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恭喜你获得境灵碎片1/3【不知愁的玲珑骰】!”

  幻境倏然结束,舟向月回到了鬼面陇的现实之中。

  与此同时,无名氏马甲的他也和其他人一起出现在了鬼面陇的寨心附近。

  四周狂风呼啸,寒风里充满纸灰的味道,将他们的头发和衣角吹得凌乱飞舞。

  一朵朵纸钱梅花被狂风从枝头裹挟着撕碎,漫天飞舞。

  在冰冷彻骨的狂风之中,浓雾却消失了。

  沙沙沙……

  诡异的摩擦声在四周的黑暗中传来,有虚幻的黑影如鬼魅般穿梭。

  鬼面陇的天空一片漆黑,黑得仿佛上面是一片没有尽头的空洞,又像是一只巨大到无边无际的眼睛,冷冷地俯视着地面的一切,让人发自内心产生某种未知的恐惧感。

  某种未知的恐怖力量正在迅速逼近。

  此时鬼面陇的鬼们都已被这天地异象吓到,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围在寨心,纷纷躲了起来。

  任不悔捏紧了刀,手臂上青筋暴起:“不对,这像是……有人惊动了境眼!”

  是谁惊动了境眼?!

  付一笑脸色大变,立刻冲向寨心那处封印的无尽流沙边。

  那是他自己的封印。

  可如今沙海中央的封印物近乎消失殆尽,狂风卷起流沙,在沙海上空形成了一片恐怖的黄沙龙卷风。

  他冲向流沙的时候,任不悔正要紧随其后赶过去,却突然看见不远处一道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他浑身血液猛然沸腾涌向头顶——

  那个身影,难道是……

  “白洵!”

  他脱口而出,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反应地冲了过去。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白晏安早就死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鬼面陇不正是亡灵所居之地吗?

  难道……

  任不悔脑海中嗡嗡作响,拼命地追着前面那个身影。

  他整个人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肖似白晏安的人身上,完全没有注意被狂风裹挟着砂石迎面砸在他脸上身上,划出一道道粗粝的血痕,没注意到砂石中夹杂的花除了鬼面陇的纸钱梅花,还多了某种诡异的暗红花朵。

  那种细长的暗红花朵擦过他身上的道道伤口,沾着不易察觉的血迹散落在黑暗之中。

  前面的白衣身影一直在逃,任不悔则紧追不舍。

  身边掠过的漆黑房屋在渐渐地扭曲变形,无数黑影在黑暗之中语调怪异地对他尖声大笑,他却无暇他顾。

  就在这时,前面那个白衣身影站住了。

  任不悔冲了过去,喘着粗气停在与他几步之遥的地方,突然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这一幕太像他无数次梦魇里的场景了。

  每一次他在梦中追上白晏安,等他回过头来时,梦便醒了。

  然后他就会再一次在深夜最深处被迫回忆,白晏安早就已经死了。

  而且他此刻视野眩晕,他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纷乱飞舞的梅花中,白衣人缓缓回过头来。

  任不悔屏住了呼吸。

  面前的人闭着眼,眉心一点观音痣,表情温柔恬淡。

  真的是白晏安。

  和无数次午夜梦回中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面前,向他伸出手去:“不悔。”

  任不悔脑中轰然一声炸开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是他心底最深处鲜血淋漓的那根刺,是锁住早已疯癫的狂兽的链,是他最痛最悔的执念。

  他颤抖着抓住白晏安的手:“你……”

  白晏安忽然手指一动,似乎有什么微凉尖锐的东西扎进了任不悔的手腕。

  任不悔还没来得及说完第一句话,整个人突然如山倾倒下去。

  “砰”的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白晏安”的模样瞬间变了,变成了一个脸色苍白的纤瘦少年。

  这正是舟向月——他用了鬼画皮境灵的马甲,这个马甲的神通【乱真】作用是能变成一个人心中最想见到的人的模样。

  他一直都清楚地知道,这个神通如果用在任不悔身上,他一定会变成白晏安的模样。

  而鬼面陇里的“白晏安”,也一定能让任不悔抛下寨心的神像,立刻追过来。

  剩下的事就是用血生花境灵的【生花】把他毒晕过去了。

  毕竟,问苍生还没有到手,舟向月没有同时对上付一笑和任不悔两个人,必须各个击破。

  看着倒地不醒的任不悔,舟向月双手作了个揖:“师叔,劳烦你就在此处别动,我去给你找点麻烦回来。”

  柳长生像没骨头似的靠在一边的角落里,“啧”了一声:“等他醒来猜到是你变成白晏安的样子骗他,恐怕得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吧。”

  舟向月一摊手:“血海深仇呢,不差这一点。长生兄,拜托你看好他啦。”

  “有事长生兄,无事……呵。”

  柳长生冷笑一声,“那你这次这么骗了他,下次怎么办?”

  舟向月道:“下次自然有下次骗他的方法。”

  他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什么,问柳长生:“对了,你知道是谁惊动了境眼吗?”

  “境眼?”柳长生皱眉,“不知道啊。”

  “哦……”

  舟向月若有所思。

  他自己刚进鬼面陇的时候,就有一个神秘人去破坏了封印。

  现在,又有一个未知的人惊动了境眼,就像是故意想要他们死一样——或许和之前的是同一个人。

  所以,是谁呢?

  这很重要,但他暂时顾不上,得先确保把自己的事做了。

  控制住任不悔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现在可以单独去料理付一笑了。

  ***

  狂风呼啸,鬼面陇的寨心沙海中央就像是坍塌了一个无底洞。

  流沙正在源源不断地向下涌去,像是无穷无尽——但当然不可能真的无穷无尽。

  流沙被底下的东西彻底吞噬的时候,封印就会彻底碎裂,巨大的反噬会作用在设下封印的人身上。

  狂风之中,这里就像是怒海中央的一口巨大漩涡,要将一切接近的人吞噬。

  就在付一笑扑过来的那一刻,封印物彻底消失在沙海中央。

  付一笑如遭重锤,猛地捂住胸口吐出了一口血。

  楚千酩惊恐万分:“小叔!”

  “付兄!”舟向月顶着狂风赶过来,“你得解开封印!”

  付一笑断然拒绝:“不行!”

  “封印就要破了!”舟向月恨铁不成钢道,“赶紧解开,不然都会反噬在你身上!”

  付一笑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艰难道:“我再加固一下……”

  这种程度的破坏已经不能用笔写的符咒修补了,他直接蘸着自己的血开始往上叠加封印。

  “付一笑!”舟向月伸手去拽他,“你看不出来吗?不管你怎么加固,封印一定会破的!不解开封印,你会死!”

  他又转头训斥楚千酩:“你就看着你小叔去送死?有没有点眼力见?”

  早就慌了神的楚千酩:“……”

  别骂了别骂了,他知道自己很没有眼力见呜呜呜……

  付一笑推开舟向月的手,咬着牙道:“就算我死了,也不能解开!绝对不能让封印的东西出来!”

  舟向月:“……”

  怎么就这么不可理喻呢?就算你死了也没法阻止封印的东西出来,所以不要白白送死,很难理解吗?

  好在他对付一笑的倔驴脾气有一定了解,有备而来。

  舟向月手指微动,沉声道:“你没发现吗?问苍生已经不在里面了!你试一试还能感受到它的气息吗?!”

  付一笑猛然震悚:“什么?!”

  他正要去感受封印底下的气息时,舟向月也感受到什么,微一眯眼,手上一松。

  ……问苍生的气息,居然真的瞬间消失了。

  原本他是打算用同心圆马甲的【入瓮】骗过付一笑的。

  这个神通可以划定“瓮”的范围,也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带入自己的掌控的幻境。

  他可以操纵那个幻境,让付一笑感觉不到问苍生的气息,以为问苍生已经被人拿走了。

  但现在他还没开启幻境,问苍生的气息就突然消失……或许不是消失,而是被隔绝了。

  付一笑的封印底下,叠加的是不知愁的封印。

  不知愁死在翠微山的凌云塔,但他大概率在鬼面陇留下了魇,不然这里不会形成魇境——就像是柳长生自己早就离开了眉瘦岭,但他的魇却依然在兴风作浪,甚至凶残到差点让付一笑交代在那个魇境里。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不知愁的魇,在配合他的谎言。

  不知愁当然不是为了帮他。

  对舟向月来说,要打开封印才能拿到问苍生。

  而对不知愁的魇来说,也是要打开封印才能获得自由——舟向月估摸着,他大概是想来杀他。

  两人的目的彼此冲突,甚至不死不休。

  但在让付一笑解开封印这一点上,他们奇妙地达成了一致。

  从这个魇境的规模与力量,就能看出不知愁的魇现在有多强大,何况现在还惊动了境眼,他的力量会完全释放出来。

  舟向月有理由怀疑,他或许还和问苍生融合了。

  不得不说,借着问苍生的力量,他其实还真有一点胜算。

  这是一个明晃晃的阳谋。

  猎手和猛兽,都在屏气凝神,等待开笼的那一刻。

  舟向月看着那飞速塌陷的流沙,微微笑了笑。

  付一笑曾经亲手封印过问苍生,但他毕竟不像舟向月和问苍生直接有灵犀法器的契约关系,要探测它的气息还是需要符咒。

  此时他用符咒测了好几次,才震惊地发现,问苍生的气息居然真的消失了!

  “怎么可能……”

  付一笑额头上滴下冷汗。问苍生不在了,它去哪里了?!

  这种具有强大破坏力的法器,在哪里都会是一场灾难!

  舟向月大力拍了他一下:“你忘了,有人之前就破坏了你的封印!那个人把邪神法器偷走了!你再不解开封印,只能白白赔上一条命!”

  付一笑再不敢置信,也不能不相信这么多张符咒的结果。

  他心口剧痛得像是刀割,郁结着满心的焦虑和愤怒,终于开始解开封印。

  飞沙漫天飘起的那一刻,舟向月动了。

  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如水波纹无声蔓延开来,刹那间将付一笑、唐谦、司马博闻等等所有人覆盖其中,在转瞬之间为他们制造了一个与现实魇境中一模一样的幻境——

  他们会以为自己仍然在魇境里,但他们实际已经身处在舟向月的“瓮”里,看到的都是他给他们制造的假象。

  同一时间,舟向月眼前猛然掠过无数荧光闪烁的银紫色蝴蝶,周围无数翩飞的蝶翼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芒,他犹如身处一片星辉流淌之海的深处,无边无际、没有方向。

  他顿时了然。

  就像他把付一笑他们拖进了他的幻境一样,不知愁也在同一时间将他拖进了自己的幻境。

  一个身影在无数蝶翼光芒中凝结在他面前,银白长发如同在水中一样飘拂,闪烁着珍珠般的光芒。

  不知愁盯着他,眼神中燃烧着疯狂的凶戾与恨意:“无邪君,你今天该死了。”

  “不知愁啊。”

  舟向月有点感慨地叹了口气,“你可真是不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