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几场戏,无非是“凌悠”为元淙如何准备治疗的东西,这几幕主要都是场景的搭建,拍起来还算顺利。一天下来,没有NG几回,这让左云韶十分满意。她又一次看了看成片,笑了笑:“今天的状态很好,要继续保持哦。”

  几人应了下来,又聊了一会,就各自离开,薛裳华收拾好东西,正打算喊司宜煊一起去吃个晚饭,就见祝斯楠搭着司宜煊的背,施施然走了过来,还不忘开口:“小薛啊,吃了没?”

  怎么可能吃了,看着被祝斯楠勾肩搭背的司宜煊,薛裳华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还没呢,楠姐。”这个回答显然没有出乎祝斯楠的意料,她弯着眼,点了点头:“正好我们也没吃,要不然,一起?”

  薛裳华正想拒绝,祝斯楠已经说出了下一句话:“正好,我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跟小司说一说。”

  看出薛裳华的迟疑,司宜煊表情严肃,推了推眼镜:“也可以等晚饭结束了再说。”见她这样,薛裳华叹了口气,说道:“一起吧,正好,我还可以向柏前辈请教一下。”

  跟在祝斯楠身后,二人走到了柏修雅的保姆车旁。祝斯楠敲了敲门,说道:“柏老师,我带小薛他们过来了。”

  柏修雅应了一声,她于是打开门,对着二人点头:“上来吧。”

  薛裳华深吸一口气,迈步上了车。

  柏修雅正靠在椅子上,看着门口。见他们上来,他笑了笑,对着二人点了点头:“来了?坐吧。”

  薛裳华应了一声,坐在了不远处。他一眼就看到一旁放着的剧本,想了想,他开口:“柏前辈刚才是在……看剧本吗?”

  柏修雅看了眼剧本,点头:“是啊,还要在这个基地拍一段时间,多少也应该熟悉一下剧本,对吧,小薛同学?”

  薛裳华也点了点头,他自己也会在空闲时刻经常看一看剧本,而放在一旁的剧本边缘已经有些发毛,显然是主人经常翻阅。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态度,柏修雅所扮演的角色,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都备受好评。看出他的视线,柏修雅笑了笑,开口:“一会要不要对一下戏?我记得接下来我们的戏份还挺多的?”

  迟疑了一下,薛裳华还是应了下来,比起儿女私情,拍好这部戏对他来说意义更加重大。带着这样的想法,二人很快地吃完了午饭,在祝斯楠带着司宜煊去一旁交代工作之后,柏修雅看着薛裳华,开口:“既然如此,我们开始吧?”

  薛裳华点了点头,问道:“所以柏前辈,我们要从哪里开始?”

  明天要拍的戏份是“元淙”同“凌悠”的第一次治疗,场景和剧情上其实比较简单,难点在于两个人之间的氛围。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场戏有不少眼神的交流,暗指了二人过去的关系。这其中,“元淙”的戏份难度还要小一些,比较困难的,还是“凌悠”这边。

  想了想,柏修雅开口:“就从……我进门的时候开始吧?”

  薛裳华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剧本上的内容,才深吸口气,合上了双眼。

  看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柏修雅弯了弯眼,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是开始的意思。

  他抬脚,轻轻地走了两步,那边,薛裳华睁开眼,看了过来。他的眼中带了些情绪,可柏修雅在对上他的视线之后,就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薛同学。”他开口,打破了对戏的氛围:“你的眼神,可看不出来对一个爱人的感情啊。”

  薛裳华抿了抿唇,他当然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他在面对柏修雅的时候,太克制了。这种克制能够让他的情绪不被对方察觉,却也会因此,让他在看向柏修雅的时候,第一时间总是刻意地掩饰自己的情绪。

  深吸一口气,他抿了抿唇,说道:“再来吧,柏前辈。”

  连续试了不知道多少次,薛裳华的面色有些难看,柏修雅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小薛,你要不然找一找状态?”

  薛裳华的眉头紧皱,面色有些苍白。他咬了咬牙,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他试图去“演”出对“元淙”的感情,却往往不是太过刻意,就是完全表达不出来。这也就使得这段原本就氛围暧昧的戏完全进展不下去。

  柏修雅的态度始终十分温和,可这种温和落在他的眼中,却只让他觉得无比愧疚。他迟疑了一下,开口:“柏前辈,今天我的状态确实不是很好,明天我一定……”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柏修雅已经起身,抬手,轻轻地抱住了他。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听到柏修雅的声音从他的胸口传出来,震得他耳朵很痒。

  柏修雅说:“小薛同学,不用太勉强自己,顺其自然就好。”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是他熟悉的松柏的香味。

  他忽然有了一种冲动,他想要告诉柏修雅自己的企图。得不到回应也好,被嫌恶也好,他不想被对方这样对待,不想自己像一个小人一样,仗着自己的卑劣,去肆意的挥霍对方的温暖。

  可就在这时,柏修雅松开了他,车门传来一阵响动,祝斯楠开口:“柏老师,你们好了吗?”

  “好了。”身旁传来柏修雅低沉好听的声音,开口的人起身,远离了薛裳华,也唤回了他的理智。

  他怎么可以这么想?薛裳华皱了皱眉,如果真的做出了那种事情,那他不是在恩将仇报吗?

  直到离开了柏修雅的保姆车,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还有些后怕。如果不是祝斯楠出现的及时,他可能真的会不管不顾地对柏修雅说出自己心中的那些想法。

  一旦他说出口,等待他的是什么后果,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闭了闭眼,他轻轻地吐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不可以继续这样下去了,这样只会耽误所有人的时间。

  第二天,片场,薛裳华正在妆造,就听到身后的门开了。他睁开眼,正对上看向门内的柏修雅的目光。

  看到他,柏修雅愣了一下,才开口:“小薛同学,早啊。”薛裳华弯了弯眼,点头:“柏前辈早。”

  他似乎已经完全调整过来了,看向柏修雅的眼中没有丝毫负面情绪,仿佛昨天晚上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般。可他越是这样表现,柏修雅就越是担心,他看了看薛裳华,开口:“小薛同学,你……”

  “柏前辈。”薛裳华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呢?”他弯了弯眼,看着柏修雅,笑得平静。

  看着这样的他,许久,柏修雅点了点头:“我也准备好了。”

  片场,一切准备就绪的左云韶转头,看了看薛裳华,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柏修雅,皱了皱眉。

  直觉告诉她,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二人看起来又都是一副不愿提及那件事的样子,所以,她想了想,到底没有问出口,只是开口:“准备好了吗?”

  薛裳华应了一声,左云韶又看向一旁的柏修雅,柏修雅又看了一眼薛裳华,才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左云韶于是转向场务,在确认没有问题后,开口:“好了,开始吧。”

  二人各自站定,薛裳华合上眼,在左云韶一声“开始”后,他轻轻地吐了口气,放松下来,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熟睡的状态。

  元淙从门口走了过来,他一抬手就推开了房门,正有些诧异,就看到了靠在椅子上,双眼微闭的凌悠。

  本能的,他放轻了动作。他正想找个地方坐下,那边,感觉到他存在的凌悠动了动眼皮,睁开了眼。

  在看到元淙的一瞬间,凌悠的眼中先是闪过一抹惊喜,然后是恍然,等元淙再去看时,那双眼中已经只剩下纯然的平静了。

  凌悠眨了眨眼,从椅子上坐起:“元道友,你来了?”元淙点了点头,他于是指了指一旁的床,说道:“请躺下吧。”

  元淙于是走到床边,躺好,凌悠拿了银针走来,正站定,就听元淙开口,语气里带了些关心:“凌道友昨天,是没有休息好吗?”

  凌悠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是一边答道:“并未,元道友何出此言?”元淙皱了皱眉,对于自己贸然的一问显然也有些不解,他想了想,只是摇头:“我也只是随意一问。”

  凌悠点了点头,不知是否相信了他的话。他转身,挽起袖子,又就着一旁早早准备好的铜盆净了手,才转回来,看了看元淙,说道:“元道友,可否将外袍脱下?”

  当然没有什么不可,元淙起身,褪去身上的外袍,又在凌悠的指点下脱下了里边的罩衫,直脱到只剩一层里衣,才又一次躺了回去。

  然后,他就闻到了一股苦味。

  有些好奇的转头,那边,蝉衣端了一碗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他站在凌悠的面前,开口:“少主,药煎好了。”

  凌悠点了点头,手往旁边一挥:“放在桌上吧,蝉衣,你去歇着就好。”蝉衣将药碗放在一旁,看着凌悠,开口,语气有些迟疑:“少主,施针一事,我也……”

  “蝉衣。”凌悠又一次开口,语气严肃了许多:“退下吧。”

  他低头,拈起一根银针,对着元淙点了点头。看出他的意思,蝉衣叹了口气,垂下头,应了声是,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离开后,凌悠看着面前的元淙,开口:“元道友,虽然你选择了药物为主的治疗方式,但是在一开始,还是需要先用针灸,促进你血脉的运行,才能让药效更好的吸收。”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一开始可能会有些痛,如果忍受不了,元道友可以随时喊停。”

  “停!”下一幕戏就是针灸的场景,薛裳华当然不可能真的用针去扎柏修雅,所以他们需要调整一下机位。调整的间隙,左云韶看着薛裳华,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小薛,你那个眼神,真的太绝了!”

  这句话引起了柏修雅的注意,他转头,一边补着妆,一边开口:“是啊小薛同学,你那眼神,就好像真的是凌悠在看元淙一样。”

  他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探究,薛裳华弯了弯眼,说道:“我只是昨天回去以后,好好地琢磨了一下凌悠的心理活动而已。”

  他在说谎,那不是他演出来的眼神,而是他对着柏修雅的时候,最真实的反应。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对方的感情,比自己想象得要深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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