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寒风吹古道，漫漫黄沙罩边城。
武帝元鼎六年设昭武县，因境内月氏驻牧时筑昭武城，隶于张掖郡。
王莽始建国元年，改昭武县为渠武县。东汉建武五年，复改渠武县为昭武县。
昭武县原本只是一座边陲小城，近些年因为周围的羌族安稳，新任的羌族首领也曾在长安读过书，与汉室之间的关系较为友好。
所以昭武县内的守城士卒只有两百人。
汉昭宁十年，董默遣进士五十余人入凉州，途经昭武，遇张掖郭角联合羌族首领蛮克图联手伏击。
措手不及之下，进士们躲进了昭武县城之中，依托城池与两百名士卒固守待援。
一连十三天，羌族先后对昭武县城发动了六次进攻，致使六十七名士卒战死，另外还有两名武科学子战死。
久攻不下的蛮克图同样不忍牺牲族人性命，于是掐断了昭武县的水源，迫使昭武县内的百姓只能够以城中仅有的两口水井为生。
三日后，水井将竭，昭武大危。
张高坐在城楼之上，面色悲愤的望着，远方的羌族大营。
“君侯当年或许真的错了，他就不该对这些羌人一视同仁。”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在他的身边坐下，将一个只剩下半袋子水的水袋递到了他的面前，目光如炬的盯着远处的羌军大营，眼眸中浮现出了仇恨的光芒。
羌族的军队行进有序，组织严密，一看便是经过专门的军士训练。
安营扎寨暗合兵法，统兵之人必定也是系统的学习过行军打仗之法。
蛮克图原本就是张掖羌族部落的族长之一，后来他被带到了长安，与其他羌族子弟们一同在长安大学之中读书。
董默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出生而区别对待，任凭他们在长安大学之中学习兵法与武艺。
作为长安大学教习的卢植与董默谏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校长还是要多防范于未然才是。”
当时的董默作答：“不投其桃，何图其李？本侯既然将他们带回了长安大学，那便不能够因为他们的出身而区别对待。
无论是世家，豪门还是异族，只要入了我长安大学，那便是我长安大学的学生。”
正是因为董默的这句话，长安大学的学子们方才没有与羌族产生太大的隔阂。
一些汉人子弟，甚至因此羌人成为好友。
之前的刘赛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董默的行为，在他看来，君侯有海纳百川之气概，乃是亘古未有之圣贤。
而在这一刻，尽管对他出手的是羌人，但他依旧对董默产生了怀疑。
张高接过了刘赛递过来的水袋，方才将它打开，只是凑到干裂的嘴唇前抿了一小口，随后便将它递给了旁边的其他人。
接过水袋的人近乎疯狂的猛灌了一口，但就在他准备吞下第二口的时候，目光注意到了其他人。
他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有些惭愧的将水袋递了出去。
接下来的每一名进士都只是轻轻的抿了一口，随后又将小半袋水交还到了张高的手中。
张高目光坚定的将水袋递给了刘赛，张开布满裂痕的嘴唇说道：“君侯不会有错，有错的只是羌人。
你看着吧，若是这些羌人不愿意接受君侯的宽仁，那君侯势必还之以雷霆。
迟早有一天，君侯会为我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一旁的刘赛接过水袋，随即露出了一个惨烈的笑容。
“报仇，君侯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食物虽然未曾匮乏，但是饮水已经接近断绝。
他手中的这小袋子水，已经是城中那口枯井最后的遗泽。
只需要再拖延一天的时间，或许一天的时间都不到，城头之上的汉军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王虎，王虎，水，快，谁还有谁…”
一声惊呼之声响起，刘赛在毫不迟疑的将手中水袋丢了过去。
一名护卫慌乱的接过水，将它打开之后，小心翼翼的向着一名倒地的护卫口中灌去。
“让儿郎们把马杀了吧，先用马血补充一些水分。”
也就在这个时候，张高的声音在刘赛的耳边响起。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刘赛却是开口阻拦道：“这是最后的希望，或许我们能够杀出一条血路，护送你们突围出去。”
张高却是摇了摇头，而后看了一眼城中那些围着王虎眼巴巴等候的士卒，咬牙开口说道：“是我们拖累了他们，此时绝不能够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
刘赛愣了愣之后，骂了一句：“酸儒之见。”
话音落下之后，便又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城墙。
片刻之后，城内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
“不能杀马，这是君侯赐下的…刘赛，你…”
“嚷嚷个什么？太守大人说了，吾等与昭武共存亡。
人都快要渴死了，这些马还留这干什么？
要它们也跟我们一样渴死吗？
先从我的黑风开始，去拿两个桶来…”
人群很快便陷入了沉寂，良久之后便传来了一声战马的悲鸣。
这悲鸣之声仿佛是感染的马厩之中的其他战马一般，随后长嘶之声不断响起，仿佛是这群灵性的马儿正在与自己的同伴送别。
马血并不充足，一人最终也只能够喝到一口。
但就算是如此，也给那些嘴唇干裂的士卒们解除了许多的痛苦。
张高身边的一名士子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那些正含泪饮血的护卫们。
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眼眸中流露出了渴望的神色，但是最终他又一声不吭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在面临战争之时，在水源极度匮乏的情况下，任何的饮水资源都将优先供给士卒。
哪怕只是血水，哪怕他们是饱读诗书的进士，将来会是一郡太守，亦或者是一城之主。
太阳悬挂在天穹之上，让天气变得更加干燥与灼热。
刚刚饮了一口马血的士卒们不得不再一次将饥渴的目光看向了其他战马。
望着士卒们饥渴的目光，护卫们的脸上终究还是露出了柔软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