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回到了北边,

  数月未见,炀韶思念自家女儿思念得紧。

  刚一见面,还未来得及叙说思念之情,玉明便开门见山地与自家母亲言说了女儿家隐秘的心思。

  炀韶公主起初听闻之时自然心中千百个不情愿,

  她是玉明的母亲,自然知道自家女儿生了个何样的心肠。

  且,玉明看上的人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儿,她看上的是何人,那便是当今太子殿下,日后南朝的君主。

  嫁与这样的男儿,且还是为正妻,日后便是身居皇后之位,

  这样高的位置岂是玉明这样的柔善姑娘能坐得的?!

  看着自家女儿含羞的面容,炀韶公主能从那一对亮闪的眸子中清晰看到欣喜之色。

  可想想以后,饶是心中有千百个不忍,她还是要开口的。

  “玉儿,这桩婚事我与你父亲不允。”

  炀韶公主的声音清亮,语气坚定。

  听到自家母亲这般回应,玉明的瞳仁藏着的喜色瞬间凝滞住了。

  “女儿遇到了此生挚爱之人,为何母亲不允,女儿不懂。”

  玉明开口发问。

  “你可知你心仪之人身份为何?

  那便是南朝的储君,未来的帝王。

  若,真如你所言一般,太子殿下要娶你为正室妻子,那日后你要做的便是南朝的皇后,一国之母。

  你,在我与你父亲的百般庇护下长大,算计,心机,谋略,你都未曾见过。

  若是你娘我真的允准了,那便等同于将你这个小白兔往虎狼窝里送。

  我…我…如何忍心让你身处这水深火热之中?!”

  炀韶公主字字恳切,每一个字的背后都藏着无尽的爱女之心。

  她顿了顿,而后又追了一句,

  “玉儿,我与你父亲,还有你的兄长身在北边,咱们的家亦在北边。

  若是你当真嫁与太子殿下,日后入了皇宫,便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父亲与我便是想护你都护不得,

  一南一北,相隔千里,

  这距离便让我与你父亲,还有你的兄长鞭长莫及…”

  炀韶公主说着,泪便一滴滴轻轻落下。

  听着母亲这般言语,玉明心中也微微动摇了。

  一边是家乡,父母。

  一边则是她重重放在心上,无时无刻不想着的情郎。

  两边都重要,两边她都不想舍,

  舍也舍不得。

  无法自私的抛下父母与兄长,亦无法将年少第一次心动之人说忘便忘掉。

  炀韶公主淌着泪,玉明也跟着泣涕涟涟。

  大概,从她出生至今十五年的光景,此番便是她遇到的最艰难的抉择。

  “玉儿,母亲不逼你。你且想想清楚,母亲只是舍不得你。”

  炀韶公主见自家女儿这般默默流泪,满脸失落的模样,心中到底不忍。

  距玉明的生辰还有五日,这五日她便一直将自己闷在房中不肯出来。

  女子及笄,本是喜事,

  但此时的玉明却寻不到半分值得欣喜的事情。

  紧闭的房门犹如此时玉明的心扉。

  “连着三日了,她都未曾踏出房门一步,便是用饭也在自个儿的房中用,

  我留心了,那饭菜基本上是如何端进去便如何端出来的。

  再这样下去…便是人不憋坏了也要饿出毛病来的。”

  林枫晚站在墙角处,满脸的忧虑。

  一番话说完,半天没有回应,

  林枫晚低头一看,只见与她一道来的宸王殿下正蹲着专心致志的看着那一连串的蚂蚁溜着墙角运食儿呢…

  “不说了不说了,说了也没人理。

  有这说话的功夫我便给玉明准备几道甜汤去了。”

  林枫晚一挥袖子,拔腿做出要走的架势,

  她此时的模样与这动作呀,当真是傲娇得很。

  身边有了动静,小六方才缓过神来,他连忙拽住女子的脚踝,随后开口说道。

  “不是我不理你,连着三日了你日日都是这话,日日忧心忡忡。

  你是学医的,你难道不知道忧思郁结伤神伤肝的?!

  要我说,这事儿多简单呀…”

  小六的话还未说完,玉明便更不高兴了。

  “如何简单,玉明几乎不吃不喝的,日日闷在这房里。

  要我说,女子与男子间涉及到这感情的事儿,便是女子陷得更深些…

  这事儿…放到谁身上谁不难过的…

  顺了心意嫁,那此后便要背井离乡的,不能在父母跟前尽孝,独忍着思亲之情…

  若是不嫁,怕是这一生心中都要遗憾,余生都要沉浸在这深深浅浅的惦念…”

  林枫晚的话音一落,小六的话紧跟着便递了上来。

  “若是你,你如何选?!”

  “我?

  这事儿我无法感同身受,以不能身临其境地将自己代入。

  我…我与玉明如何能一样,我心中从未有一个家。

  第一回,母亲走的时候,我便成了没娘的孩儿,

  后来,祖母去了,我的心如同流浪一般。

  说心里话,那个家,便是个虚名罢了。

  未曾有过温暖,未曾被家中的人呵护过,这样的家如何能称得上是‘家’呢…”

  听到林枫晚此言,小六心中对她的怜惜又多上了几分,

  见她眉头紧锁,小六实在是按捺不住了,他清了清嗓,伸手对她比划了一下,示意她离自己微微近些。

  林枫晚蹲下身子,将头向着小六的方向微微靠了靠,

  姿势已经摆好,小六缓缓开口。

  “我瞧着,这桩婚事不是不能行。

  炀韶公主与其驸马当年便爱得轰轰烈烈的,成婚多年依旧恩爱非常,这日子也是过得蜜里调油的,

  当初,玉明的母亲也是如玉明今日一般,不让嫁也嫁了,就要嫁自己的心上人。

  想来没有人能比她更明白,如愿嫁给自己的心上人是何滋味…

  还有,我跟你说个事儿,你莫要给我说漏了嘴。”

  “好,你且说就是了,我定然守口如瓶。”

  林枫晚满眼期待,她的手不住地搓着膝盖,

  小六将头又靠近了林枫晚些,

  此时,他的嘴与她的耳垂间的距离不过只剩两三厘,

  因为距离太近,她甚至能听到他一进一出的呼吸之声。

  还未容林枫晚害羞,耳边便传来了小六低沉的话语声,

  “我七弟…已经在路上了,

  算着至多两日,他便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