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做了会作业, 温嘉玉洗过澡,有点犯懒,随便用干发帽包了一会, 顶着一头还湿漉的黑发,跑去找江行帮她吹。
现在停阑微雨还是她跟江行两个人住, 江叔叔跟妈妈周末会过来聚餐。
有时是两人轮着来, 有时行程能凑到一起,就会跟以前一样一起出现, 只是不会再强行凑行程。
温嘉玉对这种既保留家庭氛围, 又逐渐改变频率的安排,接受度很良好。
她也不要求两个大人每个周末必须要来,忙的时候打视频就好了, 反正江行一直在, 她安全感很足的。
“哥,你第一次被人告白是什么感觉?”
头发吹至半干, 温嘉玉躺到沙发上, 顺势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什么感觉。”
江行搁下吹风机, 一只大掌抬起她的后脑勺,将她头发拢顺梳了梳。
然后拿起温嘉玉带出房间的护发精油, 倒在掌心揉搓均匀, 涂抹在她微湿的长发上。
馥郁优雅的玫瑰香味随着他涂抹的动作,充盈在客厅。
绸缎般乌黑柔亮的发丝在少年指缝中穿梭, 江行的动作轻柔又娴熟,丝毫不会扯到头皮。
温嘉玉享受着哥哥难得的服务,感觉浑身犯懒的骨头变得酥酥麻麻, 懒洋洋的直让人想睡觉。
吹头发这种小事,江行当然不会每次都帮她弄, 更多时候是拒绝,怕她养出骄纵的惰性。
温嘉玉以前在龙安大小姐里是个异类,比起周遭女同学喜欢跟母亲一起去美发沙龙和美容院,她更喜欢自己在家捣鼓和研究冷门品牌。
很早时候她就是个精致的成分党。
后来实在是烦了自己吹头发,加上温玺润陪她的时间也多了,温嘉玉才开始转移阵地,跟着温玺润跑去这些消费场所。
今天要不是被晏词的表白震惊到来不及去洗发店,她也不会回家自己洗头。
想到晏词,温嘉玉脸颊又有些发热。
她等江行涂好护发精油,转过身趴在沙发上,水灵灵地看他,又叫了一声:“哥,真的没什么感觉?”
江行重新拿起吹风机,手掌一撇:“坐好。”
温嘉玉背对着他坐好。
“因为不是喜欢的人,所以没感觉。特指我自己,别人我不清楚。”
吹风机的轰轰声再次响起前,温嘉玉听到江行这么说。
不是喜欢的人,所以没感觉?
反过来的话,也就是说有感觉的话,就是喜欢?
她对晏词的表白不是没有感觉,有茫然、惊讶、窃喜,也有激动。
那是不是说明,她也喜欢晏词?
可她之前明明做了关于江行的梦......
温嘉玉觉得很矛盾,皱着眉思索了半天。
之前她做了那个梦之后,旁敲侧击地想问问江行对她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对她有一点点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每次都被江行一巴掌盖过去了,脑门被弹了N次,只听到大魔王冷冷地让她好好学习,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影响学业。
渐渐的,温嘉玉的小心思就淡了下去。
要是她做梦的对象是其他人,与其让自己憋得难受,温嘉玉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问了。
但江行不行,她跟江行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妹,他们之间的关系比任何人都亲密。
如果江行对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她单方面在想,那么有些事情问得太清楚,反而会让他们关系变得尴尬。
温嘉玉是绝对不允许自己把跟江行的关系搞砸的。
而且经过晏词的表白,她现在也不确定自己喜欢的是谁。
如果她喜欢的是江行,而江行不喜欢她,那温嘉玉觉得她可以退回妹妹的位置,他们就一直像以前那样当兄妹也挺好。
如果她喜欢的是晏词,那样的话好像很完美,她的初恋就是这种品质的帅哥耶!
不过温嘉玉知道江行是绝对不允许她早恋的,但是嘛,晏词说了可以等她,他们可以等她毕业后再美美地谈恋爱。
说实话,虽然还不确定是不是喜欢,但温嘉玉可以肯定的是,她对晏词是有好感的,跟他相处的时候很舒服、很自然。
然后是另外两种可能,她喜欢晏词,江行喜欢她......或者她喜欢江行,江行也喜欢她。
“嘶。”温嘉玉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她发现,她好像没设想过这两种情况该怎么办?
或者说,她之前旁敲侧击的时候,也只是想要知道江行喜不喜欢她,压根没想过如果江行真的喜欢她,她要怎么办。
温嘉玉脑中宕机了好一会儿,江行头发都吹干了,见人没反应,大掌揉了一下她脑袋:“傻了?还是困了?”
江行起身收拾沙发和地面,“困了就回房睡觉。”
“哦......”温嘉玉穿好拖鞋,又抬头问了一个她之前问过的问题,“哥,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江行头也不抬:“不是让你少看那些论坛八卦?”
“哎呀跟我说说嘛。”温嘉玉不依不饶,“你来温斯特也这么久了,没有看上的女生?有的话跟我说啊,这些女生的东西于助理不懂的。”
“怎么说我现在也是有表白经验的人了,跟我说,我帮你出谋划策!”
“表白经验?”江行拿捏发丝的动作顿住,语气变得危险,“你跟谁表白了?”
“没有!”温嘉玉自知失言,捂住嘴巴,连连摇头,“真的没有,我没有跟人表白!”
想起女生最开始无厘头的问题,江行又道:“哦,那是谁跟你表白了?”
“也,也没谁。”温嘉玉涨红了脸,不肯暴露晏词的隐私。
江行深邃的凤眸眯了起来:“温嘉玉。”
每次他用这种沉沉的语气喊她名字就代表快要生气了,江行一生她气准没好事,温嘉玉机智地蹦跶跑回卧室。
“我懂我懂,哥你放心,绝不早恋!”
这句保证让江行脸色稍霁,很快,少女关门前的下一句,又成功让他脸黑下来。
温嘉玉:“我一定会在毕业后再恋爱的!”
江行将沙发和客厅地面的头发收拾完毕,看了眼少女紧闭的卧室房门,皱起眉。
她这是,有想要恋爱的对象了?
/
夜半,温嘉玉又一次失眠。
这几年她作息规律之后其实很少再失眠。
除了解决贺家那会晚上不好睡觉,剩下的就说上次做梦那晚,还有就是今天。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
失忆的事既然都说开了,温嘉玉可没准备委屈自己,她像小时候失眠时那样,敲开江行的房门。
“哥,我睡不着。”温嘉玉眨巴着眼说。
江行揉了揉眼睛,走出房门:“那我陪你回去,你睡着我再走。”
现在是凌晨两点,少年磁性的嗓音因为睡意带着微微的沙哑,也比平时的冷调更显柔软。
温嘉玉最不怕的就是这时候的江行。
半夜被她吵醒的江行脾气最好了,不仅不会提之前要生她气的事,对她也没有起床气。
温嘉玉也就只能趁着这时候大胆提要求,她挡在江行前面:“我要跟你睡。”
江行顿了顿,似乎清醒过来,声音变得清晰:“嘉嘉,别闹。”
“我没闹。”温嘉玉认真地说,“我就是今天晚上感觉在你的房间应该会很好睡,就像......”
就像那天她跟晏词躺在一个沙发睡的感觉一样,那种有依靠的安心的感觉。
但是她不知道要怎么跟江行表达,如果是直接把她跟晏词的姿势复述出来,那就更解释不清了。
“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你可以拍拍我。”温嘉玉绞尽脑汁地说,“我知道你肯定要说我们年纪大了跟小时候不一样,男女有别什么的。”
“但是我们心里清楚就行了呀,又没有别人在,你是我哥,我跟你睡一晚都不行吗?”
温嘉玉知道这确实不符合常理,他们已经到了该避嫌的年纪,依江家严明的家教,江行也肯定不会同意。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想知道江行能不能为她打破常规。
心中的小恶魔一旦挣脱项圈,不在原地跳个三圈舞都不会尽兴。
好像江行如果同意,她就是这场战役的胜利者。
温嘉玉可怜巴巴望着江行。
“不行。”
毫不意外,江行冷酷地拒绝了。
他拎着她往公主卧室走去,“回你自己房间睡,我在边上陪你。”
“好吧。”温嘉玉叹了口气,“那我下次......”
江行的脚步停住,“什么下次?”
江行感觉有些头痛,他不知道温嘉玉今晚的一系列反常,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少女青春期,开始对异性产生朦胧的好奇?
江行抬起温嘉玉耸拉的小脑袋,捏着下巴迫使她看向他,问得认真:“温嘉玉,你是睡不着想跟我睡,还是单纯想体验一次跟异性躺在一起的感觉?”
救命,这是什么直白又正经的虎狼之词!
什么她想单纯地跟异性躺在一起啊!
她想说的是她下次再战,不知道江行脑补了什么,她对别的异性又没兴趣干嘛要体验。
等等,温嘉玉脑中灵光一闪,忽然觉得江行这个误会,好像对她还挺有利?
“我......”她咽了咽口水,粉颊在江行的注视下越发滚烫,“我是想体验一次......”
果然是这样!
江行额角太阳穴的青筋暴起,他深深呼吸,将人转了一个方向,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说:“行,那你晚上跟我体验。”
“真的?”
温嘉玉整个眼神都亮了起来,就看到江行忽然又大步折返,去她房间抱了被子,带着她往前走,没好气道:“真的。”
“就一次。”江行警告,“今晚睡完,把你脑袋里那些想法收好,其他有什么想体验的,等你成年再说。懂了么?”
嘉嘉的性子他太了解了,不达目的不罢休,一旦有了什么念头就要去实施。
与其让她哪天趁他不注意,脑抽去找别人,不如当下就在他这里解决。
起码他能控制自己。
“好耶,懂了懂了!”温嘉玉一溜烟跑进江行房间,栽倒在他床上,睡他前面睡的枕头,扯过他的被子盖上。
“......”江行走进房间时,温嘉玉早就自发分好了区域,他只能把手中温嘉玉的粉色被子留给自己。
“睡。”江行说完,伸手关灯。
“哥,晚安!”
温嘉玉把头埋在被子里,深深嗅了两口被窝内专属于江行的白桦冷杉味道。
呜呜呜怎么会这么好闻!
那是她继衣物香氛之后,又找那个私人调香师给江行定制的一套洗护产品,快递到了之后她直接摆到了江行的浴室,自己都没用过。
她选产品的眼光真是一级棒!
温嘉玉脑中又兴奋了一会,不敢转身怕吵到江行,到了后面开始眼皮打架,没忍住睡了过去。
她在熟悉气息环绕的安全环境进入酣眠,完全没留意到,自她入睡后,身旁的少年开始了辗转反侧。
/
第二天。
温嘉玉醒来,身边早就没了人影,就连粉色被子也不见踪影。
整个一米八的大床,就剩她自己睡得四仰八叉,早早越过了“三八线”。
不用想温嘉玉都知道,她的被子肯定已经铺得好好的,在她自己房间里面。
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多,周末是可以睡到八九点的,温嘉玉果断又躺了下去。
到了八点,江行准时敲门:“起来吃饭。”
温嘉玉吐吐舌头,回到自己房间洗漱,吃完早饭后还想再跑江行房间睡个回笼觉,转动门把,突然发现拧不开。
锁了?
锁了!
狗江行,居然这么防她。
温嘉玉想起自己昨晚的保证,不睡就不睡!
她就是觉得江行的床确实比她自己的床睡得香,应该是白桦冷杉的缘故,她可能对自己房间的玫瑰味免疫了。
温嘉玉麻溜地给自己也定了一系列白桦冷杉的洗护,好几套,力求家里和宿舍都摆满。
调香师对她这个大客户的需求满足得很快,不出一周,温嘉玉就收到了快递。
她在宿舍洗了一周白桦冷杉的沐浴露后,总感觉被窝味道还是差点意思,跟江行房间的不一样。
温嘉玉的最新订单还包括香水,她魔怔似的用香水喷了喷被窝,再躺下去,成功把自己香呛到。
温嘉玉来劲了,她非得还原出跟江行房间一模一样的味道不可。
到了周六,趁江行外出不在家,温嘉玉掏出了从于助理那要到的备用钥匙,蹑手蹑脚,做贼似的挪到了江行房门前。
她先伸手试探地拧一下门把手,出乎意料,居然直接开了。
江行原来没锁了?
也是,都半个月过去,早该解锁了。
温嘉玉来不及思考江行具体是什么时候解锁的,飞快跑进他房里,扑到少年整齐铺好的被子上闻了闻。
这样的香味好像有点淡,于是温嘉玉跳上床,用被子包着把自己裹成一个圈,再埋头深深嗅了一下。
这下感觉对了。
一种很干净的,枝梢挂雪的清冷香味,但是跟温嘉玉喷在自己身上的不同,江行的房间里多出了另一种温嘉玉熟悉的,专属于他的味道。
若有似无的侵略气息,似雪中旷野凌厉的风。
如果非要阐明清楚,那就只能是香料跟不同肌肤之间产生的化学反应。
同一款香水喷在不同的人身上,会糅合成不同的香味,形成每个人独一无二的气质。
所以才说香水是很私人的爱好。
温嘉玉想到这,心中忽然一怔。
她裹紧被子,把脸埋在江行枕头上,任由心跳剧烈怦动。
她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喜欢白桦冷杉。
她喜欢的是白桦冷杉跟江行肌肤贴合过后的香味。
是那种香氛沐浴露被宽大掌心涂抹每一寸,在江行好看精美的肌肉线条之间进行亲密摩擦,再被花洒透明水流冲走,最后留在少年身上的香味。
那种宽阔的脊背,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块垒分明的腹肌,收紧的人鱼线......
光是幻想美男淋浴的画面,温嘉玉就感觉血液倒冲脑门,鼻尖跟着脸一热,一滴殷红滴在了江行枕头上。
温嘉玉愣愣地看着枕头上的红晕,不是吧,她流鼻血了?
“嘉嘉?你怎么......”
熟悉的磁性嗓音把温嘉玉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朝门口看去,鼻血又往下滴了两滴。
“别动,捏住鼻骨和软骨的交界处。”江行原本没看清温嘉玉的脸,看到后迅速迈着长腿朝她走来,提起床头柜的纸巾盒,抽出纸巾帮温嘉玉擦血。
随后又从医药箱中取出棉球和一次性冰敷袋,江行一边将棉球搓长一边皱眉问:“疼不疼,是撞到哪儿了,还是上火?”
温嘉玉一脸生无可恋:“......上火。”
没错,邪火怎么就不是火了!
救命啊啊啊,镇定了不到十秒钟,温嘉玉还是想原地挖坑把自己埋一埋。
世界上最要命的不是坐在哥哥床上一脸痴汉地犯花痴,也不是犯花痴的时候流鼻血。
而是两件事情加在一起还碰到了正主!
她不要活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