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的法阵中央,琉锦冷着脸踏步而出,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林清辞的心上。

  “考核,失败。”

  决然无情的宣布没头没尾,林清辞茫然的看着他,而琉锦只是缓缓抬起了手臂。

  熟悉的画面,与今晨的梦境无限重合,他被提着脖颈拉拽起来,窒息感随之而至。

  这一刻,却再也没有人能够在他耳边提醒他“呼吸”,将他从噩梦中吻醒。

  修长的指节紧紧扣着他的喉骨,窒息感越来越重,林清辞握着他寒冰般的手指,喉咙间逸出不甘的追问:

  “什么、考核?”

  琉锦的眸光冷冽:“灭杀法阵。”

  不多一言,不多一语,而林清辞已经明白。

  原来琉锦设下魇族的圈套,就是为了试探他会不会对他施下灭杀阵法。若是没有,自然相安无事,琉锦还以黎断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而若是有……便会是现在的局面。

  但是……

  无边的怒意在心底燃烧,林清辞几乎怒不可遏。

  这算什么?他可以以神明之身,欺瞒、玩弄、戏耍身为人类的自己,最后竟然还要自己无条件的信任他?

  你未免也太骄傲自大了!

  无边的怒意以及身份的不平衡感灼烧着他,林清辞喉咙受限,仍是挣扎着嘶吼:

  “琉锦!我给过你那么多次机会坦白自己的身份,你却还是用这样的试探来决定我们最后的结局?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青年拼劲全身的力气挣扎,终于,他摆脱了琉锦的桎梏,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喉咙火辣辣的疼,林清辞猛烈干咳,生理性的泪花沁出,染红眼尾。

  浅褐色的眼瞳中蓄满委屈,却仍是瞪视着那至高无上的邪神,带着不可逆转的倔强:“黎断,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不论你是黄金邪神的切片,分身,还是就是本体,你既然隐没于琉锦的身份之下,我就要你用你的本体回应我!”

  “我就是想让你承认,你,琉锦,尊贵的黄金之神,爱上了我这样一个平凡的人类!”

  “可这么多天了,你始终不肯面对。怎么?承认爱上我就这样难吗?就这样让你感到丢脸吗?!”

  林清辞的眼眶中有泪花闪过,眼角泛红,那是无数次自我质疑后内心的崩塌重建:“……难道我就这样不堪,不配站在你的身边吗?”

  面对青年的质问,沉默是琉锦给出的答案。邪神的姿态倨傲,睥睨天下,所有人类皆是他脚下的蝼蚁,无足轻重,无关紧要。

  悲痛,绝望,被情爱痴缠束缚的苦痛哀鸣早已在万千年的寿命中司空见惯,他的心冷若冰铁,没有人能撼动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是邪神琉锦,不是人类黎断。

  林清辞心若刀割,鼻腔酸涩,眼眶中打旋的泪花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

  他挣扎着站起身,纤瘦的身体微晃,仿佛风一吹便倒,而曾经无微不至的男人再也不会站到他的身边,关切他体贴他。

  空旷的小屋中,一神一人遥遥对立,中间仿佛竖有鸿沟。

  林清辞闭上眼睛,隔断最后的一滴眼泪:

  “什么邪神,呸,懦夫。”

  *

  深山的夜晚寂寥凄清,一轮弯月斜斜地挂在天边,黛蓝色的天空上星光黯淡,乌云层层叠叠遮掩着天外的访客。

  寺庙门外,长长的石质阶梯上,一名青年借着微弱的月光蹒跚向下,他的神情落寞,眼神空洞,仿若失去灵魂。

  黑暗的树影里,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而青年根本无心注意,直到有人影拦住了他,林清辞这才抬起了头。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板寸小伙,幽深的眸中闪烁着晦暗难辨的色彩。

  “哥,好久不见啊。”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庞。

  要是往日,林清辞定然拔腿就跑。但是现在,他心中无欲无求,面上无悲无喜,唇角甚至还能勾起嘲讽的笑:

  “吆,我当是谁,原来是卫辰小弟啊。”

  听到林清辞云淡风轻的唤出他的名字,卫辰脸色竟然变得异常难看。

  比起初遇时的模样,卫辰的眼底浮现着浓重的黑眼圈,像是很多天都没有睡好觉,整个人看上去阴沉可怖,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林清辞恐怕已经死过无数次了。

  而青年却对刀人的眼神视若无睹,清俊的脸上满是嘲讽:“啧,这是怎么了,许久未见,倒是……沧桑落魄了不少?”

  似是恍悟,林清辞扑闪着眼睛:“莫不是……想我想的?”

  ——想杀我,杀不到,略略略~

  “你还是这样嘴欠。”卫辰的目光阴鸷,从上到下扫过他,“你又好到哪里去,这样失魂落魄,莫不是被人甩了?”

  卫辰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精准的踩在他的痛点上。

  林清辞烦躁地蹙起眉,不再虚与委蛇:“如果是想和我叙旧,大可不必。我累了,想回家睡觉,滚开。”

  卫辰纹丝不动,林清辞干脆绕开他向下走。他现在心情很不好,没功夫和他斡旋,这里毕竟不是淘金直播间,现实世界里捅人刀子可是要进局子的,他谅卫辰还不会如此莽撞。

  就在二人擦身而过时,卫辰突然一动,白色的粉末扑了林清辞一脸,他脚下趔趄,眩晕感瞬间袭来。

  林清辞强睁着眼:“你……”

  混沌的视野中,卫辰唇角勾起恶劣的笑:“哥,你还是太看轻世道的险恶了。”

  世界天旋地转,而后遁于黑暗。

  *

  林清辞醒来的时候,天色更加暗沉,世界全部都是黑色的,一两秒后,他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是自己的眼睛上蒙着一片黑色的布。

  黑布层层叠叠折了很多层,完美地遮挡了外界的光线。

  他看不到日照,看不到灯光,分辨不出现在是什么时候。

  自己被迷晕之后昏睡了多久?这里是哪里?卫辰那混蛋不会把他捆了卖缅北去了吧?

  让他庆幸的是,周围的环境安静空旷,他并没有被扔在奔波的车上,而且这片空间里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似乎躺在一张向上倾斜的床上,随着他的挣扎发出金属的嘎吱声。手脚全部被用麻绳死死捆住,但令他不安的是,他的双手双脚并没有被绑在一起,而是呈现一个大字形分别绑在床的四个角落。

  他的嘴没有被封住,他尝试大喊几声呼救,但均没有得到回应。

  不算意外,既然没有堵住他的嘴,说明卫辰根本不怕被发现。

  就在林清辞尝试各种自救的办法失败的几分钟后,有开门声从不远处传来,他连忙恢复原状装睡。

  脚步声逐渐接近。

  是卫辰吗?

  不确定,来人一直没有说话,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来人似乎在拨弄着盒子里的金属器皿,下一秒,冰凉的尖锐触感抵上他的锁骨,而后顺着肌肉的线条一路向下。

  林清辞:“……”

  卧槽!这触感……自己没穿衣服!

  惊悚的发现让他呼吸都不禁加快了几分,感受到抵在自己身上的金属物什似乎有所停顿,担心被发现的他连忙调整控制自己的呼吸。

  来人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滑动着金属物什继续在他赤.裸的上半身游走,形成某种特定的轨迹。

  细微的疼痛,但并不明显。

  林清辞能够想像到,随着金属物什的划过,粉嫩的红痕绽放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形成一幅糜丽的人体画卷。

  林清辞:……有病吧!

  迷晕了他,把他绑在这里,就为了在他的裸.体上画画?!

  是宣纸不够用了还是板绘满足不了你的需求了?!

  能不能别让他当人体画板!?

  来人的动作一直延伸到后背,为了描绘到琵琶骨,他解开了林清辞左手的束缚,将他侧翻过去。

  林清辞一直竭力放松自己的身体,装作毫无知觉的样子。

  那人又描绘了许久,终于冰凉的触感划过尾骨,他停了下来。

  林清辞看不到,但他就是知道,那人正在看着他,或者说在欣赏自己刚刚完成的画作。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终于放下手中的金属物什,脚步声远离。

  随着关门声响起,林清辞紧绷着的心总算放下。

  囚禁他的人离开了。

  而且——

  那人似乎忘记了,并没有把他解绑的左手重新绑回去。

  这对林清辞来说是个好消息,不知道那人多久会回来,他连忙抓紧时间去解右手的绳索。

  单手使用起来非常不方便,而且还是非惯用手的左手,林清辞尝试了很久才摸索到绳结所在。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手心的汗越来越多,因为时刻担心那人再次归来。

  指尖因为扣拽泛起疼痛,他怀疑被磨损得破皮了,但他顾不得许多,左手更加加快动作,终于,手腕处的麻绳松动,他解开了右手的束缚。

  太好了!双手都能使用,剩下来的就很——

  “噗嗤!”

  正在林清辞心中大喜过望时,带着嘲讽的嗤笑在头顶响起,有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额间,近在咫尺。

  霎时间,他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

  那个人,没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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