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倾的血不仅没有毒死那些诡异的吸血根系,甚至还催开了一整个洞穴的花,让唐老板惊为天人。

  再想想他突然进入魇境之前,闻到了一种奇异的、只有他自己闻到的草木香气。

  舟向月心里有了个七八成可能的猜想——这个魇境的本源,恐怕跟舟倾和秦家脱不开关系。

  该不会是秦家想给他下毒,结果不知为何竟催生出了一个魇境吧?

  那他可要好好看看魇境里到底会发生什么了。

  舟倾身上有不少秘密,不仅舟向月不知道,就连舟倾自己都不知道。

  他心口反复受伤的伤疤,带毒的血,以及那些空白的记忆,或许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舟向月验完药骨后重新回到人群里,这时社牛小楚师兄已经从一张张认不出人的橡皮泥面孔中成功聊到了两个熟人,祝凉和钱多。

  几人正在窃窃私语。

  他们都已经验出是合格的“药骨”,也都在当时获得了境灵碎片的提示。

  祝凉的是“祝雪拥的药骨”,钱多的是“秦鹤眠的药骨”,都是1/2境灵碎片。

  舟向月过去的时候,几人正在讨论这个奇怪的境灵碎片是怎么回事。

  楚千酩是付一笑的侄子,钱多是秦鹤眠的外甥,但祝凉和祝雪拥并没有血缘关系。

  当然,抛开血缘不论,他们彼此之间都算是亲人。

  不过,1/2境灵碎片也是第一次见,之前的魇境里至少也会有三片境灵碎片。

  但最奇怪的还是这个境灵碎片的名字本身。大部分的境灵碎片都会标明物品所属的主人,通常是境中人。

  在之前的摸底考试轮回夜魇境里,他们还遇到过标明拿到碎片之人的情况,比如那个标志着剩余血条的“楚千酩的命烛时漏”。

  但这里的情况和以上两种都不一样,而且更加令人疑惑。

  楚千酩问:“师弟,你的境灵碎片叫什么?”

  舟向月露出惊讶的表情,“什么境灵碎片?”

  “啊,所以你没有吗?”楚千酩挠头疑惑道,“难道是涅槃骨跟我们不一样?我还以为你的境灵碎片会更厉害一点。”

  舟向月问到他们几个的境灵碎片名字,若有所思道:“话说,这里只有我们几个是认识的吗?”

  楚千酩道:“因为看外貌都认不出来,而且那几个维护秩序的也挺吓人,我没敢太大张旗鼓地一个个去问……就只能隐晦地暗示,只找到了他们两个。不过我觉得,如果还有同学,应该会主动凑过来的吧?”

  毕竟学校一直是教他们合作渡过难关的。

  钱多道:“这里有一些是魇境里的原住民,可能还有我们不认识的境客。”

  舟向月刚才落在最后的时候数了一下:“这里有十六个人,或者说,十六个药骨。”

  祝凉点点头:“是的。”

  舟向月道:“我猜,进入这个魇境里的人并不只有我们这里的这些人,也不止在这个地方。你们看到神树的全貌了吗?”

  “神树?”他这么一说,另外几个人齐齐愣住了。

  舟向月发觉不对:“你们没有看到神树?”

  “没有啊,我一睁眼就在这里了,”楚千酩幽怨道,“然后别的药骨一个个进来的。所以这些根系都是一棵神树的根?怪不得这么大。”

  另外几个人的情况也大同小异,只有舟向月刚进魇境时在神树外面,看到了外面的情况。然后才被唐老板“采”了回来。

  他简单跟他们说了一下外面的场景,赶紧切回正题,“其实我想说的就是,说不定付一笑、祝雪拥、秦鹤眠他们,也在这个魇境里,只不过不是跟我们在一个地方。”

  “啊?”几人震惊了,“他们也进来了?这个魇境竟然这么凶残啊?”

  要知道魇境将人吸入其中是有规律的,大部分情况下是那些境客自己进入了魇境的影响范围,或者与这个魇境本身有特殊的因果,极少部分才是凑数的随机挑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隐含的条件,就是境主实力高于境客。

  当然,境主的实力会加上整个魇境对他们的加成,而且魇这样的怨念本身也会让厉鬼的力量大大增强。

  舟向月说的这些人都算得上是当今玄学界的顶尖大佬了,而且他们显然不可能同时进入了魇境范围。

  他们彼此之间都有关系,也不太像是随机。

  一个魇境居然能同时吸入这么多大佬,实在是蹊跷。

  舟向月倒是在想,当时郁归尘也和祝雪拥、付一笑在一起,如果他们两个都进来了,他是不是也进来了?

  那可真是爆炸性的热闹了。

  “当然这只是个猜测,”舟向月飞快道,“之前唐老板有提到药骨可以去看看神树上面的世界,估计我们之后会有机会拓宽一下地图。先看看接下来怎么样吧。”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有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在给所有的药骨们分发手绳。

  他走到身边的时候,舟向月发现这人的皮肤上覆满了深绿色仿佛青苔一样的东西,看着有些瘆人。

  另外几个跟在唐老板身边的小矮人似乎也是这样。

  苔藓人低着头看也没看他,直接往他手里塞了一根手绳。

  手绳是草编的,每一个上面都写了编号,大概是为了易于辨认,毕竟所有的药骨看起来都长一个样。

  草编手绳的顺序似乎是随机的,祝凉拿到了七,钱多是九,楚千酩是十二,舟向月是十六。

  舟向月看清自己那个编号时,心中微微一动。

  这个数字勾起了他某些极为遥远的回忆。会是巧合吗?

  所有人都发到手绳之后,唐老板把那两只细长的胳膊往腰间一插,大咧咧道:“好了,今天的活儿就到这里。这一批生药刚采回来,喂过之后晚上先泡着,明天再清洗净制。”

  她不是在对药骨说话,而是在对那几个苔藓人说话。

  “我先走了,你们把它们泡上,就收工。”

  “……哦对了,把十六放到甘泉洞里。”

  唐老板下班走了,只剩下几个打工人怨念脸的苔藓人还在吭哧吭哧地围着这群药骨打转。

  两个苔藓人搬来了一大桶味道奇怪的绿水,往他们中间一放:“晚饭。快点吃,吃完送你们去泡水。”

  楚千酩探出狗鼻子去闻了闻,顿时皱起眉,好在他还有脑子,小声对他们几个吐槽:“这什么这么奇怪啊?闻起来一点食欲都没有,跟崂山白花蛇草水似的。”

  有人问出声了:“晚饭?这是晚饭吗?这怎么吃啊?”

  那个苔藓人冷笑一声:“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反正今晚你们就只有这一顿,不想吃就没有了。”

  这时,另一个苔藓人捧着一只银色的碗过来了。

  碗里是一碗金黄澄澈的液体,散发出一股甜蜜的香味,令人联想到刚出炉的蜂蜜蛋糕的香气。

  咕嘟。

  不少人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目光也忍不住跟着那只碗转。

  他们好像突然感到饿了。

  那人却看也没看他们,径直走到舟向月旁边,把碗递给他:“十六,把这个吃了。”

  舟向月受宠若惊地接过碗:“给我的?”

  苔藓人点点头:“对。你要全部吃完。”

  虽然这些人把“吃”当“喝”用有些奇怪,但这碗蜂蜜水一样的液体确实闻起来很诱人,尤其是对于嗜甜如命的舟向月来说。

  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两口甜味,瞥了一眼身边一双双发直的目光,忽然道:“只有我有吗?”

  那个苔藓人像是觉得他少见多怪:“不然呢?这么宝贵的长生花蜜,当然只有涅槃骨有。”

  这话一出,舟向月瞬间就感觉周围那些目光变得不善起来,里面多了几分嫉妒和不忿。

  不过这种好事怎么可能落到他头上。

  他谨慎地问道:“那我可以不吃吗?”

  苔藓人有点不耐烦了:“你要是不自己吃,我们就给你灌进去。快点,我们赶着收工呢。”

  “……好吧,我吃。”

  舟向月捧着碗开始喝里面的蜂蜜水,在心里默默对周围那些直勾勾看着他的药骨说,你们看到了,我也是被逼的。

  不得不说,味道和它的气味一样好,芬芳而甜美,甚至还有一种清透的阳光的气息,让舟向月觉得自己好像品尝到了用阳光酿的酒。

  喝完了,还忍不住咂了咂嘴。

  苔藓人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直接拿走了碗,然后就对所有人说:“好了,晚饭时间结束,现在去泡水。”

  “生药太脏了,要泡一晚之后才能进一步处理。每个洞泡两棵,现在过来排队。”

  “啊!”站在旁边的几个人猝不及防就被拉过去,就近推进了旁边的一个漆黑洞穴。

  只听扑通扑通两声,看不太清里面的情况,但能听见他们呛了水的咳嗽声。

  似乎真的只是“泡水”,并没有什么别的危险。

  剩下的人还记得反抗的下场,也就只好一个个跟着过去。

  有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放在原地的那一桶绿水——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那绿水的气味现在也显得有点诱人了。

  好饿。他有点后悔刚才不吃了。

  几个苔藓人基本就是按照排队的顺序两两组合把他们推进水洞里,这也就意味着后面的人可以自由组合了。

  楚千酩其实是很想和舟向月一组的,但他纠结了一下,还是犹犹豫豫地说:“凉哥之前从那个围屋回来之后还没完全恢复,我不太放心,师弟,你……”

  “哦没事,”舟向月立刻意会,看了一眼钱多,“那要不我们两个一起?”

  钱多正在纠结怎么找理由跟他一组,闻言一愣,莫名有点心虚:“……好。”

  其实也不一定真能跟他一组,毕竟他的待遇显然和别人不一样。

  不过,前面的十四个药骨刚好两两一组,似乎那几个苔藓人也默认得有一个和涅槃骨搭档的。

  等其他所有药骨都已经被扔进水洞里了,最后才轮到舟向月和钱多。

  苔藓人带着他们在蚂蚁地宫似的潮湿洞穴里走了好一段路,才把他们推进了一个洞穴。

  里面一片漆黑,隐约可以看见有两个凹槽,里面分别蓄着水。

  钱多先被推进了其中一个凹槽,然后舟向月被推进了另一个。

  他猛地栽进冰凉的水里——这水居然深得没顶!

  舟向月踩到底,屏住呼吸往上踩水,扒拉到洞壁边缘。

  只是还没等他适应洞穴里面昏暗的景象,有生锈金属的吱嘎声响起,头顶上猛然压下一个沉重的东西,把他的头按进了水里。

  ……怎么,所以他们这些药其实是水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