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棠还不解恨, 匕首又一次深深刺入醉月浮的手臂,利刃将袖子割裂,在手臂上划出一道极长且深可见骨的划痕, 没有丝毫的留情或是手软,大量的血一下子将衣袖染透。

  路人被吓坏了,尖叫着退后,不敢靠近两人,生怕惹火上身。

  最后,霜棠握着匕首刺入醉月浮胸膛,距离心脏只差分毫。

  “别再跟着我!”霜棠怨恨地瞪了醉月浮最后一眼, 转身离开了,连那把匕首都不曾带走。

  闷头走了很长一段路,霜棠在无人的巷口靠着墙。垂下眼眸, 自己的指尖仍旧在轻颤, 那是一种发自本能的心悸。

  霜棠几乎能够确定, 自己曾经就是对方的弟子。

  不然为什么独独对伤到对方有着这么明显的反应。

  下意识摸向心口, 但是没能找到那根熟悉的簪子。

  心头一片空落落, 无边的孤寂感又席卷而来。

  就好像他又变成了一个人。

  那个人虽然这些日子一直都跟在自己身边, 但霜棠只觉得虚假,没有丝毫安心感。

  对方随时都能抽身离去,说过的承诺他一句话都不相信。

  才不会有傻子相信。

  心口又开始抽痛, 霜棠蜷缩下单薄的身子, 双手揪住衣襟,齿尖咬破了唇瓣,尝到浓重的血腥味。

  粉眸涣散, 欢愉与茫然交织。

  心脏的疼痛很熟悉,似乎他曾经日日体会。

  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自心口溢出, 在霜棠的眼前汇聚,霜棠死死盯着。

  这就是那个人说得魔气吗?

  魔气一点点凝聚,最后在霜棠的注视下,又变作了那支簪子的模样。

  簪子立刻被两只小小的手紧紧抓住。

  霜棠不知道这支簪子究竟是谁送给他的,也不知道什么叫做魔气,他只知道,这支簪子能驱散他的迷茫感。

  让他感觉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虽然没有家的感觉,但这不重要,反正他本来就是居无定所四处流浪。

  “小朋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突然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

  霜棠抬眸,是一个眼熟的男人,前些日子他就是用杀了这个男人做要求打断了醉月浮的话。

  对方身边这次换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另一只手搂着一个看上去十一二岁模样穿得破破烂烂的小男孩跟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后面跟着许多侍卫。

  霜棠不认识对方,但对方跟他记忆里过去的那个男人很像。

  打着关心小孩的幌子,将小孩骗回家,然后各种欺辱,最后活活玩死。他身旁的那些人也并非不知情,反而帮着一起搜罗好看的孩童,用来献媚。

  霜棠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就醉月浮那样的蠢货看不出来,总是把天下的人都想得无害需要保护。

  那个男人看清了霜棠的脸,眼睛都发亮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孩子,眼睛居然还是罕见的异色,这要是打扮打扮,绝对是极品!

  于是当下他的声音更轻柔了,“你的家人呢?”

  霜棠手摸索上口袋里尖利的石片,余光却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于是他又松开了手,对着男人乖乖一笑,“我没有家人,我是流浪儿。”

  男人眼睛更亮,他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太可怜了,你这么小的年纪,过得一定很苦吧,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着,他或许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可信度,又拍拍身旁小男孩小女孩的脑袋,“你看,他们是打算跟叔叔一起回家的,叔叔很有钱,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你要是跟叔叔回家的话,他们就是你的哥哥姐姐了。”

  话音落下,小男孩小女孩对着霜棠腼腆一笑,面上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

  醉月浮恍惚了许久,才从霜棠怨恨的目光中缓过神来。

  强行压下躁动的灵力与戾气,他朝着霜棠寻来,结果就看到前些日子那个男人正在关心霜棠,还想要把霜棠接回去照顾。

  阿棠肯定不会答应的,不用担心。

  “好呀,那我也要跟叔叔回家。”霜棠轻轻弯起眼睛,将手放在了男人手中。

  醉月浮面色一瞬间苍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男人喜不自禁,又肥又油腻的手忍不住揉搓起霜棠的手来,连声道:“好好好,那现在就跟叔叔回家吧,叔叔一定把你...们都喂得白白胖胖的!”

  捡到这么一个极品,男人的眼中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小男孩小女孩了。

  不过最美味的自然要放到最后慢慢品尝,他要把这个小孩养多点肉,皮肤也养得细细嫩嫩再下手。

  于是他牵着霜棠的手,转而让侍卫去带着那两个小孩,然后朝着自己的府邸走去。

  他是这座城镇里面说一不二的掌权者,对外是一副仁慈的样子,对内,只要是他府邸内的人都是他的自己人,包括奴隶在内,都知晓他干得事情。

  但是为了钱权,所有人都会替他掩盖,甚至还有人主动将自己家里容貌不错的孩童献上,来谋取利益。

  这已经变成了一条完善的利益链。

  一行人走过,男人注意到了站在一旁死死盯着他的醉月浮,注意到对方一身的血,眼中划过警惕,示意侍卫护在自己跟对方中间,哪来的疯子。

  突然,醉月浮伸手去牵霜棠。

  但是霜棠避开,转而朝男人身上一靠。

  男人心头美滋滋,许是为了让自己的形象看起来更好一些,他朝醉月浮丢了一锭银子,“别是哪家的疯子跑出来了,怪可怜的,拿着钱再去买身衣服吧。”

  目光在醉月浮俊美的脸上划过,男人心生嫉妒,又暗示侍卫在他离开后解决了这个人。

  没有任何仇怨,但只要他看不顺眼,那就想杀就杀。

  “阿棠!”醉月浮哑着嗓子,“你真的要跟别人走?”

  霜棠头也不回,也不做搭理,反而对男人说:“我不认识他,他老是缠着我。”

  男人这下更确定了,这就是个疯子。

  他不屑地回过头,结果就撞上一双映出猩红的金眸,杀气四溢。

  他吓得一哆嗦,原本想说的话都忘了,扭回头匆匆朝府邸走去。

  这处又恢复了寂静,醉月浮怔怔看着霜棠离开的背影,眸底的猩红越来越明显。

  “为什么不要我......”

  “我哪里不如他......”

  他喃喃自语,眸光涣散,加上这一身刺目的血,像极了从哪里跑出来的刚杀完人的疯子。

  灵力开始失控,从来深埋光风霁月之下的阴暗面似乎要破壳而出。

  只要是个人,就有不可示人的那一面。

  只是有的人选择坦然面对,有的人连自己都骗了过去。

  “要怪就怪你没钱没势,光有一张脸有什么用。”突然有声音传来

  八个特意留下的人高马大的侍卫朝醉月浮围了过来,毫不掩饰杀意。

  “到了下面你也别怪我们,谁让你让大人看不顺眼了,大人看上的人也是你能抢的?”

  侍卫们丝毫没有即将杀人的紧张感,他们都不知道杀过多少人了,眼前这个青年看上去虽然不算单薄,但跟他们这种常年锻炼一身腱子肉的人完全无法比。

  一副斯文书生样。

  就算这个人的眼神很吓人,但是气势足有什么用,打架看得是拳头!

  一边靠近醉月浮,领头的那个侍卫还嘿嘿笑起来,“等大人玩腻了,说不定我们又有机会尝尝味道。”

  “粉色眼睛可真从来没见过,脸还那么带劲。”

  其他的侍卫纷纷应和。

  然而下一秒,无法抵抗的力量压上身,八人直接趴在了地面,全身的骨头都开始咔吱作响。

  被他们视作文弱书生的醉月浮一步步靠近,嗓音冰冷,“你们说什么?”

  灵力萦绕在周身,明晃晃昭示着他修真者的身份。

  侍卫们顿时吓得肝胆俱裂,若不是被镇压在地,此时绝对磕头求饶。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上领头侍卫的头顶,在其余人惊恐的注视下,灵力乍亮,领头侍卫凄厉地哀嚎起来,不多时就失去了气息。

  凡人根本不可能在强行搜魂中活下来。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啊!”眼睁睁看着领头的人七窍流血死不瞑目,余下七人涕泗横流,趴在地上一个劲求饶。

  “我们都是替人办事的,我们也不想的,我们是没有办法啊,求求您放过我们,错不在我们啊!”

  醉月浮翻阅完领头侍卫的记忆,眸底的猩红彻底凝聚。

  该死,都该死!

  凌厉的剑气划过七人的身体,七人的表情甚至还停留在求饶的阶段,但是身体却突然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块块的血肉,内脏淌了一地,头颅在地上滚动。

  若是这时有人来到这里,定要被吓得不省人事。

  就是洛汶来了,都不会相信这样残忍的场景是素来温柔的醉月浮弄出来的。

  府邸内。

  霜棠被安置在了一处十分奢华的院中,好吃好喝伺候着他,人洗得干干净净,衣服也换上了漂亮的新衣服。

  那个男人看到走出房间的霜棠,被惊艳得不行,恨不得现在就好好品尝一番。

  但是看着小孩瘦弱的样子又觉得会影响手感,这么得天独厚的一张脸,他可不能这么草草浪费了。

  于是他让霜棠在这里待着,自己先去另外两个新找来的玩物那里寻欢,玩死了也无所谓,谁让他兴头正好。

  霜棠坐在院中,没有去动那些糕点,而是低下头自顾自看着手中的簪子。

  一旁的一个婢女见霜棠不吃那糕点,心生不满,那里面可是大人特意吩咐加进去的药,能让人一点点变成只知道求欢的傀儡。

  要是这小孩不吃,她的工钱肯定会被罚没,说不定自己也要倒霉。

  于是她没什么好气地拿起一块糕点要霜棠吃。

  霜棠淡淡看了婢女一眼,拍开了那糕点。

  手被拍疼,看着糕点滚落在地,婢女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她一下捏住霜棠的脸,指甲掐进了面颊,要把人的嘴捏开,“吃啊你!大人好心赏你的,你还不感恩戴德地吃下去!”

  “你到底吃不吃,你——”

  逼迫的话语戛然而止,婢女瞳孔收缩,僵硬着向下看。

  锋利的石片刺入衣衫,破开了她的腹部。

  她惊恐地想要尖叫,脖子又被早有准备的霜棠勾住向下压,喉管顷刻间被割裂,再也发不出声音。

  男人对霜棠很放心,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留个婢女看管就足够了,大不了院子外面再守个侍卫,完全没必要多加看管。

  所以只要霜棠想,他很轻易就能逃离这里。

  蹲下身扯下婢女身上的香囊,丢掉里面的香料,将婢女袋子里摸出来的以及男人给他的银子装进去。

  然而就在霜棠起身的那一刻,惊恐声、惨叫声、呼救声在同一时间爆发。

  然后,院门口有东西倒地的声音,一道人影就走了进来。

  很显然,倒地的是那个侍卫的尸体。

  霜棠淡淡抬眸,与醉月浮对视。

  血,到处都是血,将那张温雅的脸都掩住了。

  金色的眼眸猩红一片,长剑不断滚落血珠,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血脚印。

  整座府邸一片寂静,只有堆积的碎裂尸体,汇聚成河的鲜血。

  活了几千年杀过的人也屈指可数的仙君,如今一瞬便屠光了数百人。

  求饶的、谩骂的、哭惨的......全都被杀得干干净净。

  醉月浮定定望着霜棠,血渗入再看不出温润的眼眸,将最后一丝璨金色抹去,唯余血腥气。

  霜棠突然笑起来,粉色的眼眸弯弯,里面却是嘲讽与戏谑。

  “你这样比之前顺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