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邪神装成救世主【完结番外】>第149章 黑白(2更)

  舟向月醒过来时,闻到了一股清苦的药味。

  他随即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沈妄生的记忆里。

  被黑衣女鬼托付了将东西带去翠微山之后,他出了城,随即就莫名地代入了沈妄生的身份。这只是一个幻境,标志就是消失的子辰佩。

  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经历着沈妄生的过去,甚至知道他的所思所想,但并不能控制这个身体。

  沈妄生醒来后,第一反应是自己居然这么快就被不知愁抓回去了,下意识地保持着闭眼一动不动,装作自己没醒。

  他手指微动。

  自己没有被捆着。

  身上覆着一层柔软的东西——是一层薄被子。

  遮住了他的手。

  他好像躺在床上。

  ……没有被捆着,还给了他一张床。

  不知愁怎么可能对他这么好。所以,他难道不是被不知愁抓住了?

  借着被子的遮掩,沈妄生轻轻摸向自己腰间——他把随身的匕首藏在那里。

  他摸了个空。

  背后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无论他是不是落到了不知愁的手里,抓住他的人显然已经知道他随身携带利刃,不是好人。

  就在他思考着下一步怎么做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沈妄生隐隐地绷紧了身上的肌肉。

  手边没有利器,如果对方身上有利器,他很难一招制敌。

  不过,他身手敏捷——听这个脚步声,来的人就算习武,也没他厉害。只要他先发制人,可以在那人叫出声来之前,拧断他的脖子。

  可是在那脚步声走到他附近之前,他的狗鼻子忽然在清苦的药味里辨认出了另一种味道——炖得软烂的肉汤的香味。

  就这一瞬间分神的工夫,一只温暖的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一种莫名的直觉忽然涌上心头——不要反抗。

  反抗会有很危险的后果。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他凭着直觉躲过了许多次杀身之祸,也多次从不可能的绝境里逃出生天。

  沈妄生压抑住自己暴起反拧住那只手的本能,继续不动声色地装晕。

  一个温和的中年男子声音在他头顶道:“不烧了。醒了吗?”

  这是在问他?

  沈妄生在心里冷笑,我醒了会告诉你?

  床头传来瓷碗与柜子触碰的轻响,还有陶瓷调羹与碗壁碰撞的“叮当”轻响。

  那股肉汤的香味更浓了,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被他吸进去。

  咕噜噜噜噜噜——

  他还在装睡,肚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出卖了他。

  沈妄生:“……”

  “醒了?”另一个音调略高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兴冲冲的脚步声走了进来,又多了几分失望,“这不是还晕着呢嘛。”

  男子好像轻笑了一声:“装睡呢,孩子害羞。”

  女子噗嗤笑了:“哎哟,这么害羞啊。”

  沈妄生:“…………”

  这下无论如何也装不下去了,他睫毛微颤,像是刚刚睡醒一样迷茫地睁开了眼:“我……这里是……”

  女子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在他床边,“你差一点就死了,被我们好不容易救回来了。还不快说谢谢伯父伯母。”

  沈妄生脑子里有点懵,但还是继续装出那副刚醒来迷惘无知的模样,“……谢谢伯父伯母。”

  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真是他们救了他?

  坐在他床头的女人和站在旁边的男人看起来都像是三四十岁的年纪。

  女人五官明媚,眼睛笑得弯弯。她似乎很爱笑,眼角有清晰延伸出的鱼尾纹。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气质沉稳儒雅,脸上也有一丝轻微笑意,但这笑意不达眼底。

  沈妄生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们一眼,就装作腼腆地错开目光。

  打量别人的目光太过直接,会引起警惕和反感。

  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寻常的中年夫妻。

  舟向月旁观者清,心想住在这样的荒郊野外,敢从那悬崖底下将沈妄生这么个上不知底细的伤重之人捡回来,还能将他救活的人,基本不可能是普通人。

  在乱世之中,普通人或许能苟活,但早晚是没有活路的。

  沈妄生不清楚他们的底细,更要避免让自己陷入未知的被动局面。

  女人从床头端起那碗汤,“你可真厉害,是从悬崖上跳下来的吧?那么高,你还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你父母要知道不得心疼死了。”

  “听你肚子咕噜咕噜叫,饿了吧?你这小身板瘦骨嶙峋的,是不是很久没吃顿好的了。”

  “火腿野鸭子汤,”她把碗塞在沈妄生手里,“慢点吃,小心烫。”

  沈妄生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粗瓷碗。

  乳白清透的汤汁里,放了好几大块炖得软烂的鸭肉,还有晶莹剔透的鲜红火腿片。

  蒸腾白汽中,可见汤里隐约漂浮着香叶、白参和薏米,奇异撩人的药香混着肉汤那股浓郁清鲜的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

  沈妄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是真的有好一段时间不曾吃过正经的饭了。做阶下囚的时候伙食自然不怎么样,之后一路逃亡,更是不可能好好吃饭,大多时候都是在城里偷个饼子、在野外摘把野果勉强果腹。

  这碗汤……

  沈妄生脑子里刚冒出“可能有毒”的念头,就被自己逗笑了。

  若是这对夫妻要杀他,把他扔在悬崖地下原地不管就是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把他弄回家里再给他的汤里下毒。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汤里真有毒,反正他本来已经打算要死了,死前喝一碗汤也算赚了。

  毕竟这汤太香了。

  第一口还能勉强保持矜持和谨慎,但那肉香浓郁的汤一入口,感觉香得连舌头都不是他的了。

  鸭肉汁水丰盈、肉质细腻,肥美丰腴的鲜味在舌尖打转。

  火腿片切得很薄,咸鲜味融入了汤汁,剩下浸满了汤汁晶莹如纸的火腿片入口,是一种轻盈而油润的脂香。

  沈妄生吃得唏哩呼噜,一碗汤转眼就喝得干干净净。

  女人一脸满足地看着他喝汤:“好喝吧?我也觉得可好喝了。对了,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沈妄生回过神来,低头看着碗里:“我姓陈。陈生。”

  “哦,生生啊,”女人笑着接过他手里的空碗,递给身后的男人,“那和我们家老陈是本家呢。老陈煮汤可好喝了。”

  沈妄生抬眼,对她腼腆地笑了笑。

  ……其实心里在想,生生是什么恶心名字啊?!

  舟向月想,沈妄生长的这副模样,看起来就是一个乖巧无害的少年,面皮白白净净还会脸红。

  在长辈看来,这就是那种最腼腆懂事的好孩子,怕他老实吃亏的。

  他年纪轻轻就能做到无赦道的二把手,凶名在外,估计和他这么会演有很大关系。

  伯父很快就又端了一碗鸭子汤过来,这回微笑里似乎真诚了几分。

  沈妄生一连喝了三碗汤,被伯母叫停了:“饿久了,得缓一缓,别一下子吃撑了。”

  他肚子里有了油水,熨帖多了。

  沈妄生满足地呼出一口气,就算是断头饭,这也相当不错了。

  他伤得重,断了许多根骨头,暂时下不了床,就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和伯母聊天。

  伯母简单说了他们是怎么发现他的——走在从镇上回来的路上,闻到血腥味,发现野姜花丛深处有个奄奄一息的年轻孩子。

  满身都是血,看着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怪可怜的。就救回来了。

  全程没提有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什么利器的事情,或许是那把匕首在摔下山崖的时候掉了。

  又慈祥地问他多大了,生日是哪天的。

  沈妄生乖乖答,生日是六月十五,就快满十七了。

  生日当然是胡诌的,他没爹没娘的没人替他记着生日,无赦道主、他的养父,则告诉他找个大凶的日子当生日就行。于是沈妄生告诉别人,他的生日是七月半。

  现在他隐姓埋名逃亡,姓名是假的,生日自然也是假的。

  伯母听了,却是一愣:“六月十五?……嗯,好日子啊。”

  她有一瞬间的怔忪,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继续和沈妄生聊天。

  舟向月听着听着,倒是听出点门道来。

  他们聊得随意,但不仅是伯母在问沈妄生的情况,沈妄生也绕着圈子在打听这对夫妻的情况——

  伯父姓陈,伯母姓张。

  伯父是读书人,伯母也是大户人家千金出身,遇到这乱世,便避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小镇外,过着像隐士一样的避世生活,一个月去几次镇里补充物资。

  她话虽说得滴水不漏,舟向月却能听出些破绽。

  这附近就是千面城、曼陀宗和无赦道的地盘,还有许多其他大大小小混战的帮派。两人如果真是她所说的这般简单清白出身,几乎不可能在这个地方活这么久。

  而且,他们大可以有条件找到他们能活得更安全逍遥的地方。

  这个时代虽是乱世,但也并不是没有被玄门正道庇护之处,他们却偏要跑到这个地方来隐居,要么是有目的要来这里,要么……就是他们本身的身份,不被玄门正道所容。

  换句话说,不是好人。

  沈妄生或许对此也有疑虑,但他想反正他现在伤成这样,跑也跑不远。既然是被他们捡回一条命来,就算他们心怀歹意,他也没法反抗,还不如破罐子破摔,闭上眼享受享受他们的照顾。

  只是他们终究不是同路人,乱世的人情也不是这么好还的。

  倘若他们真的只是发发善心救他一命,等他伤好一些,就赶紧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过得简单而平静。

  最开始,沈妄生伤重未愈,伯母不让他出门,顶多就是下床在屋子里走一走,吹风也不让。

  他不像原来那样日日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还天天被伯父投喂各种美味又养生的肉鱼蛋和新鲜饭菜,居然破天荒的胖了一点。

  一个傍晚,伯父伯母对他说有事要出门,给他留了饭,让他记得吃。

  沈妄生一个人在屋里对着镜子撩起衣襟,捏了捏劲瘦腹肌上覆盖的薄薄一层软肉,脸色变了又变。

  ……再这么下去,要被养废了。

  要是再被不知愁的人找到,恐怕跑都跑不掉。

  他心头甚至涌现了一个荒谬的念头——这对夫妻怕不是口味奇怪爱吃人肉,所以捡了他回来养着,专等养肥了宰掉吃吧?

  无论如何,这两人绝对有古怪。

  他的伤已好了大半,至少能行动如常了。但他留了个心眼,装作自己腿伤尚未愈合,每天还只能扶着墙慢慢行走。那对夫妻也并未起疑。

  正好他们两人都不在家,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沈妄生从不是个犹豫纠结的性子,他什么都没有拿,出了屋子。

  之前好多天没出过门,一出门就见外面朗朗夏夜,夜空中一轮满月,月华如水。

  晚风送来馥郁的野姜花香气,山间的草木树叶沙沙作响。

  他悄悄离开了院子,身影隐没入黑夜,没有回头。

  只是他走入山野之中后,没多久就发现了古怪——他竟然又转回来了。

  入夜的山野之中荒无人烟,但满月如银,光辉淡淡地洒向地面,隐约照亮崎岖的山石与茂盛的树丛。

  竟然迷路了?

  沈妄生不信邪,又向黑暗中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看着月亮的方向——满月的光芒太亮,星河黯淡,无法用启明星辨认方向。

  ……不知第几次又走回来时,沈妄生终于气得踹飞了脚下一颗石子,骂了一声。

  沈妄生不明白缘由,舟向月却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面的门道。

  这是个阵法制造出的鬼打墙,可以防止外来者找到位于阵眼的小院,也可以困住阵中的人,让他走不出去。

  沈妄生不懂这些,他根本不可能从这里离开。

  舟向月想道,所以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么?

  那对夫妻装了那么久的好人,果然目的就是要把沈妄生困在这里,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沈妄生一直走不出去,却倔强地试了一次又一次,还尝试着不走道路,跋涉进茂密的花丛——但结果仍是一样。

  ……行吧,老天也不让他走。

  就在他终于泄气,抬腿往回走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花丛远处传来的隐约说话声。

  他的耳力一向极好,听墙角是一把好手。

  他听出那是伯父的声音,但声音很低,又夹杂着草木摩挲的碎响,他只勉强听清了小半句。

  “……就送去给不知愁吧。”

  “不知愁”三个字落入耳中如晴天霹雳,让沈妄生一个激灵,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说话人却极为警觉地察觉到了什么,厉喝道:“谁?”

  不知愁本能地伏低了身子,缩在花丛边一动不动。

  一只斑鸠被惊动,扑簌簌地飞起来,飞向了远方。

  伯母的声音像是松了口气,带着笑:“瞧你吓的,一只鸟罢了。”

  伯父道:“你粗心大意,我可不就得时刻仔细。”

  伯母嗔怒:“你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伯父笑道:“那可不,我就比你挑伴侣的眼光好。”

  说笑和打闹的声音落在沙沙的草叶声中,而沈妄生则无声地潜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下意识地到镜前摘掉了自己衣服和头发蹭上的草叶和泥土,让自己半点也没有出去过的痕迹。

  ……送给不知愁?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努力想找到一个合乎情理又不是他想的那个解释,却一次次地失败。

  这对夫妻既然能送东西给不知愁,想来要么是千面城的人,要么也一定与他有往来。

  那么,他们应该会知道不知愁对他的悬赏——拿获者赏金一百五十两银,打死者赏金一百两银,报信者赏金八十两银。

  哪怕是对富贵之家来说,一百五十两银也不算是小数目了。

  伯父伯母把他带回家,带着笑脸给他疗伤,或许还用了什么方术道法,把他困在这里无法离开。

  ……原来,他们是想要把他活着交给不知愁的。

  沈妄生冷静得出奇,做完伪装后,就悄悄去厨房拿了一把刀。

  不是砍刀,他长处在灵巧敏捷,不擅长使用那种笨重的武器。

  是一把剔骨刀,近似他惯用的匕首,可以一击致命。

  然后,他回到自己的屋子,在窗边坐下来。

  仿佛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那对夫妻的。

  他们终于来了。

  笃笃笃,门被敲响了。

  沈妄生镇定地站起来走到门边,将剔骨刀揣在了袖间,他最顺手的位置。

  然后打开门。

  热腾腾的白雾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浓郁的面汤香气。

  伯母笑得弯弯的眼睛带着亮光看向他:“生日快乐,生生!岁岁欢愉,万事胜意!”

  她手里捧着一大碗面,碗里青翠欲滴的小青菜、色泽红艳的番茄和满满的肉末堆在洁白的细面上,还卧了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热腾腾地冒着气。

  沈妄生一愣,手还握在刀柄上,这才想起来今晚满月,正是六月十五——他随口胡诌的生日。

  这和他预想的场景太不一样了,他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快快快端一下……”伯母嘴里直吹气,“嘶烫死我了。”

  沈妄生怔了片刻,悄悄松开了衣服里握着刀柄的手,接过那一大碗长寿面。

  然后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谢谢伯父伯母!”

  伯母拍拍他的头:“生生啊我们出门你怎么没去吃饭呢?是我们没给你过生日,闹情绪了?哎呀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抱歉啊,我们刚刚好有事,回来才发现你没吃面。原来的面都坨了,老陈自己吃了,又给你下了碗新鲜的。快吃,我们都陪着你吃,可不许闹脾气了啊。”

  沈妄生抿了抿唇。

  他想着离开,没有去吃伯父伯母给他留的晚饭,所以没发现那原来是一碗长寿面。

  三个人在桌前坐下,伯父又端来了几盘菜来,不过长寿面只有沈妄生面前的一碗。

  他在伯母的催促下拿起筷子,眼眸深沉地望着面前的面。

  这碗面里,会不会加了料呢……

  筷子一戳,荷包蛋就戳破了,金灿灿的蛋液流出来,裹在洁白的细面上。

  沈妄生用筷子夹起几根面条,刚要往嘴里送,看到伯父伯母两人直直盯着他的眼神,忽然顿住了。

  伯母催促道:“生生你快吃呀!这面要再坨了,我可不帮你吃啊!”

  沈妄生道:“……听说吃长寿面不能咬断。咬断了会怎么样?”

  两人一愣,都笑了。

  伯母笑得前仰后合:“当然不会怎么样。面条那么长,怎么可能不咬断?随便你怎么吃,都是大吉!”

  “哦。”沈妄生点点头,把面条送进口中。

  他咽下一口面,露出一个热泪盈眶的微笑:“真好吃。”

  伯母笑道:“真这么好吃?看把孩子馋的。”

  汤汁鲜甜,蛋液滑嫩,面条细腻。

  确实很好吃。

  沈妄生像第一次见面时喝那碗火腿野鸭汤一样吃得唏哩呼噜,伯父伯母则笑盈盈地看着他,也开始吃另外几盘菜。

  沈妄生抱着一种吃最后的晚餐的心态吃完了一整碗面,才餍足地停下。

  他想,这大概是最好吃的长寿面了。

  毕竟他以前,从来没吃过长寿面。

  几人说说笑笑吃完了一顿晚饭,伯父伯母又拉着他聊了会儿天,才让他早点回去休息,两人也离开了。

  他们一走,沈妄生扶着院子里的墙,慢慢地坐在了地上。

  ……原来,这一晚还没准备动手。

  他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月光发愣。

  沈妄生忽然觉得很疲惫。

  其实他已经逃累了,不想再活了。

  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死去,如果可以,不要死在不知愁手里——因为他肯定不会让他舒舒服服地死去。

  但是,如果他没得选择……

  他双腿屈起,把头埋在手臂间蜷缩起来,像一只失去了母兽的小兽,孤独地蜷缩在野地里。

  他想,自己的命本就是伯父伯母拣回来的。

  如果他们是要拿自己去跟不知愁交换点什么,就让他们换呗。

  他这条贱命到了尽头,原来还能有点用。

  夜深了,清凉如水的月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光彩莹莹。

  就在这时,他好像听到了远远传来隐约的哭声。

  沈妄生站起来,皱着眉凑近院墙。

  是伯母的声音。

  她怎么深夜在哭?

  沈妄生莫名觉得心像被揪住一样喘不过气,他悄悄出了院门,远远地看见伯母蹲在远处的墙边,在烧纸钱。

  伯父三两步跑到她身边,将她揽入怀里,拍着她的背:“不哭了,不哭了……”

  沈妄生站在黑暗深处,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燃烧的纸钱在暗淡的火焰中飘飞起来,飞入无尽的黑夜,仿佛火焰的蝴蝶。

  伯母靠在伯父的肩头低低地抽泣着,在反复念叨一个名字。

  “阿晏……我的阿晏……”

  她哭得那样哀切。

  好像在呼唤,一个永远也回不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