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终年浓雾不散的梨园戏班,也是迎神大傩的终点。”

  “传说梨花飘落的深夜,重重院落深处会传来阵阵诡异的铜铃声,红灯笼里还会映出飘荡的宽袍大袖的影子……滋滋……”

  “你身为戏班学徒,如今正在努力为迎神大傩做准备……滋滋……大傩将于两天后进行……滋滋……警告,该境客已身亡……解析错误……”

  “滋滋……滋滋……”

  “不要让他发现你没死。”

  意识恢复的第一刻,舟向月脑海中响起一句话。

  鼻尖是浓郁的血腥味。

  周身冷意透骨。

  一道冰凉粗糙的鞭柄挑起了他的下巴,轻蔑的嗓音响起:“死了?”

  舟向月:……?

  记忆一片混沌,脑袋昏昏沉沉,身体却近乎本能地在醒来的瞬间保持了完美的伪装。

  他顺从地被鞭柄挑起下巴,暴露出脆弱的咽喉。

  没有睁眼,没有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从脖颈到指尖,整个人全然放松,甚至连睫毛都没有一丝轻颤。

  “哪有这么容易死,只是长得像瓷娃娃,又不是真的陶瓷做的,”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一只手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装的吧?”

  “瓷娃娃”。

  虽然闭着眼,这三个字却凭空漂浮在了他的脑海中,呈现一种水纹般的半透明色,就像有一支看不见的笔把它写进了他脑袋里一样。

  舟向月:……??

  他选择继续装死。

  身后是粗糙湿冷的砖石地面和土墙,摩擦着粗糙的枯枝落叶,像是在种着树的院落里,夜深露重。

  他能感觉到透过眼皮的微光,看来这是个明亮的夜晚,或许将近满月。

  周围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摩擦声,看来身边围着好几个人,恐怕每个都来者不善,尤其是正拿鞭子挑起他下巴的这位。

  血腥味很重,他应该流了很多血,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冷的——废话,毕竟这身体的原主都死了,他要是轻举妄动,恐怕刚活过来就可以再死一次。

  意识比刚才清晰了许多,脑海中也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和刚才让他不要被人发现没死的,是同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这里不是现实,而是被称为‘魇境’的地方。你还有你身边这些人,都是被魇境吞噬进来的人——你们通常被称为境客,顾名思义,就是不属于魇境的外来者。”

  “作为外来者,如果无法破境而出,最后都会死在这里。”

  “当然,除了无法破境以外也有别的死法,比如你刚刚就因为偷窃被发现,被别的境客打死了。”

  这时,脑海里那个漂浮的“瓷娃娃”旁边,又多了两个字。

  “死人”。

  “瓷娃娃”的字变得有些浅淡了,而“死人”则好像在慢慢加深。

  舟向月想起来了。

  是的,他……刚刚被打死了,因为偷东西被发现了。

  ……不过有哪里不太对劲。

  在他的脑海里,过去每一段记忆都栩栩如生,鲜活得就像他经历过一样——

  是的,“就像”他经历过一样。

  舟向月莫名觉得,这些记忆并不属于他自己。

  正如他应该叫做舟向月,而不是这些记忆的主人,舟倾。

  问题是他冥思苦想,却发现自己名字以外的记忆完全是一片空白,反倒是舟倾的记忆占据着脑海里的位置。

  ——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占了一个死人的身体和记忆,本身却失忆了?

  离谱。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完美地概括了他现在的心情。

  借着自己的脸被散落的头发遮盖,舟向月微睁了眼看向面前拿着鞭子的人,正好瞧见他腰间口袋里,有什么东西闪过一丝金属光泽。

  像是个好东西。

  舟向月感到有一点点……手痒。

  ***

  “……这他妈好像真死了。”

  刁辛刹手握鞭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自己身影覆盖的少年。

  少年下巴被鞭柄挑起,露出的纤白脖颈上血痕交错。

  打得破破烂烂的衣襟在领口散落开来,露出的锁骨瘦削单薄,苍白到近乎透明,将凌厉鞭痕上缓缓渗出的血珠衬得格外触目惊心。

  他毫无生息地蜷缩着靠在青黑的四合院墙边,是一种像小兽一样可怜兮兮保护自己的姿势。

  屋檐边缘低低悬挂着一轮惨白的满月,将夜幕映照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也照亮了少年浑身上下大片大片的猩红血迹。

  在虚空中的某个不知名之处,这一幕画面的顶端飘过一条条细碎的银白色弹幕,仿佛划过空中的银白流星轨迹。

  【死了吗?】

  【死了!身份牌都灰了!!】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对小美人呢!气愤的泪水从我的嘴角滑落,摩多摩多!】

  【都打烂人家衣服了,干嘛不干脆点整件撕掉啊!这么半遮半掩的……唔我的鼻血流下来了,虽然身为鬼我并没有鼻子】

  【你还别说,柔弱小美人被凌虐至死永远都是经典画面啊,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意满离,再见小可怜~】

  “刚才挨下鞭子就哭得特么跟奔丧一样,现在闭嘴了倒还挺养眼,”刁辛刹一只手掐住少年的脖子,逼迫他抬起头来。

  手下的头颅随着他的动作无力地晃了晃,浓密羽睫上缀着的零星泪珠便扑簌簌地沿着脸颊滚落下来。

  就像哭了一样。

  明知道人已经死了,但少年这么看起来实在是楚楚可怜,勾起了刁辛刹心底的一丝邪念。

  “嗬,还会哭呢,”他抬起鞭子,恶意地戳了戳细白锁骨上深可见骨的伤口。

  舟向月原本都下意识咬紧了牙关,可鞭子触到伤口时,竟然不痛。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具身体上这么多伤口,他自醒来之后却也没感觉到。

  嚯,无痛复活?还有这等好事。

  舟向月快乐了。

  血液还没凝固,被人这么一戳,更多的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沿着雪白颈项蜿蜒而下,一滴滴落在地上。

  少年的睫毛和脸颊上还闪烁着细碎的泪光,宛如刚刚死亡的白鹭,凝固了濒死那一刻绝望的美。

  【我有病我先说,突然觉得小美人现在比刚才哭哭啼啼的样子更美了】

  【@魇境老板,一人,啊不一鬼血书求小美人的直播晚点关闭!】

  【血书+1】

  舟向月依然在装死。

  可是他的注意力其实有点分散,毕竟脑海里在“瓷娃娃”“死人”以外出现的那些词汇实在是有些令人侧目。

  “小美人”“柔弱”“凌虐”“小可怜”。

  此时,“瓷娃娃”变得越来越透明,好像很快就要消失,而“死人”则越来越亮,而且半透明的色泽逐渐变得实质化。

  其他的词也闪烁着亮暗不等的光芒,有的出现后没多久就又开始缓慢消失。

  更显眼的,则是这些标签底下的一行文字。

  “围观鬼数:43”

  舟向月:“…………”

  他好像懂了些什么。

  这些文字,大概是这些不知道是什么鬼的围观者对他的印象,当然或许还有魇境里其他境客对他的印象——标签的作用未知。

  需要进一步探索。

  【等等,怎么身份牌又亮了?死了还能复活的?】

  【???】

  【?????】

  【刚才灰那一下大概是bug了,可能半死不活的,系统误判了】

  【还活着?!这么戳伤口看着就好痛,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懂了,他在装死】

  【好家伙,漂亮蠢货死到临头居然聪明了一把?】

  【我不信,小美人刚才一点擦伤都哭得要死要活的,这根本就是哭晕过去了吧】

  刁辛刹戳了几下,见少年真的毫无反应也就玩腻了。

  他手一松,少年的脑袋便“咚”地向后撞上墙壁,单薄的身躯软软地沿着墙滑落下去。

  “他妈的,这也忒不经打。”

  他“啪”地甩出一声鞭花,甩掉鞭子上沾的鲜血,随手往旁边一指:“四眼,你再来翻一遍。”

  一个戴着眼镜个子不高的年轻男子畏畏缩缩站在一边,被他这么一指,吓了一跳:“啊,我?”

  刁辛刹喉咙里滚出一声冷笑,斜着眼瞟过去,“怎么,不服?”

  “不不不……”小眼镜浑身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蹲到了少年身边。

  “妈的血呼啦差的,脏了老子的手,”刁辛刹一边把鞭子甩得啪啪作响,一边磨牙,“老子他妈就不信了,一个痨病鬼,能把那东西藏哪儿去?”

  小眼镜的眼镜片上被甩到了一滴鲜血,可他甚至连取下眼镜擦掉血迹都不敢。

  他蹲在血淋淋的尸体面前,额头上青筋和心脏都突突直跳,感觉眼前发晕。

  就在刚才,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少年在自己面前被活活打死了。

  “知道你刚进魇境,紧张是正常的,”刚才一直旁观的师爷在背后不冷不热地发话了,“放心,只要抱上刁爷的大腿,保命是没问题的——只要你老实听话,别动什么歪心思。不然的话……”

  师爷嗤笑一声,“喏,这个漂亮蠢货就是下场。”

  小眼镜的手越发颤抖起来,他深深低下头去,仿佛连尸体都不如头顶上的人可怕,唯唯诺诺道:“是,是……”

  他拼命忍着恐惧和恶心,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准备翻找死人身上鲜血染透的破烂衣袍。

  或许是因为太紧张了,他没有注意到,面前这具“尸体”虽然浑身冰凉,但似乎还有微不可闻的一点呼吸。

  舟向月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回忆也变得清晰了许多。

  这位漂亮蠢货舟倾是第二次进魇境,第一次偷东西。

  不仅如此,还不长眼地偷到了刁辛刹头上——这人出身于魇境十大门派之一“无赦道”,在当今活跃于魇境的境客之中,可是以残忍嗜杀闻名。

  偷就偷吧,还被发现了。

  被发现就发现吧,还被抓住了。

  这不,刚进来没多久就被打死了。

  舟向月盯着脑海中漂浮着且越来越亮的几个“死人”“废物美人”“漂亮蠢货”标签:“……”

  真是好极了。

  尽管他什么也不记得,也不妨碍他知道这个废物一定不是自己。

  这时,一双颤抖的手终于摸到了他身上染血的衣角,指尖几乎比他这个死人还要冰凉。

  “警告,不要让他发现你没死。”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在脑海中。

  这一刻,舟向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为什么,他听到心跳声竟然有些陌生的新奇,好像他已经很久没有心跳了似的。

  不过小眼镜完全不知道“尸体”在想什么,正在抖抖索索地翻东西。

  手下少年苍白细瘦的四肢毫无生息地任由摆布,新鲜的血液不断随着他战战兢兢的动作从大大小小的伤口涌出,就像是一个棉花都被扯出来的破烂布娃娃。

  看着杀人现场一般的画面和自己满手的血迹,小眼镜的手更抖了。

  没有人看见,刚才被刁辛刹的鞭子甩到他眉心的一滴血仿佛有了生命一样,缓缓渗进他前额的皮肤之中。

  那滴殷红最终消失不见。

  小眼镜忽然在尸体的腰间摸到了一只金属匣子,冰得他一抖,然后立马回头:“刁爷,指灵匣找到了!”

  他小心翼翼取出那个匣子,双手递给刁辛刹。

  刁辛刹的脸色顿时明朗许多,“不错。”

  他拿到了那只匣子,居高临下对着少年的尸体嘲讽道:“算你识货,这玩意稀有得很。但再贵,值得你搭上一条命吗?一看就是短命鬼的面相。”

  就在这时,一片浓云飘过,天地间一暗。

  空气骤然阴冷下来,一种神秘而诡异气氛笼罩了一切。

  梨树黑黝黝的干枯枝杈上缓缓凝结出冰霜,发出噼啪的细碎声响。

  “怎么了?!”几人惊恐地抬头张望。

  遮蔽月亮的浓云在这时消散,月亮再度露了出来。

  ——原本苍白的满月,此刻变成了阴森的锈红色。

  不祥的血色月光笼罩了一切,如浓稠鲜血漫过他们的视野。

  “什么味道……”小眼镜忍不住抽动了一下鼻子。

  另外几人也闻到了。

  不知何处异香袭来,在骤然降临的寒冷中格外清晰。

  刁辛刹转头望去,瞳孔骤缩,“这……?!”

  他愕然的瞳仁中映出了四合院里无数枯黑的梨树枝条,枝头的点点黑色苞衣鼓起、绽裂,吐露出莹白如雪的花朵。

  几乎转瞬之间,大片雪白梨花在枝头齐齐开放。

  然而下一刻,刚刚焕发生机的梨花仿佛转眼被抽尽了生机,原本饱满莹白的花瓣变得单薄近乎透明,垂在枝头摇摇欲坠。

  一阵寒风吹来,卷起满树梨花。一时间重重院落间飘起了纷纷扬扬的梨花雪,冷冽异香袭人。

  压抑昏暗的血月之下,大片大片的惨白花瓣无声地翻卷飞旋,让人联想到漫天纸钱在空中飘飘洒洒。

  唯美至极,诡异至极。

  【!!!】

  【发生了什么?我记得这个魇境没有什么boss出场这么大阵仗吧】

  【有点瘆人,后背一凉……哦,原来我没有后背啊那没事了】

  刁辛刹啐了一口,缓解心下微微涌起的烦躁不安,“操他妈的,这鬼地方越来越古怪了。”

  好在只是古怪而已。

  突然开放又突然凋谢的梨花看着诡异,但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大地在颤抖,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由远及近。

  几人顿时紧张起来——“班主来了!”

  “啊!”小眼镜吓得差点一个趔趄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地从少年的尸体旁往后爬了两步,在地上留下好几个凌乱的血手掌印。

  他们来到魇境里一天多,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个魇境的背景。

  在这个魇境里,戏班班主是目前出现的最强大的npc,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强。

  不仅强大,而且蛮横凶残。

  咚,咚,咚!

  伴随着大地震颤的脚步,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大汉跨进了院子,一手扛着根粗壮的枣木棒,另一手则拖着一条腿。

  腿后面连着一个头着地的光头尸体,后脑勺一片血肉模糊。

  砰!

  他把尸体往前一掼。

  几人这才发现,尸体的脸其实是朝上的——但整张脸皮却仿佛被揭掉了一样,面部一片鲜血淋漓,根本看不出五官。

  小眼镜猛地捂住嘴,又被手上的血腥味一激,差点吐出来。

  他认识这个光头。光头昨天和他一起出现在魇境里,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小眼镜看到他那虬劲的肌肉和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又听说他是一个在逃杀人犯之后,就吓得转头投靠了刁辛刹。

  现在,光头血肉模糊还没了脸的尸体就这样地扔到了他面前。

  不仅是小眼镜,所有人都被这惨烈的一幕震慑住了。

  现场一片死寂。

  班主显然很满意这个效果。他的目光近乎享受地在众人紧张恐惧的面容上一扫而过,咧开嘴冷笑:“一帮杂种兔崽子,我之前说过什么?练功不练,还手脚不干净,敢到班主院子里摸东西,就是这个下场!”

  众人都变了脸色。

  其实不止光头,他们都想到班主一定是这个魇境里的关键npc,想去他的院子里探索,只是还没来得及去。

  但这个被发现后血淋淋的后果震慑住了他们。

  众人噤若寒蝉,班主的目光倒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地上的尸体。

  被脸上横肉挤成一团的浑浊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诡谲的亮光:“哈,死了一个?”

  尸体边上的小眼镜吓得腿都软了,手脚并用地想离尸体远一点,说话语无伦次:“不,不是我……我没有,没有杀人,没有……”

  他把身上的血蹭得到处都是。

  小眼镜快要吓得窒息的时候,班主突然咧开嘴笑了。

  他咚咚地径直走到尸体旁弯下腰去,勾起他腰间的银牌。

  他一动,衣襟腰间传来金属碰撞的哗啦碎响,似乎装了不少铜钱。

  班主只看了一眼尸体的银牌,又像扔块抹布似的扔了回去,掏出腋下夹着的账簿,沾口唾沫翻了两页:“在……哦,在这里。”

  他咧开嘴笑了。

  周围一片诡异的静默,无人出声,却也没人敢凑上去看班主的账簿。

  “舟倾。”班主拿块炭笔划了两下,随后一把拽起少年那条不自然扭曲的细瘦胳膊,将它扭到了一个近乎折断的角度,直接蘸着指尖的血在账簿上摁了个指印,“行了。”

  【嘶,我幻肢痛了,这不能还活着吧?】

  【我就说他不可能还活着!班主都认证了,这还没死,我倒立吃屎!!

  【可身份牌还亮着诶】

  直播画面上随即弹出文字。

  [此账号境客已身亡,直播间将于10秒后关闭。]

  【懂了,刚才又亮起来才是bug了】

  【我就说嘛!】

  【???@魇境又摸服务器了?管管你家系统吧,八百年没维护了】

  【散了吧散了吧,人早就死得透透了】

  在舟向月脑海里,“死人”两字终于从半透明的水色变成了完全实体的银白色,就像是完成了某道上色工艺。

  同一时间,他的脑海中响起了一声清脆提示音。

  “叮!恭喜你获得临时身份:尸体!”

  “身份有效时限:20分钟。”

  “说明:死了就死了,老实躺尸不要搞事,小心ooc。”

  紧接着,新的提示音响起。

  “已将偷得的物品【戏班班主的铜钱荷包】收入境客包袱。”

  一排文字画面出现在舟向月脑海中。

  【境客包袱(入门)2/5】

  指灵匣*1

  戏班班主的铜钱荷包*1

  没有人看见,“尸体”低垂着隐匿在阴影中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死人”“废物美人”“漂亮蠢货”……

  有一说一,他可太喜欢这些贴在他身上的标签了。

  毕竟,谁会防备一个柔弱无害又可怜的漂亮废物尸体……偷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