发，便要去找梳子。
“来，我帮你把头发梳起来，就更齐整了！”
千闻无法拒绝。
千闻让外婆坐在高凳上，自己坐在一截木桩做的矮凳上，像极了小时候每天上学前，被妈妈梳头发的样子。
“你这头发啊，跟你母亲一样，又黑又顺……”
说的千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头发已经几天没洗了。
但外婆一点都不嫌弃，先给头发梳顺，然后一边给头发挽花，一边回忆着过去，眼神充满慈爱。
老人梳头的动作很熟练，每一个动作都轻轻地，好像怕弄疼了她。
下午的时候，她已经从晏怀辰口中听到千闻的过往，知道她们母女这些年过得不容易。
尤其是眼前这孩子，竟然一个人在外漂泊了这么久，若不是这次误打误撞来到这里，恐怕这辈子都不知道她在这世上还有亲人。
想到这里，老人又忍不住埋怨自己的女儿……
好狠的心呐！
这么一想，老人心口一阵绞痛，给千闻梳头的动作便顿了下来。
千闻吓了一跳，“外婆，您没事吧？”
老人只是握紧了她的手，“我没事，老毛病了……”
千闻连忙帮她顺了顺气。
温软的手指，抚过老人的胸口，一下又一下。
同时，精神力也十分温柔地探入，轻轻地安抚着她波动的情绪。
很快，老人面色恢复如常。
但第一时间，却是担心千闻，“孩子，吓着你了吗？”
千闻摇着头，“没有，您好些了吗？”
“好多了！”
有了外孙女的关心，老人脸色果然红润了不少，然后又拿起梳子给她梳头。
千闻的齐刘海，被分成薄薄的一层，其余的头发分成三股。两侧的头发各自用发带扎住，梳成小辫子后绕到后面弯着盘起，剩余的头发继续用发带束上，挽成蝴蝶结形，发尾直接披在肩膀上。
有点类似古代的双平髻。
梳完发，老人左右端详片刻，才满意地点点头。
“好看！”
然后拉着她去吃晚饭。
出门的时候，千闻帮她拿着拐杖，而老人则低头，为她把衣服拉拢。
“夜里气温低，别着凉了。”
院外已经点燃了火种，看到外婆右手举着拐杖，千闻便自然地走到左边，“我扶您吧！”
这是她们最亲近的一次。
千闻扶着外婆刚走出篱笆门，就看到大表哥等在那里。
看到她们来了，便伸手扶过老人，叮嘱她们：
“慢一点，不要急。”
不知是不是千闻的错觉，总觉得这位大表哥看自己的目光，似乎……越来越亲切了？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却让千闻莫名紧张，好像自己所有的秘密都不复存在，就连精神力都被偷窥了一样……
难道，这位大表哥也是精神异能者？
千闻一连看了他好几眼，惹来大表哥似笑非笑的眼神，“表妹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千闻精神一紧，就像炸了毛一样，下意识地反驳：“我没……”
等反应过来，却觉得恍然大悟。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好像精神力被人揪住小辫子！
千闻的心热起来，很想问问他，是不是也有精神力？
但大表哥却没给她机会，还没等她开口，就顶着一张人神共愤的帅脸，颇为认真地打量了她几眼，然后笑着夸她：“表妹穿上姑姑的衣裳，真的很好看呢！”
这话虽然是夸千闻，但却是低着头和老人家说的。
果然，老人一听便笑开了颜，立马拉着她的手炫耀，“是啊，这孩子像你姑姑，长得好！现在又是不挑衣服的时候，赶明儿我再给她做几套，保管比现在还美呢！”
这一说就停不下来了，而大表哥则配合着赞美几句，哄得老人家更开心了。
被夸到完全插不上话的千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