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鬼身形微动,漫天飞舞的白蝴蝶立刻黑压压地扑了过来。
第一只白蝴蝶转眼间就落在了舟向月肩头,他感受到皮肤仿佛被尖针戳了一下,不过并不痛——
“叮!恭喜你获得境灵碎片1/5【惊梦引的种子】!”
没想到那只蝴蝶忽然抽搐两下,翅膀无力地打开,像片落叶一样飘飘摇摇地落在地上,不动了。
下一刻,原本密密麻麻向他聚拢来的蝴蝶群像是突然嗅到什么极为危险的讯息一样,一下子呼啦啦地全部散开了。
舟向月周围几米半径内出现了一团仿佛真空一样的地带,所有白蝴蝶全部与他保持了距离。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蝴蝶都很怕他的样子?它们不是这个魇境里的大杀器吗?】
【注意看,是第一只白蝴蝶咬了他之后死了,然后其他蝴蝶纷纷退避。莫非他的血有毒?】
【卧槽卧槽,老婆这是什么毒药体质啊?】
舟向月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第一只白蝴蝶,是吸了他的血之后暴毙了么?
可他的血难道不应该……
哦,不对,这是舟倾的血。
再联想一下他心头的重叠伤口和秦家对他的态度,舟向月心中大奇。
……秦家这是把舟倾炼成了什么剧毒生化武器吗?!
看见白蝴蝶全都退开了三尺远,黑衣女鬼似乎也疑惑地沉默了片刻。
舟向月正准备趁机开溜,没想到他刚想迈步,就发现自己一动也动不了了。
不好——
幽风掠过,那道黑衣身影转瞬间出现在他身边,一道寒光直直刺向他心口!
当!
一声激越清响,是利刃与玉石相击的声音。
黑衣女鬼手中的利刃割破衣服,碰到了舟向月挂在胸前的那个子辰佩。
“……嗯?”
舟向月听到黑衣女鬼很低很轻的声音,轻得消散在风中。
她伸出手,从舟向月衣服里拽出那枚子辰佩,摩挲了一下。
舟向月依然动不了,索性细细地观察近在咫尺的黑衣女鬼。
她的手不小,手指修长、骨节清晰,看起来很有力。虎口处有厚厚的茧,一看就是惯用刀的。
他努力想看清她的脸,只是帷帽下遮面的黑纱仿佛一层流动的烟雾,只能模模糊糊地瞧见她低垂的眼眸,根本看不清。
不过,从黑衣女鬼看到子辰佩的这种反应来看,她确实和沈妄生有关系——
舟向月心想,按照这个魇境里人们的眼瞎程度,其实他和沈妄生也挺像的。女鬼不会把他当成沈妄生吧?
下一刻,女鬼放下那块子辰佩,对他指了指天上。
“帮我……找……”她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几乎听不清楚。
舟向月抬头看了看,天上全是飞舞的白蝴蝶。
他试探道:“要帮你找东西?在蝴蝶群里面吗?找什么?”
女鬼微微点头,低声道:“杀人的那朵花……”
在白蝴蝶里面,找杀人的那朵花?
“叮!你已获得任务:寻找杀人惊梦引。”
舟向月感到身上突然一轻,他又可以动了。
一阵风吹过,面前黑衣女鬼的身影转瞬消失,仿佛那只是场幻觉。
周围只剩下无声飞舞的白蝴蝶,以及空中随风飘洒的银白色闪烁流沙。
【要在白蝴蝶里找一朵花?可白蝴蝶飞得满天都是,这怎么找啊】
【或许把白蝴蝶都吸引过来找?受伤了不是会吸引蝴蝶么】
【开什么玩笑,蝴蝶是闻着血味过来的,要吸引整个蝴蝶谷的蝴蝶,那得放多少血啊,人还有气么】
【而且要是流那么多血,蝴蝶全都飞来产卵,痛都痛死了,还能做任务?】
【好问题,所以这任务就是让人去送死的……真凶残啊,这个魇境能有人活下来吗?】
【看运气吧,说不定就有人运气好,直接碰到那朵花】
【那个,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他这个毒药体质根本引不来蝴蝶啊?蝴蝶现在见了他都绕道飞呢哈哈哈哈哈】
舟向月想,从已知的线索推断,这些白蝴蝶或许都是从“惊梦引的种子”在活人身体上生长开花,然后变出来的,它们就是“惊梦引”。
这算是杀人吗?
要是算的话,那么所有的蝴蝶都能算是杀人的惊梦引了,显然不太对。
不过,女鬼要找的是特指“那朵花”,那么或许是杀了特定的某个人的花。
既然他都获得系统提示了,那么很大可能像其他的境灵碎片一样,只要碰到,就会有提示。
那把蝴蝶都招来,全部摸一遍是不是就可以找到了?
……可惜舟倾这个神奇的毒药体质,居然不能吸引蝴蝶,还会毒死蝴蝶。
那就只能动用另一个身体了。
***
无名氏这边,他和南蓁、李婳声几人一起,又找地方躲藏过了一夜,等到白天时再次出来,向王小荷父母的家走去。
因为走的是昨天已经走过的完全相同的路线,他们很快就发现,周围的情景和人有些变化,和之前并不一样。
“是我记错了吗,”李婳声看着街边的一个小摊子,“昨天同一时间,他没有在这里摆摊吧?”
郑始第点头:“我也记得没有。这么说,这个白天和昨天的白天,并不是同一天?”
蝴蝶谷的夜晚都在重复同样的一夜,但现在看来,白天并非如此,每一天都和前一天不一样。
南蓁说她要去找同学对一下信息,等会儿在王小荷家会合。
她走了之后,舟向月很快找借口自己溜到了河边一处隐蔽的角落,看着牛角水对面河岸上的石头,把自己和它换了个位置。
“叮!此身份附带神通【自由】已升级,可在可视范围内瞬间转移位置。使用时请注意相应灵力消耗。”
终于升级了,他第一次开轮回夜马甲的时候就看到说这个神通可以升级,但这么久没变化,还以为是骗人的。
河岸这边是比较密集的民居和街巷,那一边则大半是黑色的悬崖和空地,城主府坍塌的废墟也在那边。
舟向月走进了城主府的废墟里,周围一片空旷,没有人影。
他找到一个角落坐下来,掏出了匕首。
虽然知道不会痛,但他还是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又准备好绷带,随后才在手腕上割了一道细长的口子。
鲜红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
此时此刻,境客正分散在这座小城的各个角落。
钱多、孙谭和秦方正遇到了李黔骨几人,听说他居然和那位风云人物无名氏联手了,忍不住偷偷观察那个人。
钱多远远地看了一眼,莫名觉得……怎么那位大佬好像有点变化?
虽然他当时在那个考场魇境里也没什么机会和那位大佬说话,对他的具体模样没有清晰记忆了,但他就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是气质么?
就在这时,异象陡生。
原本在四处翩翩飞舞的白蝴蝶忽然停滞了一瞬间,仿佛这个魇境出现了那么0.1秒的卡顿。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所有的蝴蝶骤然扑扇翅膀,疯狂地向一个方向涌去!
“怎么了?”几人愕然地抬头看去。
成千上万的白蝴蝶飞向天空,在空中汇成了雪白的洪流,宛如积聚起的巨大浓云,向远处滚滚前行,途径之处落下无数闪烁的银白亮粉,漫天逸散。
不仅是他们几人,整个魇境里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奇异的一幕,纷纷惊愕又恐惧地避让:“……这是发生了什么?”
因为对这些吸血白蝴蝶根深蒂固的恐惧,一时甚至没有人敢跟着白蝴蝶,去它们涌向的方向一探究竟。
……那里该不会有一只巨大的虫母什么的吧?
这不是生化科幻恐怖片啊!
而从舟向月的视角,无数白蝴蝶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飞来,黑压压地扑向他。
——都是被他的血引来的。
他的血,是魇境里一切嗜血邪物的最爱。
“叮!恭喜你获得境灵碎片1/5【惊梦引的种子】!”
他被成千上万的白蝴蝶层层围住,远远看去,就像是废墟上空幻化出了一个透明的水晶球罩子,里面刮起永无止境的暴雪。
此时,舟向月不由地庆幸自己重生之后就奇异地失去了痛觉,他猜这大概是他那重生法术的附带福利。
不然,这么多蝴蝶都想来咬一口,够他痛晕过去了。
好在他割开的伤口不大,没什么可以下嘴的地方,绝大部分蝴蝶并不能捞上那一口。
这也是他考虑过可以承受的——对比之前的人,会发现蝴蝶其实是在追逐血,它们只会咬沾上了血的皮肉。
所以只要控制住出血量,就可以像郑始第那样,虽然被蝴蝶咬了还开了花,但依然能活下来。
舟向月耐心地坐在原地等待着,伸出手看血红的血液一滴滴落在地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缤纷缭乱的无数雪色蝶翼涌动飞舞,像在看一个梦一样绚烂的万花筒。
也像一个猎人,以自身为饵静静地等待他那珍贵的猎物。
一股异香忽然掠过鼻尖,馥郁而甜美。
舟向月猛然盯住眼前绚烂白色蝶翼中与众不同的一片。
他迅速张开手,抓住了蝴蝶群里唯一的那朵雪白花朵。
“叮!恭喜你获得境灵碎片1/5【杀人惊梦引】!”
它和别的白蝴蝶一样飞在天上的时候,足以以假乱真,根本无法分辨。但在这么近的距离,可以明显看出这是一朵状如蝴蝶的白花,而不是真正的白蝴蝶。
舟向月熟练地扎住手腕上的伤,用绷带紧紧地包起来,再把袖子放下来。
血味一消失,那些白蝴蝶顿时失去了方向,开始慢慢散开。
他的手臂上冒出了好几条细细的藤蔓尖,已经开出白花,变成蝴蝶飞走了。
他试了试,身体上剩下的黑色枯藤倒是可以拔下来,可惜那藤蔓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一拔就会撕裂皮肉,又要流血,太麻烦了,干脆直接用袖子遮住。
他慢条斯理地打理着自己,弹幕却在集体发疯。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看着都疼,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不敢看了不敢看了,我的每一缕灵魂丝儿都在痛】
【之前我就发现了,老婆真的好像是个无痛症患者,从来感觉不到痛的!!】
女鬼给的任务完成了,只要把这朵花放在这里,让舟倾捡走,就大功告成。
等到舟向月镇定自若地走回去找南蓁他们时,李婳声迎面跑过来:“大佬大佬你有没有看到那些蝴蝶……呃?”
她一脸愕然地看着他的头顶:“大佬,你的头顶……”
嗯?
舟向月伸手一摸,摸到了一个触感奇异的嫩芽。
他一转头,就着街角的窗户玻璃,看见自己头上长出了一朵小白花。
这朵小白花好像有点问题,没有像它的兄弟姐妹一样变成白蝴蝶飞走,底下的茎也没有枯萎,还是嫩嫩绿绿的。
花枝很是细弱,他的头一动,花朵就弱不禁风地摇摇欲坠,雪白的薄薄花瓣看起来也十分娇弱。
舟向月:“……”
不知道强行拔掉还没枯萎的藤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再加上这朵花长的地方有点危险,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可这副样子又太蠢了,于是他决定戴一顶帽子。
等他们走进王小荷家所在的那条巷子时,发现这里并不像昨天那样阴森空荡,而是有人来来往往,街坊邻居间也在说说笑笑。
还未等他们细想,南蓁也回来了。
她看见无名氏戴了顶帽子,神色显出几分探究,但也并没有细问。
她只是对他道:“我刚才碰见同学,他跟我说那个无名氏现在抱上了无赦道那两位的大腿。”
“啊?”
郑始第和李婳声之前听她说这个魇境里还有个无名氏,当时还没有多想。
现在再听到这个消息,他们才反应过来——那个无名氏,莫非是想冒充他们这边这位正版无名氏大佬,招摇撞骗?
“大佬!”李婳声兴奋极了,仿佛被冒充的不是无名氏而是她,“他是不是想冒充你!这不得赶紧去揭穿他的谎言啊!”
郑始第在一旁疯狂点头。
要在那个骗子口若悬河,将人忽悠得即将上当的时候,突然一下站出来揭穿他,让他羞惭欲死,恨不得连夜扛火车逃跑——
舟向月勾起唇角:“没事,不急。”
他转身又往巷子里走,扔下一句淡淡的“让他再蹦一会儿”。
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两人:“……”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无名氏大佬……这是打算养肥了再宰啊。
他们心中莫名涌起了一股诡异而微妙的同情。
那位倒霉的无名氏朋友,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