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意只觉得浑身都冷了，温度和力气都瞬间被抽走。
他踉跄了一下。
沈诚修扶住他，“还好吗？坚持会，救护车快来了。顾子砚也真是，下这么重的手，怎么忍心的，江任都没这样打过你吧？”
纪明意突然眼中掉着泪，和脸上的血混在一起，“你说谁死了？”
沈诚修淡声，“江任死了，你的前夫。”
纪明意一下子就笑出来了。
然后他用力推开沈诚修，那么歇斯底里，可出口的嗓音却是沙哑到快要失声的，“这不可能！”
沈诚修只是无声的注视着纪明意。
“他不是说要等出来了报复我么？就这样死了？他这样坏的人，不应该是命很硬吗？他就这样死了？笑话！他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纪明意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掉着眼泪。
他从来没有爱过顾子砚，他骨子里一直爱着的，都是江任。
现在江任死了。
纪明意突然又觉得痛了，刚才浑然不觉得的疼痛在这一刻，数百倍的反噬回来，让他痛不欲生，痛的嘶喊出声。
沈诚修盯着纪明意痛不欲生的模样，他伸手搀扶住他，然后说，“池年年回来了，顾子砚马上就不需要你了。你还在等什么？”
纪明意桉在头上的手放下来，他看着沈诚修，“我该怎么做？”
沈诚修略微低头，他在纪明意耳边说，“在顾子砚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你不是已经跟他领证了吗？顾子砚没有立遗嘱吧？”
纪明意似乎明白了，只是他显得有些木讷，随后摇了摇头，“他没有立遗嘱。”
顾子砚正年轻，身体健康，怎么会立遗嘱这种将死之人才会立的东西。
“你还不明白吗？他死了，他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
纪明意看着沈诚修，“可是，我要怎么做？”
沈诚修那么老谋深算，遮住嘴唇跟纪明意含笑着低声，“我不是教过你一次了吗？”
“我明白了。”
纪明意被医护人员拉上救护车，走之前，他和沈诚修说，“这样江任就不会孤单了，有人去陪他了。”
沈诚修目送着纪明意被救护车带走，他只是笑而不语。
随后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拿出手机，给池子石打电话。
池子石接了，他问他，“让你等我，你又走了。”
他都不用去看，就知道池子石又没有乖乖等他了。
池子石果然回，“我就回去了。”
“早点回来，别让我等太久，对了，我下周要去山区义诊，你和我一起去。”
“回去再说。”
义诊都是公益医疗，池子石一向都很愿意去。
帮不上什么忙的时候，哪怕去提东西也愿意去，后来能帮上忙了，就更愿意去了。
池子石把池年年送到家，没有着急走，他坐在池年年身旁。
他握住了池年年的手，放在掌心里捏了捏，才说，“再给哥哥一点时间，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池年年其实对眼睛已经放的很平常心了，没有那么在乎，比起之前又聋又瞎，他现在能听见，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他知道哥哥一直都在为他的眼睛努力，学医也是为了他的眼睛。
这两年池子石把他的眼睛保护的很好，没让继续恶化下去。
池年年反握住哥哥的手，随后又枕在哥哥肩膀上，安心的闭上眼睛。
随后又撒娇的环抱住池子石，才说，“哥，你别急，也别太累，我相信你能做到，也愿意等你。十年，二十年，我都等的起。我已经习惯了，我现在很好，你看我就算瞎了也拿了最佳编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你别为了我太辛苦，我不忍心。”
这些话软乎乎又戳人心窝子，池子石环抱住池年年，只说，“好。”
池子石没有告诉池年年，他舍不得让他等那么久。
池子石走后，池年年坐在沙发安静等了一会。
没等来门铃声，看来今晚慕年不会来了。
池年年就去摸索着洗漱，这间屋子他生活了两年，对陈设都很熟悉，只是看不见所以动作始终都会放慢很多。
洗漱完，慢慢的摸着走回床上，他躺下，盖上了被子。
顾子砚费了一点时间，终于查到了池年年的住处。
他熬了一个通宵，双眸通红，但是一点也不耽误他急不可耐就找来了池年年居住的小区。
他刚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下车朝电梯走过去。
就有人跟他打招呼，“我可有阵儿没看见你了，昨天拿最佳编剧奖的是你小男朋友吧？”
顾子砚一开始以为他认错人了，但是一听最佳编剧获奖，说的的确是池年年。
池年年小区的人为什么见了他会打招呼，顾子砚想不明白，不过他着急去见池年年，也没有多计较的就进了电梯。
伸手在电梯上犹豫了一下，太急了，只记了小区地址和几号楼，几栋.......
顾子砚回忆了一下，就在他准备按22层的时候。
刚才在外面跟他说话的男人也跟了进来，见他手就停那了，笑了。
伸手帮他按了22层，随后说，“是我错着时间太久没看见你了，还是你真的很久没来了？不应该啊，连自己多少层都忘了？”
顾子砚瞬间警惕，“你怎么知道？”
那人似乎有些无语，“不是，闹呢？你跟我一层啊，咱们是邻居。”
顾子砚只是本能的注意这个男人，才发现他长得不错，不由得就醋意上头。
随后那人又念叨，“虽然带着口罩，可我女朋友认出来了，我一看还真是他。《盲》竟然是你小男朋友写的，真是太牛掰了。”
顾子砚听出来他是个直男，又听他有女朋友，本该放心的，可他只觉得烦乱，一点也没有觉得开心。
他已经在乎池年年在乎到草木皆兵了。
以前他有信心池年年谁也抢不走，但现在他没有这个信心了。
谁都可以，好像只有他没有资格。
顾子砚脸色已经很阴沉不悦了，偏一旁的人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还继续说，“改天遇见了，我找他要个签名，看了电影我好几天没走出来，我可太喜欢他的作品了，我从来没粉过谁。可我真的佩服你小男朋友！他眼睛还看不见呢。不过，他写这个，你应该没少帮衬他吧？”
顾子砚终于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一些不对劲，他转头看着那个男人，许是他的目光冷的太吓人了。
那人被吓得朝后退了一步，“干嘛啊，心情不好？难道跟你小男朋友吵架了？不像啊，你们关系那么好。”
“我们关系很好？”
可他没有来过这个小区，在池年年车祸过世后，他甚至都不知道池年年还活着。
顾子砚不明白，也想不通。
他朝前一步，逼近那个男人，“你见过我？”
那男人吓的都贴电梯壁上了，才说，“你干嘛，不会失忆了吧？”
“回答我！”
那人看上去有些怕又有些无语，“我当然见过你，你经常夜里来，我老是下夜班能看着你。”
“你确定是我？”
那人还真怕认错了，凑近看了看，随后一脸笃定，“就是你啊，你不会真失忆了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
“记不清了，好久了吧，至少一两年了吧。从你搬过来，我说了我们是邻居。”
电梯门开了又关，那人见顾子砚冷着脸沉思的摸样。
他朝电梯门那边溜，然后说，“你要不，去医院看看，是健忘了还是失忆了。我女朋友还等着我，我就先回去了，回见啊。”
他抬脚就跑了。
顾子砚在电梯站了一会，他走出电梯，这个小区应该高层往上都是大户型，二百多平，一梯两户，左边一户右边一户。
那人的确跟池年年是邻居，没有撒谎。
可为什么会说见过他，明明他是第一次来这里。
顾子砚来到池年年门边，手都抬起来了，却放下了手。
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慕年？正好，你帮我把这个给年年，我还有会就不进去了。”
温苍把食盒递给了顾子砚，他看上去真的挺急的，低头看着腕表上的时间，然后按着电梯离开了。
顾子砚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食盒，又想起刚才那个人喊的名字，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那个人喊他，“慕年。”
这两个字本身就很深情。
顾子砚在池年年门口站了一会，他还是没有进去，而是拎着食盒去了保安室。
果然，保安也对他脸熟，他说丢了东西查一查监控。
保安把他带到监控室，他查了查监控，在快进的监控镜头里。
他果然，很准确的看到了他自己的脸，他肯定，那就是他自己。
然后他不止一次的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电梯，小区，甚至还有跟池年年一起出行的画面。
画面里，池年年也对他很熟悉，两个人明显在谈笑。
监控没有再快进了，顾子砚看着监控里‘他’跟池年年谈笑的画面，僵直的看了很久。
这是他，可这又不是他。
是有蛛丝马迹的，他以前浑浑噩噩一直都没当回事的不对劲，终于在这一刻全部都被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