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了仙诀，与飞画一起下了山。
来太苍这么久，这还是颜苏第一次下山，样样都觉得新鲜，瞧什么都觉得有趣。犹如那笼中之雀得了自由，一路欢快。沐然一直含笑跟着身后，小心的顾着两位师妹。
人间繁华，江南一带，更是一片桃红柳绿莺歌燕舞，令人流连忘返。
颜苏与飞画来到江南最负盛名的木渎城，天蓝草绿，有碧水绕着城池湍湍而去，一艘艘的画舫或停或留，来往湖面，有歌女轻柔的声音远远的飘来，吴侬呢喃，歌舞升平。
“我去给师兄弟们置些物什，你俩自个儿逛逛，晚些，我们在前方街口处的客栈会合。”沐然说道。
“嗯。”飞画点点头。
“人间，真是热闹。”颜苏赞叹着，拉着飞画在人群里挤进挤出，仗着身子之便，像泥鳅一样滑溜。
待到晚上，更是热闹，街道两边挂满了红灯笼，长长的看不到尽头，各类小吃各种杂耍，琳琅满目看得两人目不暇接。
两人逛了一整天，兴致高昂，也早将沐然的叮嘱忘在脑后，找了个靠河边的茶楼，边吃边聊。
展目望去，湖面上水波荡漾，灯火明亮的画舫，有莺歌燕语，船头的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摇晃。
“真美。”
“你今日已赞叹数次，莫不是……完了，你思凡了。”
“那倒没有。只是有时会忍不住猜想，他们会如此的精彩，是否因为活的时间太短？”
“短短的一生，如若不能再尽兴些，确是太可惜了。”
“如此想来，还是成仙得好，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可以尽情的做想做的事，尽情的等想等的人。”颜苏微笑着，脸上一派轻松。她又想起北辰帝君，虽然嘴上说得轻巧，可等待的辛苦，也只有自己心底明白。
飞画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有些怅然：“若得心之所愿，必想长伴一生，人生苦短，短得一生只想与他共白头。有时在想，还不如做个凡人，一世情缘，百年好合，到了阴都，若能相见自是极好，若不能，过了奈何桥，便是桥归桥路归路。下一世，谁也不用惦着谁。”
有遗憾，可是却能忘记，忘记也是种幸福。
颜苏有些奇怪，“你这话是……你等的那个人有消息了吗？”
飞画摇了摇头，脸上是一贯的柔笑，眼中却有了丝不同的愁绪：“有了消息又如何，现下已是物是人非。”
随即又笑了笑：“良辰美景，不说这个。上次听你在太清殿上说那番话，让我记忆犹新。如今，我可是满心好奇那北辰帝君有何等风采才令颜苏你如此念念不忘。”
“帝君风貌，九天之上无人能比。”靠在扶栏上，颜苏抬头，目光遥遥，似能看透那四垂天幕，点点星子闪烁间，仿佛他近在眼前。
“你有多喜欢他？”
转身，见飞画目光灼灼望着她，表情甚至是认真。似不堪她如此的执着，颜苏垂了目光，低低说道：“如若不弃，颜苏愿以命换之。”
飞画怔了怔，半晌才点点头：“有颜苏你如此的倾心相待，帝君确是福泽深厚。”
颜苏苦笑着：“可那又如何。你看我。”
她随意的抬了抬手：“这副模样，如若再不脸皮厚些，如何入得了他的法眼。既便是现在，他依旧当我是个孩童，对我多半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但就算如此，我也只想呆在他的身边。”她叹了口气，师父说的是对的，帝君的确不会喜欢现在她这般稚童模样。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如云烟。
细细想来，跟着师父修行已近十年，除了刚来时，会想念的紧，现下她已学会深藏，刻意的不去想不去打听，兴许熬过这六百年会容易些。只是午夜梦回时，紫微垣的点点滴滴依旧在记忆中萦绕不去，熟悉的仿佛历历眼前。
六百年并不算长，对于仙寿绵长的神仙来说，弹指一挥间就过去了。
可对于心有牵挂的人来说，莫说六百年，就是六年六十年，都是不可仰望的长久。想念得久了，连呼吸都会疼痛。
“可惜……”
“也许廉贞星君将你送来此，也是好意。毕竟你俩目前看起来，的确是有些不合适。”
“这我明白，不过……咦，那不是夜霖吗？”
飞画顺着颜苏的手望去，只见那湖上画舫栏边，站着的确是月君夜霖。月光下，黑衣逶迤竹扇轻摇，一派风流惬意。
“好嘛，这厮在天宫中调戏众仙姑还不够，又跑来凡尘祸害良家姑娘。”颜苏一捋衣袖撑着茶楼的围栏，就待跳上画舫。
飞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颜苏此话不妥，这画舫之上怎会有良家女子，烟花之地自有文人雅士倾心向往。月君一向自诩风流，来此亦不为过啊。”
“他身为仙者居然不洁身自爱。”
“仙宫寂寞，此举又有何妨。”
“哎飞画……我说你今天怎么总在帮他说话。”
“因为飞画姑娘善解人意宽厚善良，不若颜苏你，小鸡肚肠斤斤计较。”不知何时，夜霖已站至她俩身后。见她俩望过来，折扇合拢，敲了敲颜苏的脑袋。
“看来这曲九真是不会养，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都没长些尺寸。”
颜苏一翻手，赤练鞭现于掌中，翻手便抽，死夜霖，每次见面不糗她就难过是不是？
“你看你看，还脾气爆躁冲动易怒，我若是暮苍，定也不会喜欢。”此话让颜苏瞬间定住：“那他喜欢什么样的?”
夜霖潇然一笑，折扇随手一指：“喏，就飞画这样的。”
见两人突然盯着她，飞画赶紧摆手：“哎不关我的事啊，你俩打就打，盯着我做什么。”怪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