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前的人磨磨蹭蹭,郁归尘又重复了一遍:“上去,趴下。”

  舟向月深吸一口气。

  想什么呢,他又没说让他脱衣服。

  冷静冷静,不要把闻丑笔下的内容和真人混为一谈。

  郁归尘是正人君子,不可能对他的屁股有什么非分之想——不不不,他甚至想象不出来郁归尘喜欢上任何人的样子好吗。

  这位大概是天生的冷情冷性,脑子里就不存在情情爱爱这根筋,以前还在做凡间帝子的时候,心里是山河社稷,现在……大概是赶紧把邪神再次弄死,保护苍生。

  很好,舟向月放心地在床上趴下了。

  他感觉郁归尘站在床边,朝他俯下来,落下的阴影覆盖在他的身体上。

  舟向月莫名又走了个神,想起闻丑跟他说的“体型差”,什么阴影把他完全笼罩在里面,按住他把他禁锢在身下无法挣扎云云……

  舟向月:“……”

  他咬牙切齿地想,闻丑你给我等着。

  “别动。”

  话音未落,一只手点在他靠近尾椎的一节脊椎骨上。

  位置或许有点暧昧,但感觉可一点也不暧昧。

  一股灼热感倏然从那个点炸开,刺痛无比,仿佛被火烧着了。

  舟向月忍不住“嗷”一声,火烧屁股似的窜起来。

  郁归尘像是早有预料,点在那节骨头上的手指稳稳用力,另一只手按住他耸动的肩膀,硬生生给他摁了回去,“别动。”

  舟向月就像被摁住了壳的乌龟一样,四肢徒劳地拼命划拉也起不来,只能吱哇乱叫:“痛痛痛痛痛!”

  “忍一忍,很快。”

  郁归尘声音难得有些轻柔,下手却毫不手软。

  他并指如刀,从那节脊椎骨开始,沿着身下人单薄脊背中央那道明晰的脊椎缓缓往上推。

  那股疼痛难忍的灼热也随之沿着脊椎骨缓缓往上蔓延。

  舟向月眼前一黑,你说的轻巧,怎么你不来忍一忍?

  他猜到郁归尘在干什么了,应该是在帮他祛除此前被贴迷魂符残留的恶咒。恶咒沿着脊椎向下蔓延,现在应该就是蔓延到郁归尘最开始下手的那个位置。

  他知道郁归尘是好心,一次帮他祛除干净,恶咒就不会再残留。

  这种恶咒虽然对身体没有太大影响,但毕竟是恶毒的阴寒咒语,在彻底消散之前,会让人虚弱心悸、频做噩梦,严重的还会导致长时间疼痛难忍。

  ……可他其实感觉不到恶咒的痛,反而是郁归尘弄得痛死他了,救命。

  郁归尘的手终于沿着脊椎上移到后颈。

  衣领上露出的后颈纤细而白皙,耳后垂下的几绺细软黑发已被汗湿,沾在汗津津的脖颈上,显得可怜极了。

  那块皮肤上泛着一片诡异的青黑色,正是最后一部分恶咒。

  郁归尘的手覆了上去。

  舟向月已经疼出了一身汗,也没力气在郁归尘手底下挣扎了,只能半死不活地哼哼。

  后颈处猛然爆发出灼烧的剧烈疼痛,痛得他又惨叫一声拼死弹动了一下,依然被无情地镇压下来。

  好在那种灼烧感下一刻就开始缓缓散去,身体也逐渐变得轻盈松快起来。

  舟向月长长地松了口气,看来是完事了。

  郁归尘缓慢轻柔地揉着他的后颈,平静道:“迷魂符残留有恶咒,如果不像这样一次除清,需要好些时间才能消退。”

  舟向月含泪想道,好些时间就好些时间吧,我也不痛,宁愿留着它慢慢消散……死耳朵你下手可真黑啊。

  “你这张迷魂符,似乎比别人的厉害许多。你怎么想?”

  “不知道……”

  舟向月有气无力地腹诽,他能怎么想,他这么个弱小无力的病秧子只能任人宰割。

  “……可能是因为我是天灵宿,觉得不放心多加了点料吧……或者就我倒霉,刚好摊上一张厉害的符。”

  还不是为了对付你,想着万一再有什么突发情况,需要操纵这个身体去做更加复杂的事情,最基础的那种迷魂符不够用嘛。

  舟向月重重叹口气,筋疲力尽地把头埋进胳膊里。

  不过,他倒是慢慢觉得郁归尘捏得他后脖子蛮舒服的,按摩手法相当凑合。

  刚才紧绷着挣扎了半天,这么一捏揉,竟然舒服得有点昏昏欲睡了。

  “舟倾。”郁归尘淡声道。

  舟向月懒洋洋地应道:“嗯?”

  修长手指揉着他的后颈,稳定的热度从指尖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身体。

  很温暖。

  “有一句话,我只说一次,此后再也不会对你说。”

  “嗯?”

  舟向月嗓音含糊,四肢放松,脑子里却已经清醒了过来。

  “若叫我发现你与邪神有半点瓜葛,”郁归尘轻捏他的后颈,嗓音淡淡,“就打断腿,永远锁起来。”

  舟向月:……囚,囚禁?!

  郁耳朵你怎么了,你再也不是当初那只纯洁正直又可爱的小耳朵了。

  ……等等。

  完了,他好像已经被闻丑带偏回不来了,郁归尘明明没说的全被他自己脑补了!

  舟向月支起手臂想回头:“我对天发誓,绝无此事!若有违此誓,便叫我……”

  还没起来又被郁归尘按了回去,打断他的话:“不必发誓,你心里有数就行。”

  舟向月趴在那里想了想,觉得不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果然是发生了一件事。

  入门级试境联赛的消息,传到了翠微山。

  郁归尘拿出那个通知放到他面前,语气淡淡地问他:“你怎么想。”

  舟向月把整个通知读下来,心想郁归尘这不是来问他想不想参加的意思。

  他这分明是又开始怀疑他了。

  这也说得通,虽然舟倾通过了此前的怀疑对象调查,但这个消息一下子又让他显得可疑起来。

  问鬼神刚失窃,就出现了问苍生的线索。

  而且还指名了要入门一年内的门派成员才有资格,如果心里本来就有怀疑,这指向性就变得很明显。

  魇境可真是他的好大儿啊。

  舟向月抬起头看着郁归尘的眼睛,试探道:“您……是想让我去试试?”

  郁归尘道:“你不能去。”

  舟向月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轻拍胸口:“吓我一跳,我也不太想去来着,想再休息休息,好好上课学点东西。”

  翠微山已然从他掀起的那场混乱中恢复过来,各种课程都已恢复。

  虽然很多课他都已经学过了,但也可以去混混日子,何况还有很多原来没学过的有意思的新内容。

  郁归尘定定地注视他许久,“好。”

  ……

  那个入门试境联赛,去当然是要去的。

  舟倾不去,无名氏去就可以了。

  舟向月去上付一笑的术法基础入门通识大课的时候,听到大家都在议论那个入门级试境联赛的事。

  大部分人的态度都是既害怕又期待。

  害怕是因为这个魇境是完全陌生的全新魇境,不知道有多么危险。

  期待则是因为那传说中的邪神法器的线索,以及想知道是谁会主动报名参加。

  据说那个天才少女南蓁已经报名了。

  不过暂时还没有第二个人的迹象。

  很多人旁敲侧击地来问舟向月会不会去,毕竟他是摸底考试时唯一一个比南蓁分数更高的新生。

  他装出一副十分遗憾的样子:“郁院长不让我去。”

  “哦——”众人了然,有点小遗憾,还有点暗戳戳的小八卦。

  不过虽然讨论得热烈,除了南蓁以外,别人基本都是观望。

  开玩笑,就算有邪神法器的线索,那跟他们这些菜鸟有什么关系?就算得到了也不可能去抢啊,何况小命更重要。

  魇境虽然是一定时间就必须进一个,但只要一直进已经打破过、有了攻略的魇境,也不是一定要遇上这种未知的危险。

  还有人带来了另一个消息,据说十大门派里面,没奈何是唯一一个不必强制抽人去这个试境联赛的,因为他们每年给魇境交大量的钱,这次也做了交易,有钱能使鬼推磨。

  当然,有这个经济实力的也就只此一家了。

  众人咋舌:……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原来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下课后,舟向月哼着歌回去,一进门就看见桌子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桂花酒酿小圆子。

  红白双色圆乎乎的小圆子漂浮在酒酿里,可以看出是狠狠地下了好几大勺糖桂花,亮晶晶的金黄欲滴,还点缀着橘红色的枸杞子和黄澄澄的蛋花,色泽鲜亮。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几乎是飘过去坐到了桌边,做梦一样向它伸出手去——

  但他的手还未碰到碗边的勺子,突然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拦住了。

  那是一把戒尺。

  “叫师父,”郁归尘居高临下看着他,面无表情,“不然不许吃。”

  舟向月幸福微笑的表情上咔嚓出现一丝裂痕:“……”

  就说郁耳朵怎么会突然对他这么好,现在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他忍不住腹诽,当年你名义上拜我为师,其实都没叫过我师父,我有把你怎么样吗?!

  舟向月现在深深懊悔自己当时没有仗势欺人,逼迫小兔崽子叫他师父……不,要叫师尊!!

  见他愣在那里,郁归尘淡淡瞥他一眼:“叫我师父,委屈你了?”

  平淡的嗓音,背后依然是陷阱。

  舟向月:“……”

  好,好,好。

  现在师徒制都叫导师制了,徒弟到底叫不叫师父并不强求,只看师徒自己,有叫的也有不叫的,像乔青云就不喜欢被叫师父。

  郁归尘把戒尺放到一边,伸手去端那碗酒酿,十分平静:“没事,我不强求。”

  舟向月咬牙切齿,郁耳朵你不要欺人太甚!

  这件事超出了他的底线……

  他啪地拦住那只碗:“师父,我每天都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