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迦还真没猜错, 安钦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但有这个想法的却不止他一个人,李寄眠第一次干浑水摸鱼这种事,虽然面上平静无波, 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怦怦跳。
他也犹豫了很久, 但实在抵不住“将喜欢的心情传递给对方”的诱惑, 做出如此幼稚的事, 反正这件事除了他没人知道, 就算沈迦, 他也永远不会告诉他。
最终沈迦还是没拆穿,全塞包里去了。
没发现一左一右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沿途加入一只落单的高铭。
弹幕:
“高导总是单独行动。”
“从这边看过去,他们的站位是人、从从、众”
“哈哈, 高导孤孤单单一个人,周言和秦诗、文恋恋和李桐,剩下三个男的挤一堆。”
“实名举报节目组孤立我男神。”
作为队友,文恋恋对自己跑来住舒适的民居, 留高铭一个人在湖边小屋喂蚊子有些愧疚, 蹭到他身边:“高总,您怎么在这儿?”
沈迦距离高铭有点远,脸上戴着他送的墨镜,想到昨晚的乌龙, 莫名有些不自在。
高铭心照不宣地勾了勾嘴角, 懒洋洋道:“你们怎么在这儿我就怎么在这儿。”
文恋恋看了看镜头,凑近小声道:“听工作人员说您失眠好几天了, 要不也过来和我们挤挤?”
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
高铭注意到她手里的兔子灯笼:“挺好看, 哪儿买的?”
文恋恋得意炫耀:“沈迦给我折的, 每个人都有。”
高铭眯了眯眼,扫过众人。
还真是, 每个人——都有。
心脏像是有什么重重压上来,让他控制不住的烦闷,沈迦这娇气包收礼物的时候小气,送礼物倒挺大方。
不知道安钦说的秘密场地在哪儿,越走人越少,众人手上除了买的吃的,就剩下沈迦给折的各种灯笼。
……也不是每个人,安钦和李寄眠不就空着手。
胸口的不适感稍稍消退,高铭的眉目舒展开来,送礼就送礼,也没什么大不了。
“沈迦还给李寄眠折了条龙,特别漂亮,被他摆在房间里,还有安钦的,”文恋恋用八卦的口吻道:“早上我起来的时候看到好几张草稿,沈迦熬了一夜,说还没完成,不知道要做什么,安钦可开心了。”
高铭一顿,眼底沉郁的光缓缓聚拢。
……
终于到达安钦说的“风景特别好的地方”,是个靠湖的小山坡,满目绿荫,空气清新,人特别多,他们到的时候一串火光冲天,烟花轰然炸开,星星点点犹如夜放花千树,美不胜收。
所有人都在仰头欣赏美景。
感觉手机响了下,沈迦按亮屏幕,是条短信——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
沈迦:“???”
陌生号码,指代不明,垃圾短信,拉黑!
锁屏,沈迦没当一回事,继续看烟花。
一行人在小山坡上分享了美食,期间又加入另一伙来野营的队伍,社牛安钦跟带队的男人聊起来,不久后周言也加入进去。
沈迦坐在离人群最远的地方,乐此不疲地探索新墨镜的功能,点开墨镜传来的数据:体温,正常。心率,正常。血压,正常。血氧,正常。健康等级:A。
有一个黄色异常数据:眼部干涩,用眼不卫生,建议多休息、按时做眼保健操,适量滴眼药水。
后续附上眼药水成分表。
沈迦沉浸在高科技的震撼中。
李桐看着对面黑着脸处理公司事务的高铭,又看看身边的李寄眠,悄声道:“你吃错药了?”
李寄眠没回应。
李桐戳了戳他的胳膊,语出惊人:“你看上高铭了?”
李寄眠不由庆幸自己没喝水,他回头,没开口,眼底却明晃晃写着三个字——你疯了?
李桐:“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刚才一个人走开,偷偷给王助理打电话,告诉他我们在休息,还暗示高铭闲得发慌,不就是想把他拖住,待在这儿。”
王助理作为加班达人,这个点也还真只有他还在工作。
李寄眠不置可否。
李桐知道自己猜对了,但他想不通李寄眠这么做的理由。
夜渐渐深了,热闹了一天的手帕节总算结束,一行人回到住宿地。
逛了一天,沈迦实在没精力继续做手工,倒床上就睡了。
三花猫今天也是被热惨了,蹲在桌上喝水。
李寄眠坐在桌边,小心翼翼地将那座纸折的龙放进行李箱,想了想觉得不保险,于是决定节目录制结束后去买点减震的箱子,一定要毫发无伤地带回去。
夜深人静,只有一个地方还亮着灯。
湖边小屋。
摄像师们战战兢兢地呆在自己的房间,确定设施全部关好,不会有一丁点的影像泄露出去,才闭上眼放任自己睡去。
已经失眠好几天的高铭正精神奕奕地捏着画笔,就着微弱的灯光绘画。
从他刺绣的手法能看出绘画技能不俗。
但谁也没见过高铭此时的模样,与平日总是懒洋洋貌似什么都不在乎的那个高总不同,此时他整个面孔苍白灰败毫无生气,好像精神已经到了极限,但那双眼睛却神采奕奕,长而浓密的睫毛落下阴影,覆盖住半圈阴影,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急于挣脱束缚,从而显得眸光寒凉,明亮如星,对比鲜明得让人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而他落在画纸上的笔锋和走势,与其说是绘画,不如说“发泄”,甚至用“发疯”两个字来形容更为贴切。
最后一笔收势的时候,高铭似乎从刚才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感觉全身都在汗水里泡了个来回,黑发垂下,样子显得有些狼狈。
但精神是愉悦的,甚至有些亢奋。
万籁俱静,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格外刺耳。
晚上看过直播的心理医生听到文恋恋那句“失眠好几天”,担心高铭旧病复发,忧心忡忡地打了个电话过来。
本以为这次又等不到回应,没想到电话一响就被接起,对面传来高铭有些愉悦的声音:“有什么事不能发消息,夜深人静电话声很扰民。”
心理医生:“……”
那不是怕你太疯,看不到短信吗?
不过听高铭这个语气,心理医生就知道没事,大大松了口气,雇主还活着就好。
“我画了一幅画,”往日说不到两句就要挂电话的高铭今晚谈性倒是很浓,主动提起话头:“是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一副,堪称完美。”
他有些得意地介绍着自己的画作,但在心理医生提出是否有幸欣赏一下的时候,他又立马翻脸无情,说他没资格。
心理医生小心道:“方便问一下你今晚都做了什么?”
高铭沉默:“处理了一晚上公务。”
心理医生看过直播,当然知道他加班干活,但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个,他想知道高铭今晚为什么发疯。就像神经病一样,一般来说刺激源病人不会发疯,高铭这样一定是被什么刺激到了。
心理医生换了个方向:“我是问,你今晚为什么心情不好。”
“他给所有人送礼物。”
高铭今晚似乎开启了“有问必答”模式,丧丧地扔开笔,靠坐在门边,低声道:“他给所有人送礼物,唯独没有我,他把我忘了,还可能是故意的。”
嘶!
说实话有点惨。
综合上次的“虫子风波”,心理医生斗胆猜测两次是同一个人,既然这样,那充分说明对方对高总没意思,且表现得相当明显,要他知难而退。
但高总是这么识趣的人吗?
他要是自己就不会被高老总雇佣,几十年还完不成这单单子了。
为了这么件小事都能把自己气到病发,可想而知高总有多在乎。
有点棘手。
心理医生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
高铭的视线重新落到那张画纸上。
风吹来,一只逼真至极的手臂随着画纸垂落,浓郁的红色墨汁犹如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一分一秒都仿佛剔骨尖刀,敲断骨髓、削掉血肉,几条血痕缓缓流下,似乎有人发出悲鸣。
另一边,明明是白天,心理医生却打了个寒战。
……
第二天,李寄眠醒来时,头一次发现沈迦没在床上。
连三花猫都没惊动。
他探手摸了摸被子,凉透了,应该是半夜起来的。
看了看外面的天光,李寄眠抿了抿唇,有些疑惑,沈迦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推开门,沈迦在伏案画着什么,神色认真。
与那晚他透过门缝看到的一模一样。
直到走近,看清画上的东西,李寄眠向来沉稳的脸猛地绷紧。
沈迦听到脚步声,没回头:“学长,早啊!”
李寄眠:“那天晚上,你熬了一夜的,也是这画?”
“对啊,”沈迦熬了半宿,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睡意涌上来:“这是我自己想的,步骤有点复杂,但是如果折出来的话,效果一定会很惊艳。”
想到对方收到礼物后的反应,沈迦得意地仰了仰头,抑制住睡意,继续投入战斗中。
他太过专注,以至于没注意到身后李寄眠的反应,没注意到对方一瞬间变得可怕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