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睡了个好觉的沈迦和尤霏馨一起来到剧组。

  总导演和李寄眠以及一大堆老戏骨坐在一起,似乎在商讨剧本。

  沈迦走过去打招呼:“前辈们早上好!”

  总导演对他点了点头。

  老戏骨们看了他一眼:“早上好!”

  几人跟他寒暄了几句。

  沈迦连忙弯腰一一回复。

  余光见李寄眠看着这边,没再开口提医院的事,松了口气。

  沈迦走后,老戏骨们面面相觑,都叹了口气。

  “这么好的孩子,可惜了。”

  “听说眼睛不能见光,真的假的?”

  “不能见光都是轻的,我听说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实际上看不清什么东西。”

  “怎么我听说是视神经被压迫,看不见了?这才戴着墨镜。”

  李寄眠:“……”

  他忍不住道:“没那么严重,只是不能受强光刺激而已。”

  老戏骨们纷纷放下心来。

  “我就说,看他平时演戏也没什么阻碍。”

  “这么有灵气的演员,好好培养,前途不可限量!”

  “看来剧组的传言听不得,我早上起来听到好几个乱说的,一点小毛病给人家传成绝症了。”

  ……

  不知道是不是沈迦的错觉。

  总觉得今天剧组人员似乎对他格外的关注,比如当他跨过一块石头时,走在旁边的群演会下意识扶他一把,小心问他“你没事吧?”

  当他沉迷于小视频伸手去拿水杯正巧错过时,路过的场务会顺手帮他递进手心里,加上一句“小心烫”

  当他到处找不到乱丢的唇膏而原地转圈火冒三丈时,化妆师会从他眼皮子底下扒拉出来,并附赠给他一个怜惜的眼神。

  当他……

  一上午过去,沈迦陷入了沉思。

  难不成剧组又开始了另一种形式的卷?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设置了尊老爱幼、乐于助人KPI?

  他迅速转身看向高铭的位置,人没在,老总都没到场,指标谁定的?

  有点诡异,剧组一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直到中午,昨晚睡迟了高铭才姗姗来迟。

  他今天很是容光焕发,一身应景的白衬衫黑长裤,眼窝带着异域血脉中特有的深邃多情,来到片场第一时间找到沈迦的位置,在对方感应到看过来时发送一个爱的wink,浑身冒光,看起来就像大学校园里那种日天日地的风云人物,帅得掉渣。

  激起剧组一小片红脸和小声尖叫。

  沈迦脚下移动,默默远离他的帅气辐射范围,抬起剧本继续看。

  近七天的时间,安钦的MV他拍得差不多了,以后专心对付《疾风劲草》这边就行。

  接下里几天要拍的是易唯命身份暴露,与南宫昼决裂,回去复命后,又在魔君围攻主角团们的打斗中出力,本以为要大获全胜,没想到气运加身的南宫昼竟然现场强行突破,跟魔君打了个平手,幸好他师傅及时赶到,魔君不敌,下令撤退。

  南宫昼在最后一刻,趁人不备拿下易唯命,将人带回自己的竹屋,一句话没说便陷入了昏迷。

  主角团对易唯命恨之入骨,将他投入水牢受尽折磨。

  还是那片熟悉的山林,易唯命白衣胜雪,俊秀的面庞上带着抹令人心折的温和笑容,折扇轻摇:“你把我叫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南宫昼面容有些憔悴,目光远眺,没有看他:“阿唯,我记得你上山之时随身携带了一枚苍玉,说是家中长辈赠与的生辰礼物,从不离身,怎么近日不见你佩戴?”

  易唯命手下意识摸向腰间,这才想起,那枚苍玉在他偷摸进古迹时用来应付飞来的暗器,早不知掉到哪儿去了。

  此时听到南宫昼提起,他表情微变,故作心疼:“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辜负了长辈一番心意,那枚玉我戴了许多年,上面还刻了我的名字,天上地下唯此一枚。”

  “天上地下唯此一枚,”南宫昼喃喃,喉结滚了滚,轻轻撩开袖袍,露出夹在指间的小巧物件:“你看,可是这枚?”

  易唯命猛地一惊,对着阳光下的那枚苍玉眯了眯眼,心里百转千回,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一收折扇,融融的笑意渐消:“那枚暗器是你丢的?”

  南宫昼目睹了他变脸的全过程,那双眼睛,上一刻还温润含笑,满目柔情,下一瞬便像一柄出鞘的利刃,露出旁人不敢撄其锋芒的冷郁。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敢相信有人能变脸变得如此之快,这个往日光风霁月的好友,陌生得好像变了个人。

  又或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自己看到的,就是一张面具。

  “好!”

  导演拿起喇叭:“沈迦情绪转换得很棒,准备下一幕。”

  一群人围上去准备待会儿要用的道具。

  沈迦连忙戴上墨镜。

  高铭坐在导演位,低头搜索“戴墨镜的危害”,准备以理服人。

  安钦忙着跟工作室沟通MV的事,没过来。

  少了这一个人,总导演觉得今天耳根子都清静了许多。

  主要是没人再厚颜无耻地就“夫家人”、“娘家人”的名头来剧组拉仇恨,让他少了许多负担。

  尤霏馨在筛选公司发来的简历,准备从中给沈迦挑个助理。

  这件事堆在手头够久,该解决了。

  正专注着,耳边传来工作人员路过交谈的声音。

  “那就是你们剧组的沈迦?我都听说了,年纪轻轻就要瞎了,怪可怜的。”

  “可不是,今早我看到他走路时都看不到脚下的石头,差点摔倒,幸亏有人路过扶了一把。”

  “哎,天妒英才啊!”

  尤霏馨:“???”

  谁,谁要瞎了?

  被天妒的沈迦正在看剧本。

  一缕长发从背后飞卷起来,搭在了发簪上。

  工作人员想帮他拿下来,一只手在他之前捉住那缕调皮的头发,理顺了放到脑后。

  沈迦察觉到,仰头:“谢谢!”

  李寄眠眼神软化,掸开他肩膀上的一片竹叶:“刚才导演夸你了。”

  沈迦心里高兴,嘴上却谦虚:“我是新人嘛,跟您搭戏心里紧张,导演是想多给我点信心。”

  李寄眠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我看不出你哪里紧张。”

  沈迦趁机拍马屁:“是您演技太好了,一下子把我带到戏里,我就忘了紧张。”

  李寄眠抿了抿唇:“我也觉得你刚才情绪转换处理得很好。”

  他没说的是,沉浸在演戏的沈迦,整个人好像在发光,让人完全无法挪开视线,满心满眼都是他。

  助理在旁边听得啧啧称奇,夸奖的话他听别人说了无数次,李寄眠从来只是淡淡的回应,表情都不带变一下。到了沈迦这里,开口必有回响,一句简单的奉承,那张冷脸都快生生给烤化了。

  工作人员愣愣地收回手,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去,只见李寄眠微微低头,双眼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对面的人,看似闲聊,实则将沈迦圈在自己的臂展范围之内,无论是动作还是眼神。

  都在向所有人宣告——这是我的人!

  那股浓烈的占有欲,着实令人心惊。

  ……

  沈迦下戏后回到遮阳棚喝了口水。

  放下水杯,发现尤霏馨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许怪异。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尤霏馨看了看眼角余光都在往这边偷瞄的剧组人员:“你今天到剧组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沈迦回想了下:“大家都很友善,拍戏进展也顺利,导演还夸我了……没什么不对。”

  看来这个神经大条的人并没有听到那些传言,尤霏馨摆摆手:“行了,我就问问你,怕你被人欺负,既然没事就算了。”

  沈迦云里雾里地戴上墨镜,端上接满的水杯,回去继续拍戏。

  地上有几个小马扎,是几个闲聊的群演留下的,他正准备绕开,就听一个群演大喊了声:“等等!!”

  沈迦吓得一哆嗦,杯子差点掉地上。

  叫住他的群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跑过来,捡走那几个小马扎,满脸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放这儿的,忘收了。”

  沈迦:“……”

  目睹这一切的尤霏馨:“……”

  看来还是得找个时间澄清一下,不能任由大家乱传下去,不然下次沈迦出行会有人自动给他递上盲杖。

  李寄眠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联想到早上听到的那些话,吩咐助理:“别让他们继续乱说,找人辟谣。”

  助理连忙回应:“好的。”

  李寄眠对沈迦的呵护他早已经从开始的惊讶、后来的错乱,到现在完全习以为常,而且照这趋势下去,还有越演越烈的势头。

  高铭没注意到剧组内的暗流涌动,他混在导演堆里,有流言也不敢传到他耳朵里,是以他一整天的行程就是看看手机,欣赏欣赏沈迦的演技,跟总导演一起夸夸夸……偶尔处理处理王助理发过来的邮件。

  王助理苦不堪言,冒死上谏:“七天了,高总,您突然休假这么久,办公室待签署的文件已经傫到山那么高,再不处理各部门的主管和秘书们就要撞死在您门口了。”

  高铭:“……”

  他简单安抚住心腹,像个被美色迷昏头的昏君,转过脸问总导演:“沈迦在这里的戏还要几天拍完?”

  总导演问过制片人和编剧,再结合沈迦入戏的速度,沉吟了会儿,得出一个较为明确的答案:“最多两天。”

  高铭点点头,对电话那头道:“听到了?给我订两天后的飞机,两张。”

  王助理:“……”

  原本就不把工作当回事,现在还多了个分心的理由。

  大风传媒,危矣!

  ……

  回去的日期推进,看医生的事也要加快脚步。

  晚上,高铭找到躲在雨棚里啃牛□□的沈迦,不请自来地拉开椅子,摆开了促膝长谈的架势。

  沈迦:“……”

  他怎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