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职业生涯作查案的赌注, 听着有点疯狂。
席荆一时间有些犹豫。他以为刘阔在开玩笑,但对方坚定的眼神又在告诉他这是真的。
倏然间,事情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席荆不得不承认当问题摆在眼前的一刻, 他犹豫了,怕了。
刘阔没有逼着席荆当场做选择,他收起刚才表现出的压迫,转换成温和的语气, 面带微笑道:“不用急着作答,你可以回去想一想。”
席荆垂下肩膀, 心里紧绷的弦松动, 然而没两秒又重新拉紧。
一次短暂却不简单的谈话结束。
两人先后走出茶水间,季时余等在门边。
刘阔瞥了一眼人, 没多言便离开了。
季时余转身看到席荆站在门口发呆,关心道:“怎么了?你们说什么了?”
席荆苦着脸, 叹了口气:“一道决定命运的选择题。”
两人站在办公楼的角落里,季时余从席荆口中得知了选择题是什么。
季时余:“你的回答是什么?”
席荆摇头:“没回答。”
季时余想到之前他一人拎着水果去看望冯吉, 从对方那得知父亲的死对席荆的影响之深。
席荆这辈子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出杀害他父亲的凶手。这也是席荆过去二十多年活着的唯一动力。
他还记得冯吉那句发自肺腑的无奈感慨:“席荆啊!他太执着了。”
刘阔提出的选择直戳席荆的命门。一旦失败,这辈子他都没有可能亲自查父亲的案。
席荆看向季时余,问道:“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季时余坦诚道:“我们不一样,我的选择没有参考价值。”
席荆懂得那句不一样的意义,但还是想听季时余的答案,“那如果你是我呢?你会怎么选?”
季时余转过身, 看向窗外, “与其问我, 不如问你自己。”
席荆:“问我自己?”
季时余:“如果此刻不是你,而是你的父亲, 他在听到这样一个问题时会怎么选。”
席荆愣了一下,想起那张模糊的脸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别想那么多,先把眼前事做好。”
眼前忽然明朗,席荆笑了出来,感激道:“谢谢。我有答案了。”
季时余点点头:“走吧!去吃饭。”
下午上班时间,席荆回到办公室,直接走到了刘阔面前,“我有答案了。”
刘阔惊讶:“这么快?”
席荆“嗯”了一声。
刘阔好奇:“所以你的答案是?”
席荆坚定道:“我愿意赌。”
刘阔提出质疑:“你就不怕?”
席荆如实说:“如果连一个五年的案子都破不了,凭什么相信自己可以破十八年前的案子。而且身为刑警,不应该挑案子,一开始的犹豫就是错的。”
刘阔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你做出了决定,就去做吧!”
席荆:“是。”
“做什么?做什么?”谷晓八卦地问。
“查案。”
“查什么案?”刚刚进到办公室的几个人恰好听到了席荆的话。
席荆坦白:“我想查无头雪人案。”
蒋昔兴致勃勃:“嗯?又要查案?”
刘阔:“你看起来很兴奋。”
蒋昔尴尬地挠头:“这不是太无聊了吗?”
刘阔眯起眼:“整理档案很无聊?”
蒋昔语塞,赶忙否认道:“没有,没有。”
席荆看看刘阔,转头说:“不用,这案子是我的选择。”
蒋昔发懵:“啥意思?”
席荆:“我和组长打了个赌。”
蒋昔:“赌什么?”
席荆:“赌破不了案就当一辈子档案员。”
蒋昔震惊竖起大拇指:“有魄力。那要是破了就能当回刑警吗?”
一群人将目光看向刘阔。
刘阔挺直腰板坐着,一手拿着档案,一手拿着茶杯,装作没听见。
意思很明显,不回应。
席荆想得开,“没关系。当下破案更重要。”
季时余:“我和你一起。”
席荆犹豫:“这?”
季时余:“我自愿的。”
许学真:“算我一个。”
蒋昔:“还有我。”
盛良策主动请缨:“我也可以帮忙。”
奚琳琳举起一根手指,道:“加一。”
谷晓又给她掰出一根,“加二。”
傅有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也对真相好奇。”
席荆笑了,不再推拒众人的好意,“那好。和上次一样,大家先自行了解案子。我要先外出一下。”
季时余:“去哪儿?”
席荆:“市局,找人聊聊。”
季时余:“要不要?”
陪你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席荆拦住话头。
“这次我得一个人去。”席荆道。
丁津开了一天的会,回到办公室想喘口气,结果一进屋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席荆突然造访,丁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来了?”
“路过,来看看。”
丁津半信半疑地坐到席荆旁边的沙发上,问道:“等多久了。”
席荆:“不久,也就一个小时。”
等了一个小时,这可不像是来看看。
丁津好奇地问道:“说吧!出什么事了?”
席荆:“没出事。”
丁津疑惑道:“真的?不是来询问我调岗的事情?”
席荆摇头:“我听从组织安排。”
这回答有些出乎丁津的意料。
席荆不是那个刚进到警队事事刨根问底的新人了。
突然间,丁津有种感觉,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丁津欣慰道:“不错。”
席荆笑笑:“人总是要有进步的。”
丁津:“行,进步青年,说说你干什么来了。别说没什么,能在这耐心等我一个小时,绝对不可能没事。”
席荆:“哎,还是瞒不过您。确实有一事想问。”
丁津叹口气。他就知道,不会没事。
“什么事?问吧!”
“五年前的无头雪人,您了解多少?”
丁津神色瞬变,谨慎道:“你问这干什么?”
席荆:“没什么。这不是前两天去看电影了。最近上了一部悬疑电影圣诞雪夜正好是根据这桩悬案改编的。我这不是在档案馆没事干,就闲来无事研究了一下这个案子,然后就有了点问题,想了解一下。”
丁津翻个白眼:“你是够闲的。”
席荆:“您是知道我的,我本身就对这种悬案感兴趣,再说这还不是怪你们从小就给我讲案子,给我养出了这毛病。”
丁津哭笑不得:“这还是我的错了?”
席荆一本正经道:“实事求是。”
丁津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滚蛋。”
席荆厚脸皮反抗:“不滚。”
丁津虽然被席荆气得不轻,但还是保持理智,“你想知道什么?”
席荆恢复冷静,道:“我看了卷宗,没什么发现,想来问问当初案发时有没有什么疑点或者奇怪的事情。”
丁津微微皱眉,仔细回想后摇头:“我不记得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当初这个案子,南岗区的刑警查了足足四个月,但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席荆:“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是谁啊?”
丁津:“应该是小江。”
席荆想了想:“小江?江映?”
丁津点头:“嗯,是他。”
席荆皱起眉,感觉事情不好办了。
丁津拍了席荆的大腿,“你给我悠着点,别直冲冲就去问人家。”
席荆:“我知道。”
江映,南岗区的刑警队长,为人比较执拗,说话比较冲。
席荆陷入思考,琢磨了半天,看向丁津:“丁叔,你帮帮我呗!”
丁津:“你想干嘛呀?”
席荆:“我想查这个案子。”
丁津:“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案子是江映的,那是个什么脾气?你不清楚吗?你突然查人家的尘封旧案,摆明要打人家南区刑警的脸吗?”
席荆委屈:“我没有,我只是下了军令状。”
丁津:“什么军令状?”
席荆:“这案子破不了,这辈子不当刑警。”
丁津:“胡闹!”
席荆:“我没办法。”
丁津不满:“什么叫没办法?说清楚。”
席荆一五一十说给丁津听,“刘组长不会无缘无故给我提选择,这必然是上面人的意思。是谁,我不说您也能猜出来。”
秦飞章。丁津脑子里一下便冒出了这个名字。
之前南家案结束后,两人聊过专案组人员的去向问题。
丁津有意调回几个人,但是秦飞章说还不到时候。
当时,丁津猜测对方有了打算,便没多问。没想到才几天的工夫,就出了新花样。
丁津看看席荆得意的表情,“你还挺精。”
席荆笑了,“怎么说,也在你们手底下呆了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人家要考验我,那我得接啊!不管多难,都得上。”
丁津沉了口气,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席荆:“简单,帮我撒个谎。”
丁津“嘶”了一声,“撒谎?你胆肥了。”
席荆紧张道:“就小小的一个,不影响大局,我也是为了不让江映难堪。”
丁津:“所以你希望我说什么?”
席荆:“就说我们档案局归档,整理这份案件时候,有些地方不明,想请他帮忙解答。”
丁津:“你不打算告诉对方查案。”
席荆点头:“是。”
丁津:“为什么?”
席荆:“两个原因。第一,这案子并没有重启,只是我们档案馆几个人在查看,没有必要提前告知引对方不满。第二,我没有把握一定能破,也要给我和档案馆其他同事留一条路。”
独当一面的席荆,领导范初见,这让丁津万分感慨。
“你的要求我答应了。”
“谢丁叔。”
丁津抬手道:“等一下谢。我有一个要求。”
席荆:“你说。”
丁津:“有任何发现必须第一时间告知我。”
席荆:“可以。”
丁津:“如果日后案件重启,南岗区的刑警可能会参与调查,你有意见没?”
席荆:“没有。”
丁津点头:“行,你回去吧!之后的事情我来安排。”
席荆:“谢谢。”
从市局回到档案馆,已经是下班点。其他几人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一点想要下班的意思。
“还没走。”席荆问道。
听到声音,众人齐刷刷抬头。
蒋昔:“回来的正好,有情况。”
席荆惊讶:“这么快就有发现了?”
奚琳琳走上前:“其实不是发现,而是一点内幕。”
席荆:“内幕?什么内幕?”
奚琳琳:“你们周末不是去了度假山庄吗?”
席荆疑惑:“你怎么知道?”
奚琳琳:“季哥说的。”
席荆看向季时余,“什么情况?”
季时余:“大家研究案情,我就把我们去那勘察的结果告诉他们了,然后提到了我们遇到的那些个身份不寻常的人,还有之前提到的那个副局长被捉奸的事情。”
席荆:“然后呢?”
奚琳琳:“然后我就想起了一些和这个山庄有关的八卦。”
席荆焦急道:“什么八卦?别卖关子。”
奚琳琳:“这个山庄闹过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