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天晚上，从尹川的学校回来，寝室里没有往日的吵闹，暖暖的屋子里蔓延着一种出乎寻常的安静。看一眼打开在床上的日记，我一下子都明白了，那是一个厚重的本子，没有格子，没有图案，只是干干净净的白。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慢慢的走过去将那日记合上，然后坐下。我没有丝毫怪罪他们的意思，相反的，心里涌腾起无数的窘迫与难堪。
“洛澈，对不起，我们看了你的日记。”
“哦。”
“每次看你那么认真的记，那么快乐的笑，我们就想看了，我们不知道你记得是……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们只看了第一页。”
“没关系，都是些无聊之事。”
接下来便是持久的沉默，组织们都不再说话。我起身将日记锁进橱子，然后打水洗漱，铺床睡觉。
“小澈，如果真的喜欢，那么便去努力争取吧！”
这是我听到的第一句话，有些意外的话。
“你们不再觉得我很可笑么？”
“也许这样的感情是可笑的，但是你喜欢的心意绝不可笑。只要你自己快乐，谁又能笑话得了呢？我们……其实都一样，这么多年随波逐流的改变了很多，以后，我们都简单一些吧！”
我惊异的抬头，不经意的遇上大家眼睛里的笑意。
以后，我们都简单一些吧，对的，我们简单一点，回到从前。
后来，翻日记的时候，下意识的停留在第一页，指甲轻轻掠过那一行行的字，有莫名的悸动，这一页，她们真的看明白了。那是我写给湛冰的一封信。
湛冰：
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我，因为空虚，所以需要找个人消遣……我都可以坦然面对的，因为这么久了，我们之间从没有说过一句关于男女的龌龊的话，从没有说过关于寂寞空虚的什么什么。我们之间，很简单很清白。我并不怕别人会怎样说我，只害怕别人对你有不好的揣测。
其实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因为看上你的世界，所以顺带着看上了那个世界里的你。
我一直在改变，很恐怖的改变，七岁的时候我可以在老师给我批了“潦草，不及格”的数学作业上想也不想的回批一个“我也不想这么潦草！”十岁的时候我可以带领全班差生抗议不公平待遇。十四岁的时候，我开始乖巧不说话，开始学会了看别人脸色做事。十七岁高一的时候面对政治老师公然的侮辱，我只能低下头自己哭。十八岁的时候我学会了虚伪的反抗，我开始试着反抗，我摸索的很快，不久之后我便学会了和敌人面对面的微笑。二十岁，我进入了大学，面对这么多的人，我突然又累又怕，恍惚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改变了，于是我懦弱起来……直到我发现了你，和我很不一样的你，你每天都过着痛快的日子，你有很多可爱的朋友，你有很多快乐，你有很多自由，你做了很多我想做却一直不敢做的事。
我就像是一个快要坏掉的人，从许久许久的困惑里逃了出来，然后遇见你。
你于我，犹如Sunshine.
光明且温暖。
洛澈敬上
自“日记事件”之后，组织们开始全力的支持我。
在她们看来，我的这种喜欢是不一样的，如果将喜欢的等级划为天上十八层地下十八层，那么我无疑是处于地下十八层里的最底层。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她们还没遇上这样难度的喜欢。
用大家的话说这就是一场没有指望的期待，无法预料结果，甚至没有办法走下去。一时间，这场暗恋因其空前的难度和玄乎，成功的引起了组织们的高度重视，瞬间成为全寝室的奋斗目标。
大家都很想看看，在这样的世道里，是不是只要很努力很努力便真的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是不是还可以奋不顾身的去喜欢一个人？
“小澈，如果你能追上湛冰，那么将来我一定也要勇敢的去追求一次自己的幸福。”一起去水房提水的时候，小四认真的说。
我微微一愣，忽然明白，原来不知不觉，组织们已把一些对于爱情的幻想与期望压在自己身上了，如此，我是必须要努力了。
有组织庇佑的日子很幸福，白天，大家上完课便会殷勤的围着自己转，出谋划策外带精神鼓励。像是上马克思课的时候老师讲到信仰，我只是小声的嘟囔一下：什么是信仰？旁边的人便会立即回答：你家冰儿就是一种信仰啊！那本与湛冰的聊天记录，每更新一点，大家便会传阅。然后再细细推敲每句话的话外话，每句话的弦外之音。
我有些想不通了，难道这群人都不出去谈谈朋友约约会了么？怎么闲的如此筋疼，天天关注着自己？
眼见着这场暗恋慢慢的变为全民行动，我哭笑不得，忘不了那次自己半是随意半是玩笑的问湛冰，“什么时候是你最幸福的时候？”他亦半随意半玩笑的回答，“现在啊，在餐厅喝着热茶和你聊着天……”本是没盐没醋的淡话，不料她们看到了竟然比自己还激动，感动的相当厉害，就差痛苦哭流涕了！特别是小七一边激动着一边还不忘给自己推敲：“洛澈，这简直是红果果的进步啊，人家之前根本不搭理你，然后渐渐的开始回应你，现在呐，都开始把你当作幸福了，哎呀呀，这是一个高高的里程碑啊！哎呀呀，怎么办怎么办？好紧张啊好激动！”
晚上，总是最值得期待的时光，因为这个时间可以和湛冰说几句话。
每次这个时候，小花就常常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咬牙切齿地说：“看你笑的这个死样，我就知道你在和谁聊天！”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大二就要结束了。
作为学姐，我跟随组织去接新生。过惯了群居生活，所以大家养成了行动一致的优良传统，接新生最好是接学弟，接学弟最好是接长相可观的学弟……怀着这样的阴谋，众姐妹都好好的收拾了一番那张老气的脸，齐齐出门的那刻，大家都有点失落，抬头仰望天空，真是灰的像哭过。
这么好的日子怎么可以有这样阴沉的天气。
心情暗沉如这天空，我亦提不起兴致来，就在昨天，尹川打电话告诉我，他有女朋友了，从此，我有嫂子了。一切就如他从前说过的那样，那女孩身高到他的眼睛，长发，长的好，身材好，没有谈过恋爱……
“怎么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女孩啊，一切都好，明亮且纯洁着？”
“是啊，之前你不是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女生么？可是哥现在真的给你找到了！这世界上有多少人黑暗着，就有多少人明亮着，有多少人肮脏着，就有多少人纯洁着，你信不信？”
“我信不信没什么，哥相信就好，希望你好好保护她，不要让明亮纯洁的变为黑暗肮脏的。”
沉默，那边的他沉默了，过了很久，就在我要挂电话的时候，突然听到他低沉的回答
“洛澈，你不了解我么？我不会对一个女人保持很长的兴趣，待久了就腻，所以只能保证不伤害她！”
“那我呢？”
“你是不一样的，你还是个孩子……”
我不知道这个答案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只是那一瞬间有芒刺在背的感觉，木木麻麻的疼。
如果说昨天晚上我只是为那个回答闷闷不乐，那么今天则是为“哥有了女朋友”这件事而不知所措。
虽然我对尹川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但是他有了朋友这件事还是硌的我浑身不舒服。
昨天发生的事今天才有感觉，终于知道自己是真的反应迟钝。
“洛澈啊，这位同学是你的老乡，真是有缘啊，你送人家去寝室吧！”当一个男生站在自己面前足足有一分钟后，我才从那迟钝的反应中清醒过来，耳边是弥青“好心”的提示。
“那个洛澈啊，你别送下就走，你好歹给人家叠叠被铺铺床哈！”我狠狠的回头瞪她一眼。
“不用给我留门了，我叠叠被铺铺床后就直接在那睡了！”
弥青那多嘴的女人闻言呃了半天愣是没呃出声来，我这才得意的回头，准备继续赶路，一抬头，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怪不得弥青今天话这么多，原来这是一个长相客观的男人啊，真是幸运，试问那么多男男女女中有多少是学弟啊，那么多学弟中有多少是长相可观的啊……我一边感叹自己的好运气，一边打量着他微红的脸，突然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顿觉窘迫，那简直是对小小少年红果果的荼毒啊！心里自念几遍罪过啊罪过，嘴巴一张略带歉意的说。
“呃，刚才说的话真是不好意思啊！玩笑惯了，没意识到有旁人。”
“没关系，学姐为我铺床是我的荣幸。”
闻言，我愣是呃了半天没呃出个结果来。一路上我尽量快速的走在前面，不知怎么的，他的影子徐徐缓缓清清晰晰的投在自己身前，我就那样踩着他黑色的影子一步步向前，心里有奇奇怪怪的感觉，而且从他的影子中，我似乎可以感觉到身后的他是微微笑着的。
我哪有心思给他叠被铺床啊，所以当我把他原本整齐的被子弄的一团糟后，他终于善解人意的接过我手里扯着的被子，然后呼啦呼啦刷刷几下自己就把床铺好了。
“你自己这么厉害，怎么还要我帮忙，你是成心看我笑话是吧？”
“没有啊，没有的事，学姐你不要乱想。”
乱想？乱想是怎么想？
“学姐，陪我吃饭吧！”
他说的不是“学姐，我请你吃饭吧”，而是“学姐，陪我吃饭吧”，现在的孩子真是自大，过度的自信，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学姐还得陪你吃饭，你饿死算了吧。当前辈的优越感无边无际的蔓延的时候，我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他。
接到谢辰的电话是在两天后。
“你好，我是洛澈，有事么？”
“你好，我是谢辰，有事。”
“呃？谢辰是谁？”
进过一番解释，我终于记起谢辰就是那个我接的学弟。
“学姐，陪我去图书馆吧？”
“你自己不会去么？”
“你不是学姐么，难道不管学弟么？”
我说不过他，于是陪他去图书馆，等我们在图书馆转了三圈的时候，我终于知道这家伙根本不是来借书的。那么多的书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一个小时下来，倒是我怀里抱了厚厚的几本书。他要帮我拿，我执意不肯。
无意中发现前几天一直在找的书，于是伸手去拿，透过架子上书本空掉的位置，我看到了对面的他，眼神相对，我看出了他眼睛里的专注与认真。
“看什么呢？这本书被我拿走了，你没机会了！”我伸出手掌举在那空隙上，试图遮住他的视线。
“那你看完再给我，给我一次机会。”他拿掉我放在书上的手。
我觉得我肯定是脸红了，平时除了一些聚会一些活动，还没有男生碰过我的手。为了不让他看到，我只好抱着书转身离开。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我想着那天那个叫谢辰的男生拉过我的手，从身后扯过我的帽子，还和我靠的很近很近，说话很温柔很温柔……这都是从没有体验过的事情，和一个男生单独待上一天，没有旁人。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那些近距离的接触我并不讨厌，反而觉得新鲜有趣。
第四天，谢辰邀请我去参加他们学院的迎新晚会。我喜欢热闹，所以答应了。
到的时候，晚会还没有开始，礼堂里到处都是黑暗的，当我摸索着踏上二楼的台阶时，有人轻轻拉住了我的手，那人没有说什么，只是稳稳的带着我往前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灯光打开的刹那，我下意识的脚步一顿，一抬眼看到正好回头的他，他就那样浅浅的笑着，然后认真的看着我，渐渐看的我有些迷糊。
“洛澈，做我女朋友吧！”最后我们停在一小片男生前面，他略微一顿，转向我，试探着请求。
此起彼伏的叫嚷声四面八方的传来，我听到很多人的声音，他们叫我答应。我抬头看他，他小心的揽过我的肩，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我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我知道他喜欢我，但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这么快，在我的想法里，一段感情由产生到修成正果起码得两三年的时间，怎么会是三两天就可以确定的呢？像是我的湛冰，我已经喜欢他将近两年了，至今还没有迈出第一步呢。等等……湛冰……突然的清醒，我这是在做些什么？连对不起都来不及说，便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黑暗的楼梯，我不知道该从哪走下去，只好闭上眼睛，大步向前。
“走，我带你出去。”谢辰从后面追了上来。
“对不起，我……我给你丢脸了。”他一直送我到宿舍楼下，僵持半天，我开始道歉。
他呵呵一笑，没有说话，大约过了两分钟，他突然伸出双手搭在我肩上，然后轻轻推我转身，向着铁栅栏后的天桥，抬手一指，说：“洛澈，你看，就在昨天，我找出了一条路，一条最近的路。”
“什么路？”
“从我们寝室到这里的最近的路，每天来见你的最近的路。”
这是第一次有男生对我说这样的话，我突然觉得自己以前都是白活了，早知恋爱是这样的好事，三年级的时候，经过那个小胖子的家，我就应该接受他的邀请大步迈进去和他一起写作业。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我不能再答应你。”
“其实，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我也不想听，如果你认为你一次不答应我便放下你了那就错了，我不会放下你的，找到了就不会放下。”
这些话听起来好熟悉，似乎自己也曾这么想过。送走了谢辰，我赶紧跑回寝室，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规规矩矩的给湛冰发了一条短信。
“湛冰，你还在么？”
“在。”四十秒之后，他回复。
看完，我突然踏实下来，一分钟后又收到他补充的内容：“不在了，我能去哪？消失了？”
不能，他不能消失。他消失了，我的快乐便不那么快乐了。
那个时候，在我的心里已经住了一个湛冰，或者说自己的一半心思已经成为湛冰的，所以当谢辰说出他的喜欢时，当薄弱的意志受到柔情的侵蚀时，那部分看守湛冰的心念便轻轻易易的跑出来，然后大胆肆虐的英勇抗争，名正言顺的偏袒守护。
幸好，幸好，他还在。
那天晚上，谢辰有打电话过来，我没有接，倒不是摆架子，也不是躲避他，而是因为我有电话恐惧症，不喜欢电话这种交流方式，平日除了家里和寝室的电话，大多不会接听，于是发了条信息过去。
“有事么？”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不习惯接电话，真的，你不要想太多。我没有躲避你的意思。”
“哦……那就好。”
“你为什么喜欢我？我比你大，个子也不高，学习成绩也不怎么样，你，是为什么？”看着手机屏幕上淡蓝色的字，大大的问号，我心里顿时舒坦不少，终于把心里想不通的疑惑全倒了出来。如果有一天湛冰说喜欢我，我还有可能相信，因为即使上述所有条件都不符合，我还有一直以来的无人可比的努力。那么在谢辰呢，我什么都没做，他凭什么就看上我了？
“我也不知道，说真的，你不是那种看一眼就让人心动的女生，也不是那种可爱乖巧的人，喜欢你是因为你的一行一动，你的待人接物。记得第一次见面，你来接我，一路上你讲了很多学校里有趣的事情，其实我并不觉得那些你说的事情有多好，只是记住了当时你自然认真的样子。我是从来不看别人的文字的，但是为了了解你，我读完了你空间所有的日志。你的坚持，你的乐观，你的真诚，让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一个人喜欢上一个人是真的可以不计外貌，不计年龄的。洛澈，其实，你长的很漂亮。”
“哦？这样啊，原来你是喜欢上了我的文字啊，那没问题，我以后每天都写一篇日志给你看，这样不就好了！改天我给你介绍个漂亮的女孩！”
“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会很有面子，找一个可爱的女朋友会很开心，但是找一个温暖的人，却可以受用一辈子，我，要找便找个一辈子的！”
再说下去，他便要生气了，我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不再回什么。
有时候被人喜欢也是一种痛苦，接下来的日子，我过的是心惊胆战，每天不管在哪，他都会找我，每次手机一震动，连看都不敢看，赶紧放的远远的，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说也是声名显赫的单身贵族，自由女神啊，现在怎么沦落到每天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的生活？
“哎，痛苦啊，小爷我很痛苦啊！”郁闷至极，我在寝室里痛苦的嚎。
“那么好的男人，谁让你自己不要啊！”弥青手一扬，轻轻松松的丢了个枕头过来。
在枕头的软软压迫下，我很无奈的顺顺额前的刘海，然后慢吞吞的问：“哎，我问你们哈，咱们相处这么些年了，你们有没有觉得我可以给人一种温柔的感动？
“啊？你没病吧？”众人齐声问。哎，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我仍旧强拉下脸皮，继续问：“哎，我再问你们哈，咱们相处这么些年了，你们有没有那个觉得，我其实长的很漂亮？”
话音未落，突然有呼呼的风声迎面扑来，定睛一看，我的妈妈呀，四五个枕头正刷刷的朝我飞来。躲闪不及，只好奋力抵抗。
“啊，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扔吧扔吧，扔死我算了，求求你们，用海绵枕头扔死我吧！”
我就说嘛，我没有那种力量，可以给人带来什么温柔的感动，没有那种幸运，可以长的很漂亮，想想三年级的时候自己与班里一个满脸雀斑的男孩被光荣的并称为“雀斑双侠”，就感觉浑身的沮丧冒着泡泡往上飘。如果有一天，谢辰发现了这些秘密，怎么办？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就都完了。
因为自身的郁闷需求，我向组织们申请逛街。
世界太现实，生活太困顿，感情太疲惫，在我们所有的神经老死之前，我们必须做点彻底的事情来刺激惊醒那一撮撮麻木的神经末梢。这世界上还有比花钱更能刺激人的么？这世界上还有比纯无产阶级大把大把的花钱更能振奋人心的么？
答案必须是否定的。那是彻底的不能肯定回答啊。
当我沉浸在由花钱引起的负罪感，心疼感以及大快感里，极其矛盾无法自拔的时候，一定神，看见了对面，离自己不到三米的尹川。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出我一个脑袋，一如既往的低低的俯视我，他身边跟了好多人，多半是男生，皆是青一色的警校制服。
两队人马突然停下了，这边是我以及我的组织，那边是尹川以及他的组织。
这样的见面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问句“你好吧”就略显生疏，问句“尹川，你最近死哪去了”就有失大体，所以只好相顾无言任沉默蔓延。渐渐的大家似乎看出了些什么，首先是他的组织里有人开始问：“怎么了，尹川，认识啊？介绍一下，兄弟我还缺少个女朋友呐！”
我这边的组织没有人说话，毕竟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最好的方法便是按兵不动，不过我似乎也听到了她们心里的嘀咕：洛澈这丫头，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有气魄的男人啊！
我刚要过去和他说话，很长时间没见了，遇着了怎么可以错过。然而，我刚迈出一步，便听到了他的回答，那个回答一如很久之前的那一刹那，让人有芒刺在背的感觉，木木麻麻的疼。
他稍一侧身，眼睛仍旧看着我，唇角一笑，回答那人的问题：“想什么呐，她就是一孩子……”
他终究还是看轻了我，在他眼里，我永远，只是一个孩子。
麻木的疼痛之后，踏踏实实的失落沉降下来，我安静的回望着他，心里突然生了自取灭亡的心思，那一刻我只想证明，奋不顾身的证明给他看，我不再是小孩子了！
经过尹川，我缓缓走到刚才说话的那个男生面前，脑袋一垂，脸色红润，一句句对他说：“你好，我叫洛澈，今年二十一岁，没有男朋友，如果你觉得我不是小孩子，那么，做我男朋友吧！”
那个男生一愣，无辜的瞥一眼尹川骤然抿起的嘴角，瞬间冷掉的脸色，连忙摆手谢绝：“那个，你是叫洛澈吧？呐个，不好意思哈，我突然忘记了我昨天已经有了女朋友了。”
“过来，我有话和你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被尹川拉走了。
果然是警校出来的，臂力没有白练，他稍微一加力，我便感觉被他拽着的胳膊生疼生疼的。
“好玩吧？是不是很好玩啊？哥怎么还不知道你害羞的样子这么迷人呢？”
脱离了人群，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喂，是你不对好不好，总说我是孩子，平常说也就好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不会给我留点面子么？”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这些东西了？！”尹川的气色不大好，好象真的生气了。
“呃，我……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是不想你总把我当一个孩子，我已经21岁了，已经不是高三时候的孩子了！我已经长大了！”
“哦，长大了又怎么？不把你当孩子当什么？”他眉额微皱，问。
“当朋友，把我当作那种可以说心事可以分担痛苦的好朋友，其实做那种红颜知己型的女人，一直是我的梦想，其实，呐个，我挺善解人意的……”我试探着回答，看看能不能把关系提升到朋友这个层面上来。
闻言，尹川忍不住扑哧笑了。
“你，善解人意的女人？你要哥把你当女人么？你确定……”
“我……呃……确定……”确定？确定什么？看着尹川慢慢靠近的脸，我莫名的紧张起来，他到底是让我确定什么嘛？！他捧过我的脸，神色微凝，然后缓缓靠近，再也不管我能否看清……那一刻，触到他温暖的鼻息，我终于知道他想干什么。
“不对，我不确定！”突然明白过来，于是将眼睛一闭，脑袋一低，他温柔的吻落在我额前的刘海上。
他呵呵一笑，然后拾起我的下颌，眼神明定的看着我。
“不错，头发很香。说你是个孩子吧，你还不服，你只知道自己长大了，是个女人了，怎么会想不到哥也长大了呢？！要我以一个女人待你，光明正大的爱情和不可告人的情人，这两样，有一样是你想要的么？”
他的问题把我问倒了，他说的对，人长大了便不能再玩以前的游戏了，况且爱情和情人，这两样，没有一样是我想要的，或者说，我从来没有想过。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最后的时候，我送他走，就要上车了，他突然又退了回来，对我说：“小澈，不要想太多，你永远都是高三那个人，那个听雪江湖里的洛澈楼主，而我，也一直会是你的尹川护法！我们就这样，一直过下去！”
我微微一笑，用力点点头，嗯，我们就这样，一直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