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哇。”

  苏笑笑吐出一口血,虚软无力地靠在霍格尔身上。

  “洛特殿下。”

  “我不是她!不要叫我这个名字!”

  苏笑笑和以往一样大声反驳霍格尔,她受够霍格尔的痴呆了。连自己的爱人都能认错。

  霍格尔奥拉维,历史上著名的骑士团团长。为人所熟知的生平是率领k国国王的骑士团击退敌国上千骑兵。历史未记载的则是霍格尔和国王的独生女西西洛特暗地里私相授受。后来国王将年轻貌美的西西洛特嫁于邻国,霍格尔爱而不得辞去团长职位,摇身一变成了落魄古怪的外神信徒。

  苏笑笑成为奈克亚信徒进入梦境之城后,就被霍格尔缠上了。男人大段时间面无表情,沉闷虚假。但只要苏笑笑出现在他面前,他便会放下一切身段,要什么给什么。

  苏笑笑对此只觉得恶心。

  因为每一次见面,霍格尔必会喊她西西洛特。

  家室优渥,被众人捧惯的苏笑笑根本不稀罕霍格尔那点关心。所以,苏笑笑夺走霍格尔为她擦拭血迹的手帕,掷在男人印着蜘蛛仆从印记的锁骨处。

  霍格尔捧着那张手帕愣了几秒,双目美丽却没有焦距。

  “西西洛特,你还在怨我吗?”

  音色恰如保养得当的竖琴,哀怨悠扬。

  苏笑笑不理,岔开话题:“陈恭呢?陈恭那边怎么样?”

  “还差一点,祂便要织成。”

  苏笑笑提到奈克亚时,恭敬地望了一眼山顶。

  霍格尔:“食物库存不够,人的味道祂不喜欢。”

  苏笑笑:“不是有下级仆从报告说有比较合口味的食材?是一个叫安燃的调查员。昨天去查探,发现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男人从自己的耳垂上取下一枚黄绿耳钉,随后放在苏笑笑耳侧。耳钉从小拇指肚膨胀到普通蝴蝶结大小。缭绕的蜘蛛腿从圆胖的腹部下伸展开,慢慢拽着苏笑笑发丝爬到一侧头发上。

  苏笑笑摸了摸重新回来的小宠物,远远看去,以为佩戴了一枚造型奇特的黄绿相间蝴蝶结。

  霍尔格看着苏笑笑爱惜摸宠物的样子,喉结滚动。背在身后的一只手还抓着一大把此类色彩艳丽的圆蜘蛛。

  苏笑笑没忘了正事,忍着身上伤口无法修复的撕裂疼再次问:

  “陈龚人呢?怎么样?特管局已经发现我们踪迹了,把他当诱饵放出去,引开可能守在安燃身边的调查员。”

  .....

  霍格尔沉默,低头对上苏笑笑泛红疲惫的眼睛。她眼角还有疼出的泪花,霍格尔拇指上去要轻轻一抹。苏笑笑从脖颈后拽着他不短的银发拉开两人距离,自己随便抹掉泪珠。

  “离我远点。陈龚现在怎么样?”

  “洛特殿下,对不起。”

  霍格尔充满歉意,“陈龚他死了。”

  苏笑笑震惊地忘记反驳霍格尔的称谓,而霍格尔自己心脏却兴奋地跳动。

  一个小时前。

  陈龚被苏笑笑传送到了颐和小区的角落。若无其事刷卡进小区回家。

  家里母亲正在做饭,父亲还未下班归来。

  “妈妈,今天吃什么?”

  陈龚神色如常,提着书包进入厨房。

  “西红柿炒鸡蛋,炒茄子。粥好了,盛出来吧。哦,对了。这几天你还是给老师请假吧,我看市里不太平。听说是化学燃料泄露了。陈龚你听见了吗?”

  母亲认真嘱咐,听不到陈龚应声问,“你这孩子怎么了?”

  陈龚:“没,没什么。我刚才在想作业的事,没听见嘛。请假的话,我跟老师说好了。”

  听到陈龚回答,母亲才满意地将炒制完成的菜装入盘子,自己拿了三双筷子率先去客厅摆盘。陈恭紧随其后将粥都端上餐桌。只不过吃到一半,陈恭将碗端起来:“我先进屋了。”

  跑进屋里反锁了门。

  陈龚心里有些慌,挠挠自己的后背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为了让自己镇定,他掏出了数学作业本。

  以往熟悉的地方,陈龚现在看来却分外陌生,频频写错。这么来回几下,陈龚索性丢了笔,起身离开书桌。

  接着在房间内的一块木质地板那蹲下。陈龚的母亲喜欢木质装修,所以买房入住时,都把地板装成木质的可拆卸设计。

  正好方便了陈龚藏东西。少年用大力气撬开地板,拿出里面放了很长时间的书。

  全部是纯羊皮制作,封面颜色古拙典雅。标题的《死灵之书》却笔记潦草狂乱。

  陈龚拿着书宛如拿了一块几千摄氏度的烙铁,又像浸泡在零下几百摄氏度的寒冰中。种种恐惧害怕好奇令大脑缺氧。

  他颤抖着翻开自己做了标记的一页。

  上面原本应该是召唤太古之神塔维尔的仪式,陈龚在捡到这本书时是如此确定。现在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在他完成仪式后突然变成了奈克亚降世。

  既然上天能让他单独看懂这本书,又为什么要如此玩弄他!

  陈龚知道清水市戒严的消息了,对于自首更加抗拒。担惊受怕。

  下意识回避被自己的召唤仪式害得失踪的许多无辜人。

  他唯一能救的人也只有老师一个,其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陈龚这样安慰自己。书翻到的一页上,有毛笔画的一只细瘦伶仃蜘蛛。一大片血迹糊在这一页。陈恭扒开褂子遮掩下血迹斑斑的手腕。

  取出一支笔沾着血在书页上涂抹。

  他准备把祭坛改了,变得更隐蔽更自由。不用来回到原来的老小区里跑。

  在陈龚沉浸改祭坛时,门把锁响了。

  陈恭吓得跳起来,连书带笔揣进怀里。

  “妈,你干什么!?”

  少年声音惊怒。母亲一脸莫名其妙,也生气了:“我还能干什么,你脏衣服呢?几天了,还不换?”

  “我一会儿就脱下来,你先出去。我还有事。”

  母亲:“....你可别给我玩游戏。先把作业写完。”

  陈龚:“好好好。”

  少年将母亲推出门外,并锁住了门。

  这次不会被人打扰了吧。

  陈龚转移到书桌上继续改阵。刚画了四五笔,令陈龚再次跳起来的声音响了。

  门锁咔嚓一下被拧开。

  陈龚以为母亲拿了钥匙又想进来。

  气冲冲地抵住门,语气很不好:“妈!我现在正忙着,先等一会儿行不行!”

  “陈龚。咱们家来了客人。你快开门。”

  一股巨力强行推开门。母亲微胖的身形矗立在门口。陈龚后退几步站定,想说什么时被掐了声音。

  原来是,母亲身后缓缓走出来一个女人。

  容貌娇艳,黑色蕾丝扇面扑闪。带卷的公主头发造型让祂看起来贵气难言。

  “....请坐。”

  陈龚咬着牙龈说出这句话。母亲一无所觉,慈爱地看着陈恭,“好好招待她。对了,别忘了写作业。”

  “嗯。”

  陈龚每说一声,都举步维艰。

  终于,母亲出屋关上门。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死灵之书》从他的怀里落下来掉在地板上。

  “呀。怎么能扔了它呢。”

  触手从女人脚下爬过来捡起书。

  “拖您的福,再好不过。”

  陈龚不存在的记忆重新出现。期中考试宣布成绩那一天,陈龚因为失误名次骤降几十名。父母很不满意,老师也在说他。虽然知道他们都是好意,可陈龚还是忍不住心里愤懑,第一次翻墙逃课。

  他跑去一间网吧,在那里遇到了“肿胀之女”。

  陈龚听到这名字时,以为在骗他。不想告诉他真实姓名。可女人娇笑,气质慵懒说:“我可没骗你。他们都叫我‘肿胀之女’。对了,你要买书吗?”

  “书?”

  “一本科普书籍。”

  “价钱嘛...”祂轻摇扇面,看了一眼电子时钟,“三个月后支付。到时你就会知道是什么了。”

  陈龚那天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回过神来包里已经装进了这本书。之后发生的一切脱离了他前十几年的认知。他着了魔一样疯狂翻阅这本书,竭尽全力去寻找能让他全知全能的办法。最终在某一页看到太古之神塔维尔的介绍。

  却原来一切不过是骗局。

  肿胀之女,常出没于魔都。

  幸喜人脑。

  “你不开心嘛?”

  扇柄抵住陈龚白净面颊,仔细端详,“不开心的话,味道会变得吧。”

  陈龚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视野里无数触手蜂拥着袭来。

  白子居来的有些晚了。

  由于封控耽搁一段时间,肿胀之女提着裙摆优雅下楼。两人擦肩而过,祂顺便擦了擦嘴角遗留的一点残渣。白子居无所觉,视野中不曾有什么人出现。

  来检查的第一栋楼就中了头奖。

  进入第二十三层时,扑面而来一阵腥臭。

  白子居急忙控风净化周身空气。顺着味道方向找到门牌号,按响门铃。

  “谁啊?”

  中年妇女自猫眼中窥探。

  “警察。”

  白子居皱眉掏出警官证,妇女的脸上竟然平静如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犹豫了一会儿,门被打开。

  陈龚母亲擦擦洗过碗的手,紧张问白子居:“这是发生什么了?”

  白子居环视屋里一圈,示意她打开里间的房门。陈龚母亲犹豫再三,“那是我儿子的房间。我让小龚出来吧。”

  说着便喊:“小龚,小龚。出来。”

  打开房门探进头。

  白子居紧随其后,手扶上陈龚母亲的手肘。

  在短暂的死寂后,陈龚母亲歇斯底里。身子瘫软着滑到白子居腿上。又连滚带爬冲进屋里。

  撕心裂肺喊着自己儿子:“小龚!小龚!呜呜呜呜呜呜呜....你醒醒啊,你醒醒啊...救护车,打救护车啊!”

  白子居早就打了救护车和120。

  不过是徒劳无功。陈龚母亲抱着的人,头剩下薄薄的头骨和脸皮。带着头发的脑皮被甩在书桌的数学作业本上。黄黄白白的污渍顺着空荡脑壳流到还有余温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