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鸽举翼凌空,翎影轻曼,拂过月色下漆黑的天幕,掠过长枝扑朔,穿过琼窗篱落,最终稳稳落在夏知秋的指尖。

  夏知秋取下信鸽红喙间衔着的拇指大的纸轴,展开这张紧卷的纸条。

  “真是的,山茶,你每次就不能带点让人高兴的消息。”夏知秋眼神晦暗,一双轮廓乖巧的杏眼在月光下闪烁着凌冽的寒光。

  小鸽子山茶歪着脑袋,呆呆地看着夏知秋,发出傻乎乎的“咕咕”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啄两口夏知秋桌子上的荷花酥,觉得味道不错,临走还不忘叼一块,飞快地振翅,“咻”地一声直上云霄。

  “啊啊啊前几天灼华专门给本宫做了送来的荷花酥!山茶你给本宫回来!本宫都没舍得吃呢你就自己给炫了!你信不信本宫把你做成烤鸽子!”夏知秋气急败坏,后悔刚才只顾着想事情没来得及抓住山茶的尾巴。

  山茶:咕咕错了,下次还敢。

  夏知秋将乌黑的青丝高高挽起,换上一袭夜行黑衣,为本就凌厉的眉目添上飒气,推门负剑而出,冷冷嘟囔一句,“真麻烦。”

  群芳阁灯影辉煌,彻夜笙歌,座落在京师最繁华的十里长街。千娇百媚舞纱裳,风流一掷千金囊。锦瑟琵琶碎珠响,二十三弦落红棠。

  地下的密室内却是另一幅幽暗的景象。油灯昏黄,一个女人没骨头似的慵懒斜靠在雕满紫藤萝的贵妃椅上,长发如同黑云散乱,若隐若现遮住白玉似的香颈。一双勾人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朱唇轻启,吐出薄烟缭绕。纤细白皙的玉指间掐着一杆青山绿象牙头烟枪,烟袋上绣着飞燕踏紫薇。月牙白抹胸上鸳鸯戏水暗纹在点点烛光的晕染下波光粼粼,披一件宽大的镂空繁纹绣银紫藤萝外袍,整个人像月夜下的紫藤萝般妖艳,弥散着满身的颓废与华丽。

  “阁主,殿下来了。”一旁身着绫罗的美艳女子来报。

  墙角的暗门徐徐开启,夏知秋放下夜行衣的风帽款款走出,黑衣凛然浮动暗金,脸色晦暗不明。

  “江鸳你什么意思?非得这么急让我去助阵?千阳山上的草寇到底什么名堂,就这么难对付,你一个副盟主都没辙,还用我亲自过去收拾?”夏知秋的语气充斥着不满。

  “消消气嘛,我的殿下。这草寇不知哪来的势力,竟与北方外族有所勾结,还在京城还有隐秘的据点,甚至传闻和当年萧家叛乱有关联,着实不好对付呀,所以鸳儿才烦扰殿下,殿下不要生气嘛。”江鸳笑盈盈地走到夏知秋面前,浓妆娇媚,地坤特有的紫罗藤信香混杂着浓烈的旱烟味扑面而来,夏知秋皱了皱眉。

  “行行行,你都求我了自然是要去的……唉唉唉?之前不是说浅沾一点吗?你个老烟鬼怎么还上了瘾了?抽不死你。”夏知秋白她一眼。

  江鸳突然笑嘻嘻上前搂住夏知秋的脖子,眉眼微挑,暗波涌动,魅惑无比,正对着夏知秋的脸吐一口烟圈。

  “你踏马的……咳咳……”夏知秋被呛得咳嗽几声。

  “嘻嘻,鸳儿就要抽嘛。”江鸳眯着眼轻笑,撒娇的语气里透着戏谑。

  “真拿你没办法。”夏知秋绷着脸,“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动身出发。你别去了,在京城帮我盯着,一来群龙不能无首,二来耗子已经在京城有了窝,那它们离出来作祟就不远了。我还有一事相求,帮我留意着顾府。顾煜的妾身份不一般,虽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会出事。”

  “鸳儿要和殿下一起嘛……”江鸳委屈地望着她的离去的背影。

  烛光朦胧间,夏知秋回首拍拍她的肩膀,笑靥明艳,淡然地说:“此去凶险,你守着你的小楼赏花煮酒就好,跟着我染什么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