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寄眠手指倏地一紧, 今天一大早起来他就神思不属,频繁往门口看,仿佛留守幼儿园里等待糖果的小孩, 因为过于期待那一丝甜味而变得患得患失, 忐忑不安。

  眼下, 这颗糖果终于被送到了眼前。

  带着薄茧的掌心略过脸颊, 放在沈迦略微凌乱的衬衣衣领上, 帮他理了理:“这几天还好吗?”

  感受到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接触到裸/露的锁骨, 总觉得皮肤麻麻的,沈迦侧身避开这过于亲密的接触,正想说点什么打破现场有些暧昧的气氛, 忽而注意到一旁陶陶死死捂住嘴,满脸红晕,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沈迦:“……”

  “绵绵!!”

  陶陶幸福地快要晕厥过去了,心里刷屏似的闪过一连串语气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是你的粉丝, 我是你十年老粉, 从你出道第一部 戏开始就喜欢你了,你真人比电视上还帅呜呜。”

  她忍不住眼含热泪,虽然早就从各种渠道知道李寄眠在这个剧组,今天过来会跟他遇到, 真的见到了还是感觉难以置信, 太幸福了!

  她的人生巅峰就是这一刻。

  见她情绪激动地都快痛哭出声,沈迦哭笑不得地介绍:“我的新助理, 陶陶。”

  李寄眠对自己的粉丝向来宽容, 何况对方还是沈迦身边的人, 短暂的接触缓解了心中焦灼的渴意,他收拢手指放在身后, 主动道:“要签名吗?”

  陶陶:“……要要要”

  太幸福了呜呜呜!!!

  签完名,两人合了张影,还加了微信。

  看着躺在列表里的偶像,陶陶觉得追星追到这程度,此生已然无憾,发粉丝群里大家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不过加之前李寄眠说过,这是他的私人号,为了以后万一联系不上沈迦,多个人方便联络才加的。

  一句话,为了沈迦。

  爱屋及乌。

  还有,保密!

  沈迦也被拉着跟李寄眠照了张照片,这是两人合作这么久以来第一张私照。

  双方都保存留念。

  李寄眠空荡荡的私人相册里,终于迎来第一张照片。

  他保存一遍不够,备份过后,又上传了云端。

  ……

  最后一场杀青戏,易唯命死在了南宫昼怀里。

  他是一个小人物,因为童年经历导致心里扭曲,杀人不眨眼,手下从不留活口,在世短短二十年间害人无数,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活这一遭,生死都没人关心,可以说是无父无母无亲无友无妻无子,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唯一一个说得上朋友的朋友还是靠虚情假意得来,犹如镜花水月,一戳就碎,最终连句遗言都来不及留就消散在风中。

  “好”

  总导演在喇叭后喊:“易唯命杀青。”

  剧组人员纷纷鼓掌,李寄眠的助理抱上来一束鲜花:“恭喜。”

  沈迦被李寄眠扶起来。

  腰上的手在他站稳后抬起曲指,为他拭去唇边的一抹血迹。

  沈迦接过花,抬手抹了抹嘴角,有些不习惯对方突然的靠近:“谢谢学长。”

  后者收敛了眼中的热意:“这点小事不用谢。”

  “当然要谢。”

  沈迦正色道:“还有之前学长帮的忙,我想请学长吃个饭,谢谢学长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

  这人帮了自己那么多,却闷不吭声,要不是尤霏馨告诉他,他都不知道自己悄无声息地承了人多少人情。

  李寄眠怔了怔,对上这双漂亮的眼睛,忽而道:“吃饭就不用了,你要真想谢我,不如跟我去个地方。”

  沈迦不假思索:“好啊,学长想去哪?”

  李寄眠暗地里给了助理一个眼色:“去了你就知道了。”

  助理心领神会,连忙去安排车。

  ……

  车穿过热闹喧嚣的人群,来到一处郊外的别墅区。

  这里环境优美,风景清幽,豪车来往络绎不绝,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地盘。

  陶陶甚至看到好几个明星的身影,吓得缩在角落里不敢动。

  “到了,下来吧。”

  李寄眠率先下车。

  沈迦没明白他的意思,跟着一起下车,等站在一栋高大的白色建筑前,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来去去,猛地反应过来:“这是,私人医院?”

  他目瞪口呆,李寄眠竟然还没放弃带他看医生的想法。

  垂在身侧的手被握进一只手掌里,沈迦震惊地都忘了挣脱:“学长,我说过我的眼睛没问题,你实在不用……”

  “我知道,”李寄眠淡淡截住他的话,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解开衣服上打结的装饰流苏,等面前的人重新变得干净整洁了,才满意道:“不亲眼看到结果我不放心,王医生医术很好,也接待过很多明星,知道规矩,不会把你的消息泄露出去,只是照个片,全程有我在身边陪着你,不用怕。”

  沈迦:“……”

  虽然李寄眠是关心他没错,但他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似乎从今天重逢后,学长对他的态度就格外亲密。

  没等他理出个头绪,医院里走出几个护士,将他们引进去。

  沈迦没办法,人都已经来了,总不能再找什么借口不拍。

  既然李寄眠只是求一个心安,那就任由他去吧,反正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果然,王医生的说法是眼睛的情况很好,如果觉得光线太强刺痛眼球,要么是墨镜戴太久骤然接触到光线的应激反应,要么是心理问题,可以靠缓慢的练习来适应。

  沈迦一听这结果就知道没事儿。

  就在这时,有电话打进来。

  他出门接电话,李寄眠留下来问了很多保护眼睛的注意事项。

  王医生一一回答后,收起桌上的病历,调侃道:“怎么你比当事人还紧张,这小孩是你什么人?”

  李寄眠接过,语气平淡:“学弟。”

  “不可能吧,学弟你会这么上心?”王医生道:“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得你青眼的小辈就这一个,而且你两进来的时候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还……”

  “那是因为他戴着墨镜,我怕他摔倒才牵着的。”

  李寄眠眼神变冷,语气带着丝厌恶:“别胡乱猜测,我们之间干干净净,没有你们想的那些龌龊事。”

  看着他森冷的背影,王医生纳闷:“这怎么还急了。”

  他当然知道李寄眠的性向,本意是怀疑这两人沾亲带故,有点什么渊源,想吃个瓜,就问了一句,谁知道这也犯他忌讳了。

  不是,他哪一句说他们两不干不净了啊?

  ……

  走廊上,沈迦也有点郁闷。

  他正在接受高铭的盘查:“你跑哪儿去了,怎么家里乌漆嘛黑的。”

  沈迦:“……”

  好家伙,我家直接变你家了是吧?

  他磨了磨牙:“我在《疾风劲草》剧组拍杀青戏,没在家。”

  高铭看了眼漆黑的夜色,让司机掉头回去,看着窗外倒退的景物,懒懒道:“在哪,我来接你。”

  他忙了一天,午饭都是将就着吃了点面包解决,工作效率是往常的五倍,不仅解决了之前几天堆积的工作,还把明后几天的工作也处理了,今晚更是专门留出晚上的时间想跟沈迦共进烛光晚餐。

  一整天没见到这个人,他很想抱抱他,亲亲他,就算面对面的时候要忍受克制的痛苦,也想时刻看着他。

  沈迦忍不住按了按窗户上一块翘起来的胶皮,像按住某个人的脸皮:“我在Y省。”

  高铭手指绻了绻,在心里计算了下两人的距离,眸光微暗,忍不住有些躁意。

  但还是控制住语气:“这么晚了,你吃饭没有?”

  沈迦不习惯跟对方进行这种日常话题,找了个借口匆匆道:“吃了,到我拍戏了我先挂了。”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提前挂了电话,把手机装进口袋里,转身出去。

  李寄眠他们等了这么久,该急了。

  ……

  李寄眠没急,陶陶倒是有点急。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跟李寄眠单独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注视着他看剧本的冷峻侧脸,有些飘飘然,又有点说不出的惶恐害怕,直到尤霏馨一个电话,把她从云端拉到平地上。

  “恋综?哦哦,我知道的,好,我会告诉他。”

  李寄眠闪了下神,大脑自动捕捉到关键词:“恋综?”

  陶陶坐直,仿佛突然被领导叫到汇报工作,紧张到结巴:“就,就是沈迦参加的那个恋综时间确定了,霏馨姐让我通知他。”

  这下李寄眠是彻底没心思看下去了,“啪”一下合上剧本:“哪个恋综?什么时候?他和谁?”

  陶陶不明所以地说了原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李寄眠冷肃的表情带着杀意,似乎只要自己说出那个名字对方就要人头落地。

  ……

  送完沈迦后,回去的路上李寄眠都没怎么说话,杀青之后沈迦要奔赴W市拍恋综,他们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再见。

  李寄眠垂着眼睑,脸上慢慢显现出一种冷淡的倦躁。

  每次他跟沈迦相处的时间总是很短暂,除去说正事,拍戏……他们正儿八经的交流少之又少。

  他有时会生出拉住对方,将他强行留下的冲动,但只一瞬间,就被理智压下。

  这么做是不对的,他们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能将对方纳入怀中的地步。

  虽然他很想这么做。

  李寄眠眉心微皱,徒然有股戾气自心底升起,他为什么不能。

  沈迦亲口说过,自己是他最重要、最信赖的人,说明他可以将对方纳入羽翼,这个人太单纯了,如果不看好他,不保护好他,他就要被人骗走,比如安钦、高铭之流的神经病。

  而现在,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沈迦的生活中又要出现更多的男人,那些人会用恶心的目光看他,会弄乱自己整理过的柔软发丝,会弄脏自己碰过的衣服,会让那张冲自己笑的脸露出痛苦难过的表情……

  副驾驶,助理已经看了李寄眠一段时间,眼看他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越来越恐怖,忍不住道:“其实《缘来就是你》那个恋爱综艺也找过我们,只是我们回绝了,您之前说过凡是综艺节目全部拒绝。”

  李寄眠抬眸:“什么时候?”

  “就,就前几天。”

  助理被他的脸色吓到,小心翼翼补上一句:“那这次,我们接吗?”

  李寄眠转移视线,看向窗外,掷地有声地落下一个字:“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