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韫亭走过来, 从宗忻手里接过望远镜,看了下周围的情况,“怎么样?能联络到谢遇知吗?”

  “不行, 联络不上。”宗忻继续调试着耳麦,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等下。”苏韫亭视线突然停在东南11点钟方向,抬手拍了拍宗忻,“盛队,这个码头不太对。”

  “怎么了?”

  宗忻立刻警惕起来。

  苏韫亭放下望远镜,看向他,咬牙道:“11点钟方向, 有一架信号干扰屏蔽器无人机。”

  “什么?”

  宗忻夺过望远镜开始观察上空,果然看到了苏韫亭说的无人机,以这架无人机为中心点, 他又重新观察了一下其他方位, 发现2点钟、5点钟方向还有两架无人机飞的很隐蔽。

  “苏队, 看来, 我们得想别的法子了。”宗忻放下望远镜, 看了苏韫亭一眼, “一旦我们破坏无人机或是出动警力就会打草惊蛇,但不破坏信号干扰,我们和谢队联系不上, 后面就会变得很被动。”

  苏韫亭听完, 沉默片刻后,问他:“那你准备怎么办?”

  宗忻微不可见地握了握拳。

  “之前,受害人李娜被周宴琛设计从医院带走, 我和小陆负责追查,落在周宴琛手里过。”

  苏韫亭惊讶地看着他:“那你……怎么脱身的?”

  “当时情况很复杂, 总之多亏了谢队。不过,也是因为这个,我确定了一件事,周宴琛他是个同性恋,心理变态,有很强烈的反社会人格,性格非常偏执。”宗忻说,“苏队,我对周宴琛来说应该还有一点价值,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比较容易混进去,到时候我想办法和谢遇知碰面,至于外面的部署,就交给你了。”

  “这个方法不可行。”苏韫亭几乎想都没想立刻拒绝了他的提议,“既然对方知道你是警察,还对你抱有那种心思,你混进去只会更危险。而且,他们一定不会让你和谢队有任何接触机会的,你现在是关心则乱,听我的别意气用事,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先和局里汇报情况,等上级领导的指示再行动。”

  宗忻略带怀疑的看他一眼。

  苏韫亭感受到他投过来的异样目光:……

  “怎么了?这么看我?!”

  “没有。”宗忻蹭蹭鼻尖,“就是觉得,你这种不受管的性子,怎么突然这么看中规则了,我很好奇,如果同样的情况,你和谢队位置调换,还会不会考虑这么多,等上级指示行动。”

  “那当然……”苏韫亭勾唇一笑,“大概率是不会的,不过你这个假设不成立,那是谢遇知,不是我。再说,谢遇知这个人,可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美好,他在你面前表现的太完美了,完美到你可能都主动忽略了他是方尖这个事实。小宗警官,你要知道,但凡做过卧底的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黑暗面,而这个黑暗面,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在亲近的人面前表现出来。”

  “什么黑暗面?”宗忻很平静地回视这苏韫亭,“说起卧底,说起黑暗,深海和方尖不相上下,我想问问苏队,你对深海又了解多少?你对他的黑暗面,又知道多少?如果深海和这个案子也有牵扯,而且牵扯颇深,苏队又打算怎么自处?”

  两人对视片刻。

  苏韫亭看着他,目光坚定:“那是老秦的事情,我能做的,就是相信他。”

  宗忻有些触动,“苏队,你怎么能做到那么相信秦局的?”

  “因为,他是秦展啊。”苏韫亭爽然一笑,“年仅三十任职公安局局长,三十一岁调入公安厅的人,是什么样的实力,就不用说了吧?”

  宗忻点点头。

  苏韫亭说的一点没错,秦局的从警经历简直可以说是个传奇,放眼全国,有几个能和他的资历相提并论?

  至于谢遇知……

  他还是有些迷茫的,他对谢遇知的事情,知道的真的太少了。

  “苏队,净边行动收网的时候,深夏公安局在对潘季后的审讯过程中,有没有重新对二十年前大毒枭陈丁卯的案子进行串并?”

  “怎么?”

  宗忻突然提起二十年前,陈丁卯落网的事,让苏韫亭有些诧异。

  “当年,陈丁卯曾经在三川一带很活跃,公安厅为了能瓦解陈丁卯的贩毒团伙,曾派出几名非常优秀的卧底警察,当时,那几个人的平均年龄是二十岁,其中就有‘深海’的父亲秦许国,代号黑鹰,以黑鹰为首的几个人分别负责不同的潜入工作,有两名卧底警察在潜入三川化工厂的第七年,三川发生里氏8.0级地震,他们的死亡也就归责于当时的自然灾害。但这件事很蹊跷,李副局说,当时有目击证人看见他们是被人枪杀的,而且,事后救灾,从废墟里挖出来的尸体也充分证实了,那名男性警察致死的伤口是两处枪伤。”

  宗忻顿了顿,继续道。

  “也就是说,警方合理怀疑,当时这两名卧底警察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而杀他们的人,应该是当时跟在陈丁卯身边卖命的马仔,如果他们没有死于那场地震,现在年纪应该在四五十岁之间。”

  “你说的没错。”苏韫亭点点头,“不过,净边行动当时共收287个制毒窝点,抓了167名涉毒违法犯罪嫌疑人,包括陈丁卯在内。国内能抓的应该全抓了,不会有漏网之鱼,至于去年落网的潘季后,当年他不在国内,也还没有接手陈丁卯的毒品帝国,如果不是松远冰冻人案挖出了陈丁卯的儿子陈程度和贺雅楠,我们还查不到潘季后身上,这个人隐藏的太深了。你说在三川杀害我们警方卧底的人,可能应该已经跟陈丁卯一起落网了。”

  “没有。”宗忻此时此刻非常地冷静,“前两天,我私自找到三川派出所,调查过两名死者的信息,派出所没有档案记录。也就是说,那两名警察的身份信息被人刻意调走藏起来了。”

  “你怎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出于从警人员的本能,苏韫亭觉得,他这么执着于二十年前殉职人员的事情,不太正常。

  “殉职的两名警察,男的姓盛,叫盛祈言,是我的父亲。女的叫林溪,是我的母亲。”宗忻完全没有隐瞒,“昨晚,我让陈林去查了下二十年前三川正弘化工的在职人员,有个人和盛凯,也就是我父亲盛祈言当时用的化名,关系很好,这个员工姓滕,腾辉。”

  苏韫亭拧眉,郑重道:“他有问题?”

  宗忻点点头,“ 有很大问题,我核对了遇难人员名单,没有这个腾辉。”

  “会不会……”苏韫亭语音微顿,“他可能也遇难了,但下落不明,所以没有记录?”

  “不会,当时统计的名单,死亡的、受伤的、震发时不在三川的、以及失踪下落不明的人,全部记录在册,没有遗漏。”宗忻肯定道,“尤其是滕这个姓氏,三川几乎没有。”

  苏韫亭抬手,若有所思的咬指甲,“那也就是说,有两个可能,一,正弘化工厂没有腾辉这个人。二,这人是临时工,没有办理过暂住证,在派出所没有记档。”

  “还有另一种可能。”宗忻说。

  “什么?”

  “他真正的名字不叫腾辉。”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苏韫亭若有所思点点头,“不过,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即使查出来,也已经过了最长追诉期,就算可以确定当时人是他杀的,也没有任何法律保障了。”

  “不,如果这个人在逍遥法外的二十年里,仍旧在参与犯罪活动,那就跑不了他。”

  “你打算怎么做?”苏韫亭话一出口,立刻反应过来什么,忙道:“等等等等,你该不是怀疑,这个腾辉和周宴琛以及深网之间有什么牵扯吧?”

  宗忻看着他,满脸都写着俩字:没错。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苏韫亭差点就给宗忻绕进去了,好在他是个有脑子的,立刻就反应过来他这个话题扯得太远,和混进去找周宴直接硬碰硬的事情毫无关系,“你别给我扯这些,不管二十年前那件事真相到底是什么,你眼下都不能去找周宴琛,我说的,不行。”

  “苏队,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

  “不是我不明白!”苏韫亭神情无异,平静地打断他,“是你不明白,我说过了,你对谢遇知的了解远比你知道的还要少,他现在不需要你的帮助,懂吗?你和我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才是对他最好的配合。”

  “我……我做不到。”宗忻咬唇,握紧了拳头。

  “你最好听我的。”苏韫亭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如果擅自行动,或许你心目中那个完美的谢遇知就再也不会存在了,我是认真的。”

  ·

  下午天气不错,海风很温和,海鸥成群结队飞过,又厚又白的云一块一块的漂浮着,有种海阔天空的透彻。

  周宴琛心情看上去很不错,煮了咖啡坐在落地窗前,边欣赏外面的海景边悠闲自在的翻阅《战争与和平》。

  阿彪的手已经包扎过,此时带了两个人过来。

  周宴琛放下咖啡,示意他坐:“怎么样?”

  阿彪说:“老板,你料的果然没错,方尖约了白玛。”

  “我就知道他坐不住。”周宴琛笑了笑,“白玛这个烫手山芋,想趁冯巧和滕纾德出事从我这里赚个大的,那就让他先付出些代价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龚彪对谢遇知,还是不怎么放心,“方尖真的能百分百信任吗?”

  周宴琛轻轻一笑:“除了这辽阔的天空外,其他的一切都是空虚都是欺骗,除了这天空外,任何东西都不存在。”

  或许是这句话有些太深奥亦或许是太宽泛,龚彪没听懂周宴琛的意思。

  “老板,我不太明白。”

  周宴琛放下手里的书,看向窗外,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一望无垠的海天相交线,“方尖只是约了白玛?他还做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龚彪说:“让平中找了十几个很能打的打手。”

  周宴琛点点头,“好,接下来你就擦亮眼睛,十多年了,很多人都忘了方尖当年叱咤金三角的时候,是怎么样的风格。”

  阿彪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但他有些怀疑,方尖,就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海天相接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乌黑的长线,长线逐渐变粗,把整个天际都晕染上一层灰白的颜色。

  周宴琛弯唇笑了笑,那笑容,透着说不出的诡谲。

  ·

  纸醉金迷的包间,女侍应生刚放下酒杯,立刻就被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拽坐在腿上。

  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女侍应生扭捏的挣扎两下,撒娇:“白哥,人家还在上班呢。”

  “行了,跟白哥跟前装什么蒜?我是没钱给你吗?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给好脸不要欠抽,贱货。”

  女侍应生一下子慌了,赶紧连滚带爬从男人腿上下来往地上普通一跪,求饶:“白哥,白哥我不敢,我错了白哥。”

  “你这种贱骨头,”男人低头,捏着女侍应生的下巴,满脸嘲讽:“就是得……”

  这时候,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男人撩起眼皮,看向门口。

  “白玛?”

  身高一米九的男人微微垂目,浑身带着压迫感居高临下看着他,“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方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