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央平时是一个不太着调的人，但关键时刻又意外的可怕和敏锐。
不，或许更准确的说，对方的不着调可能只是表象。
当然，这句话如果让方舟知道的话，它估计会大肆反驳——翎央她确实就是个不着调的大魔王！
这所谓的敏锐才是表象罢了！
涟朝心中一顿，停住了脚步，看向翎央：“大人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今天去见谁了？”
“……去宫中参加了三皇子殿下的宴会罢了。”涟朝平静的开口，他不想让翎央被牵扯到这件事中，虽然以她的能力，应该可以猜出他的目的……但知道具体计划与否，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然后呢，见了谁？”翎央咄咄逼人。
“您知道的。”涟朝轻声道。
翎央沉默了一瞬，突然站起了身：“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是个怎样的人。”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但一点也不让人感到轻松。
面对不断朝着他逼近的人，涟朝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然后又及时停住了脚步，张口还未说话，便被重重的亲了上去。
她喜欢凑在他脖子处，但像这样一样直接的亲wen，却极少见。
一吻毕，翎央朝后退了一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被亲的晕晕乎乎的涟朝：“……”
“你不说的话，那我就自己猜了。”翎央挑眉，直言道，“你是想去看一眼女皇？”
涟朝被女皇两个字惊到，从刚刚的眩晕中脱离出来，还没有回答，便听到对面穿着红衣的少女接着道：“然后……让她对你感兴趣？背着我主动邀请你去宫中……哦，以她的作风来说，自然不会暴露自己还有个私生子的事情，所以只会暗中叫你去。”
“暗中，意味着隐秘，意味着不会有太多人知道……哪怕你杀了她，也不会有太多人怀疑到你、怀疑到我——况且，是女皇主动找你的。”
涟朝默然。
她果然极聪明，这些东西属于是一猜一个准了。
“如果女皇没有召你，其实还有一个人会所有察觉，那就是君后。”翎央思索了一下，颇有些头痛揉了揉眉心。
她真的不太喜欢动脑子。
索性涟朝没有真的让她继续说下去，他抬起手轻轻的放在了翎央的太阳穴上，声音轻缓的接着她的话继续。
“如果是那个男人找我的话，其实一样的，我会先杀了他。”
他用最轻缓的语气说出来最狠毒的话。
不管是君后还是女皇，都是造成悲剧的罪魁祸首，对于他来说其实杀了谁都一样。
而于他背后的人来说，他们需要的大概是京坞动乱。
“然后呢？”涟朝突然听到对面的人这么问。
她一双眼眸漆黑，正直直的盯着他，眼神中酝酿了一种古怪的情绪，涟朝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的意义，翎央已经继续问了下去。
“那我怎么办？”
“……”
涟朝突然一窒。
他的计划中……确实没有翎央的存在。
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将对方撇出来，而不是……具体的如何怎么办。
毕竟弑君是大罪，他没有想过自己会活下来，所以也就理所当然的没有想过和她有关的事情，而她，有时候也并不像是一个会为了这种事情上心的人。
可是……
涟朝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方并不缺少喜爱，她是京坞最受欢迎的小姐之一，今日那么多人，有一半都对她抱有好感。
尤其是公孙扬，那也是个极好的男子，无论是出身地位，还是品行作风都足以配得上她。
而他不过是一个青楼出身，卑贱低微到极致，甚至还身负血海深仇，只能给她带来不详的人……
他这样的人，是不配的拥有她的。
这种时候给予所谓的回应，不过是意气用事罢了。
“啧。”
久久没有听到他的回应，翎央似乎轻轻的发出了声音。
她又一次狠狠地撞上了他的唇，力道之大甚至让涟朝嘴里都泛起了淡淡的血腥味。
两人纠缠着，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房间，倒在了床上，床铺不是很软，但涟朝却莫名产生了一中深陷其中的感觉。
翎央俯身在他身上，目光深邃的如同旋涡，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哒”。
就在她弯腰准备更进一步动作时，翎央脖子上的项链突然掉了下来，那是一个长着翅膀的鸟类小饰品，通体淡淡的青白色，很是好看。
是翎央之前在街角的一个小铺上买的。
本身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绳子也就是最普通的细绳，断掉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这个时机……
涟朝骤然从迷蒙中惊醒，怔然的看向了他胸口上吊着的小挂坠。
“……大人。”他哑声开口。
有关于这个吊坠，他当时就做过许多猜测，曾经考虑过是否是别人送给她的，但翎央的生活很简单，身边也没有什么处得来的朋友。
甚至连侍人都没有极信任的那种，孤身一人反倒是常态。
更妄论哪里有走得近的异性了。
可这枚吊坠……
涟朝是个很聪明且敏感的人，常年在青楼里的生活让他比普通人更多了几分敏锐，他突然轻声问道：“我和他的声音……很像吗？”
他早就发觉了，翎央十分喜欢在他脖子处亲，与其说是喜欢脖颈，倒不如说是喜欢……他的声音。
涟朝不知为何想到了很久远之前的事情。
在楚风馆拍卖的那一夜，凌相最开始是完全没有出声的，到后面才开始提价。
非要说一下那个时间的话……应该就是他开口说话以后。
涟朝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了。
这个“他”一定是存在过的，鸟羽翅膀的小吊坠，或许就是他的标志。
虽然翎央从来没有表现过，也没有提到过对方的名字。
但不知为何，涟朝非常坚信这个人确实存在。
翎央沉默了一下，嘴角缓缓勾起笑意，她直接的拿起挂坠，点点头毫不避讳的承认道：“确实很像，简直一模一样。”
就跟上个世界的陆淮望一样，那人有着和他一样的脸，尤其是眉眼处的风采，简直如同孪生。
而这个世界的涟朝……
这绝不是什么巧合。
得到这个答案的涟朝轻轻沉默了下来。
他心里仿佛被浓郁的失望和……嫉妒淹没，但他又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大人，那您和我这样，他不会不高兴吗？”
翎央思索了一下：“他不在这个世界。”
——但也不一定。
毕竟她还没有验证面前的人是不是完全与“他”无关。
“……抱歉。”涟朝下意识的就认为翎央所说的“不在这个世界”指的是对方已经死去了，他瞬间觉得自己失言，心中又忍不住更加闷了起来。
照理来说他应该感谢对方的不是吗？
如果不是因为两人相似的声音，他可能早就被不知道什么人带走了，自然也无法遇上她。
“没事。”翎央大大方方的点了下头，将挂坠重新打了个结挂回了自己的脖子上。
经过这么一事，她刚刚的气也消了点——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生气，当然说是生气也不准确，最多算是烦躁？
但不管怎么说，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反正是没有进行下去。
涟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他嘴角还有些发麻，轻轻舔了一下发现还有些疼，估计是刚刚亲吻的太过用力，导致那里破了。
他此时的心思说不上来的复杂。
首先是庆幸，庆幸两个人没有真的发生什么。
他身上的毒和他必死的解决，要是翎央真的与他做了，完全就是连累她跟他一起去死。
其次就是难过和懊悔。
她那些温柔和恶劣，带着笑意的眼神，其实……应该都是给另一个人的吧。
但如果他今日不直接问出来，说不定还能继续以这样的卑劣的方式占有着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说不定她也已经彻底分清了两人，不然她不会在那一刻停下。
正在涟朝闭着眼，即将被负面情绪所淹没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别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吃完饭仔细跟我说清楚你的计划。”
翎央目光阴测测的。
涟朝手微微一颤。
不知道为何，他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倒影——他自己的。
刚刚的郁气似乎减少了点。
他微微抿唇，笑了一声，温声道：“好。”
-
吃饭的时候，因为刚刚用力太猛，涟朝张嘴都有些不顺畅。
他唇角破皮，吃完饭更是泛起了非常明显的红肿。
翎央找了药把人抓过来，给他一点点的抹上了。
随后便是关于这个计划的探讨。
涟朝的计划其实很完美，和翎央的猜测也没有什么大区别。
今天的将计就计就是为了偶遇女皇，宁瑾的故意算计对于涟朝来说反而是更好的掩饰。
就算女皇去查，也只会查到自己儿子算计涟朝的情况，关于涟朝本身的目的，就不会多想了。
两人之间的偶遇，在女皇眼里也会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巧合。
其次是涟朝的身份。
他虽然出身于青楼，但背景其实很干净，是确确实实的青楼长大。
真要查起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他三四岁的时候就与父亲分开了，其实正常来说本该没有关于他父亲的记忆，所以不知道自己的出身也很正常。
唯一会惹起女皇怀疑的是，他和翎央的关系。
当时不近男色的翎央突然去青楼将这个人拍卖了下来，而且是十分高调花了大价钱。
这件事很容易引起女皇的猜忌。
但反过来想，若是真的有什么关系，翎央反而更应该低调，暗中和涟朝接触，像是这样的高调……反而真的是更像一场巧合了。
所以细说起来，涟朝的计划说不准真的能成功，而且他身上还有他幕后那些人给他的毒，不死也能让女皇掉层皮。
但是……
“你忽略了一件事，至关重要的事情。”翎央沉思了一下，吐出一口气来，看到涟朝也十分严肃的神情，她嘴角却缓缓勾起了笑容，“你猜一下？”
涟朝：“……”
这人的恶趣味真的是无时无刻的不在出现。
“猜不到。”涟朝乖乖摇头。
“你不了解女皇。”翎央声音略低了下来。
-
与此同时，皇宫中，女皇刚听完下面人的回报，她也低低的呼出了一口气。
今日的遇见显然是真的巧合，自己的那儿子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了。
为了那凌久做出暗算的事情也不奇怪。
但该有的处罚不能少，哪怕只是禁足两三天，也是要做的，做给宫中其他人看，也是做给凌久看——把那个疯子安抚下来也很重要。
可后面这些情报……
“你确定属实？”她沉声问道。
“确定，当年的涟朝就是被楚风馆的上一任鸭公，从外面接回来的，他曾经跟楚风馆里一个年迈的老侍人提起过，这孩子是’怜歌‘的孩子。”下面的侍人穿着一身黑衣，是宫中专门负责暗探情报的隐卫，情报的真实度高达九成以上。
他口中的怜歌，就是曾经和女皇有过一夜情缘的人。
也就是涟朝的父亲。
“是么。”女皇神色沉沉，她一手轻轻敲着桌面，手中转动着杯盏。
涟朝的出现太过于巧合，一个个巧积累在一起，反而不是巧合。
女皇对于涟朝还是以怀疑居多，不过她现在怀疑的不是涟朝身份的真假，而是翎央身边的涟朝，是不是真的涟朝。
涟朝的那张脸，其实就能证明很多了，他长得既像怜歌，也像他。而且涟朝作为楚风馆的花魁，画像还是有不少的，从小到大都有，从小时候就能看到两人之间眉眼的相似。
想到那张脸，女皇神情更加复杂了。
看来得找个时间将这人招宫里来一趟了，不过这件事必须暗中进行。
她必须得验证一下那个人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涟朝……也就是说，是不是自己的儿子。
如果不是的话，那自然格杀勿论，甚至有了调查凌家的名头。
如果是的话……那就更该杀了。
一个皇子居然成了青楼花魁，还被凌久那小兔崽子收在了府中，那是真真切切的打了皇家的脸。
她绝不能让这样的污点活下去！
-
翎央今天从楚长倾那里又薅了五六十点的气运值。
现在说话做事都相当有底气。
分析事情起来好像也比往日要更灵光……当然，翎央觉得这本来就是自己该有的聪明才智。
很快，对面的涟朝就被她说动了，表情也逐渐沉了下来。
“所以……”他试探性的张口，顺着她的思路继续猜测。
“不管怎么说我都会死，而且还不一定能见到女皇。”
验证他身份的真假罢了，女皇也不需要亲自出场……而他若是要暴露他知道自己身份的事情，女皇恐怕会更加怀疑他的来意，直接将他杀死也说不准。
是他低估那个女人的狠心了。
想想也是，能杀掉自己的姐妹坐上皇位的人，想必也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
涟朝想通了，却也沉默了。
如此看来，他还是太过天真了，一代女皇哪是那么好暗算的。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方法。”翎央冲着他扬了扬下巴，“你过来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这人只是在故意逗他，并不是出于喜欢。
只是喜欢看他羞窘但是又不得不凑过来的模样罢了。
涟朝对此心知肚明，但又忍不住的心中一跳。
就在同一时间，他突然觉得小腹一阵疼痛。
涟朝身子骨弱，平时每次来月事都很疼。
上次甚至疼到脸色发白，翎央找人开了点药才缓了下来。
但是，月事的疼痛在现在这种剧痛面前反倒是显得不值一提了。
小腹中翻江倒海，就像是有一只手伸进去狠狠的捏紧了他的内里血肉，然后挤出了一滴又一滴的鲜血。
也像是有万千虫子在其中撕咬啃食。
涟朝没有控制住的叫出了声。
翎央指尖微微一动，然后抬起手将他抱起放在了榻上。
云骨毒，发作了。
因为有方舟的存在，翎央对于这种毒的了解比涟朝还要多。
尤其是后期，身中母毒之人会非常的痛苦，只有交欢能够缓解，像是涟朝这种中了快要半年的，开始疼起来也很正常。
但是……
翎央眼眸逐渐沉了下来。
因为是第一次疼痛，来的快去得也快。
涟朝最后晕晕乎乎的被灌下了一碗止疼药，然后药效上来他也就沉沉的睡去了。
今天对于他来说经历的实在有点多了，上次这样心累还是在猎场的时候。
两次，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一直在想着翎央，涟朝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好像受了什么伤，被仇敌追杀至了一处悬崖下面。
他正茫然找不到出路，觉得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
她的头发很长，发尾泛着淡淡的红色，一双眼眸却是深邃的绿色，其他地方的都笼罩着雾气，让人看不真切。
人的眼睛怎么会是绿色呢？
涟朝在梦中茫然的想着，但梦里的他却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结，就像是天然对对方信任一般，他接受了她的帮助，被她救下了。
她的性格有几分恶劣，虽然总是强调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实际上却没做过什么大坏事。
只是喜欢胡闹罢了。
他们度过了一段还算快乐的日子。
不过尽管如此，他依旧看不清这人的脸，直到梦的结尾，那人突然轻笑了一声。
面上蒙着的迷雾散去。
露出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是翎央。
随后梦境崩塌，涟朝也被惊醒，他昏昏沉沉的看了眼四周，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刚刚……他似乎做了一个梦？
但细想起来，又好像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梦到了翎央。
不过换说回来——
翎央人呢？
-
此时的翎央正坐在书房里，她没有点灯，整个人似乎都要融入黑暗，眼眸似乎也酝酿着黑夜的光泽。
与其在亮光下生存，她好像更适合暗中。
黑暗中，一个其他人都听不到的声音响在了翎央的脑中，是严肃的童声。
【我跟你说过的！我跟你说过的！】
方舟的声音十分暴躁，连宿主都不叫了，细细的听起来，竟然还有几分畏惧。
是的，它畏惧了。
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比较厉害的宿主，能够对空间造成损坏，或者是极为聪明，悟到了时空穿梭原理的宿主也不是存在。
但都没有像眼前这个魔鬼一样，她只是淡淡的伸出了手，面前着一方空间就开始震动。
她再轻轻一抓，空间就出现了碎裂。
这可是界壁，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牢固的东西！
哪怕是它——天道直属的救世方舟系统，在穿梭空间的时候，都要借助外力，也就是天道的力量穿梭。
但面前这个人，却轻描淡写的对界壁造成了破损。
可……这并不能解决她现在所遇到的问题！
【涟朝的结局是必死，哪怕你能撕裂空间也救不回来他。】
“闭嘴。”翎央捏着耳垂，嘴角下意识的勾着笑容，但脸上的其他神情，和笑完全没有关系。
其实方舟说的对，她刚刚实验的时候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云骨毒的解药在哪个世界这并不难找，但是要得到必须得亲自去拿，那么问题就出现了——
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不同，就算完全不耽搁，最快拿到解药也需要三年。
但涟朝，最多只有一年能活。
至于带着他一起去……他那小身板能顶得住时空穿梭才有鬼。
近在咫尺的处理方案，却成了死局。
想到这里，她又声音沉沉的低笑了一声。
方舟现在听到她笑就害怕。
这人在它这里本就是s级的危险等级，但经过刚刚那么一出，翎央在它这里已经冠上了“sss+”大魔王，极为危险等称号。
【你冷静一下。】
方舟只能好言相劝。
它其实也不认为翎央喜欢涟朝，上个世界她还喜欢陆淮望呢……来到这里也没有感觉那么伤心。
所以这个世界她估计也并不喜欢涟朝，更多的只是事情脱离掌控的愤怒罢了。
方舟如此认定。
并且作死一样的补充了一句。
【任务的千年之间你会认识很多人，下一个也未尝不可以。】
“你还挺懂啊？”翎央嘲讽的扬了扬嘴角，“算了，这个世界，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
【……】
方舟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这句话什么意思。
却突然发现自己与宿主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
等等，她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
【……】
它沉默了……不过，从其他意义上来说，他也确实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
涟朝过来找人的时候，书房里的灯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了。
少女正拎着毛笔奋笔疾书，那是最近没有处理的一些公务。
其中有一些是下面送上来的建议和方案，翎央只是大概的扫了一眼，就下笔飞快的写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涟朝隔的那么远，但依旧看的清楚。
重写！
涟朝：“……“
因为她沾的墨多，下笔又狠，浓墨渗透了纸张，印在了下一页上。
涟朝看到翎央嫌弃的皱皱眉，用两根手指把那张提起，放在了旁边，然后又睁大眼睛费劲的看了看第二张。
估计是第二张写的也不怎么样，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将第二张也丢在了旁边。
上一张的重写二字这次是实打实的印在了上面。
——虽然是倒着的。
涟朝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的笑声引起了翎央的注意，身材单薄的白衣少年站在门外，唇角还带着浅笑。
翎央：“……”
可恶，她居然有那么一秒被美色蛊惑，差点忘记睡觉才是眼前这人最该做的事情！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大人你不是也没睡吗？”涟朝段位有所提升，居然会反驳了。
翎央从不畏惧这种低级嘴炮，她笑了起来，“因为我是大人啊。”
身份上和年龄上的“大人”，睡得晚也正常。
涟朝在斗嘴这方面是比不上翎央——毕竟对方是在朝堂上都让人畏惧的凌相，所以他好脾气的笑了笑，面前这人和梦中那个模糊身影再次重合，让他又蓦地有了片刻沉默。
他走过去，在对方身边坐下。
翎央低头看向文书，安慰道：“快写完了。”
“嗯。”涟朝应道。
随后便是微妙的沉默。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尤其是涟朝，他知道自己要命不久矣。
翎央在纸上轻轻的写了一行字，她的字迹很好看，带着一股“唯我独尊”般的嚣张。
涟朝突然听到自己身边的人以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放心。”
“你想做的事情，我会帮你完成。”
-
楚长倾在楚家养了足足三天。
这三天里她没有一天不是在骂凌久的。
这人下手是真的阴，也是真的狠。
而且专门朝着她的脸打。
害得她这三天都出不了门，甚至连朝都上不了。
如果是平时也就罢了，现在正值楚家的特殊时刻，楚家好多人被查到，罢免停职的也不是没有，她作为楚家目前地位比较高的小辈，还深的女皇信任，理应该每天出门刷脸，提高女皇对她的好感度的。
但因为被翎央打到破相，门都不出了。
这样的她在女皇眼前乱晃，估计只会让女皇把她当作什么妖魔鬼怪。
想到自己家最近发生的事情可能也和凌久有关，楚长倾对其更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
但她这厢还没有找翎央的麻烦，她自己的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前日的一场宴会说起。
春日赏花宴，不止宁瑾一个人在办。
准确的说，正是因为宁瑾办了，京坞中才掀起了一阵赏花宴热潮，许多公子小姐都跟着办了起来。
有人邀请了苏釉南。
其实这事完全是巧合。
因为京坞的交友圈子还算是固定，每年这些宴席邀请的人都相差不多，这位公子在发出邀请函的时候，忘记苏釉南的事情了，直接跟下人表示“和往年一样”即可。
下面的人也没有反应过来，等发现给苏釉南发了请帖时，已经晚了。
可发出去请帖再收回未免显得难看。
还容易染上趋炎附势的名声。
所以这个公子就硬着头皮招待了苏釉南。
苏釉南现在已经怀了五六个月，肚子很大，但他受不了从高层跌下来的心思，就背着苏秋参加了宴会。
宴会上，不少本来就和他看不对眼的公子对他也是十分嘲讽。
未婚先孕这一条就足以让他抬不起头。
虽然大夏民风开放，没有到怀了孩子就不能出门地步，但未婚先孕还大大咧咧的参加宴会，还是很容易遭人诟病的。
偏生苏釉南也是个养尊处优的性格，面对其他人的嘲笑，顿时也气了。
怒急攻心再加上他人的刻意针对，苏釉南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动了胎气。
本来大家都以为他是装的。
毕竟以前的苏釉南对这种白莲花手段玩的也是炉火纯青。
直到看到苏釉南身下溢出的鲜血，众公子们才尖叫了起来。
苏釉南疼的脸色发白，还不忘威胁其他人，怒喊道：“长倾姐姐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下，京坞最大的未解之谜也有了答案。
本人说的，可信度直接上升到了十成十。
当时大家虽然对孩子的母亲是出家人这件事有诸多猜测，但也没有料到会是真的。
更没有料到，那个传闻中和苏家公子私通的人，居然会是楚长倾！
——楚长倾在京坞的名声实在是太好了。
就是楚家出了事，她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为了坚固名声，楚长倾更是表现出了大公无私的样子，甚至表示自己会对这件事进行严查。
民众们的风评也偏向她许久。
可这件事一出来，无疑是扔进水面的一颗石子，将原本的平静的水面打碎。
虽然仍然有一部分人不相信楚长倾是这样的人，甚至认为是苏釉南得了臆想，但在大多数人的心里，天秤已经悄然偏斜。
楚长倾被这件事影响的还是极深的。
她其实也有些骑虎难下。
苏秋现在对楚家，对她都是恨之入骨。
苏釉南倒是还好，但如果自己语气生硬的表示两人毫无关系，恐怕对方也不会一直坚定的选择她。
而且……一个能婚前背叛自己的未婚夫，做出这种事情的男人，他发疯做出其他恐怖的事情，也不是没可能。
楚长倾现在倒是想起自己和苏釉南不是那么的名正言顺了。
但……木已成舟，为时已晚。
他此时就是想退，也退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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