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忻斜靠椅背, 表情非常漫不经心,冲谢遇知撇撇嘴:“我就这点心思,全都让你看穿了。”

  “我接触过一段时间微表情心理学, 有些人自以为喜怒不形于色,但微表情是很难控制的。”谢遇知打趣道。

  “我表情管理没做好?”宗忻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觉得我的伪装还挺老练。”

  “嗯,老练!抓紧了!”谢遇知提醒他一句,下一秒猛踩油门掠过土坡径直飞了出去,很快追向奔驰超跑。

  早已经把他们远远甩在后面的奔驰超跑里, 马尾男扒着后窗,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吉利车,牙一咬:“凃二爷, 咱们跟他们拼了吧!”

  “拼什么?”黎凃眉毛一挑, “别惹事!阿温是特地过来验证方尖死亡信息属不属实, 现在也见到了, 他们大肆散布方尖死亡消息, 就是为了诓阿温露面布的局。京台这帮老狐狸早早就撑了个口袋等着咱们钻, 你还真能上当?傻不愣登的。”

  “可是,他们根本不会放我们离开!”眼看着吉利车就快跟超跑车屁股来个死亡之吻,马尾男不顾黎凃长篇大论, 还是摸上了别在腰上的枪, “至少,不能让他们追上,赵洋被踹断了肋骨, 不知道内脏有没有受伤,咱们得救他, 根本没时间浪费在这里。”说着,他扣动扳机,瞄准后面追上来的吉利,冲着车轮放了两枪。

  突然遭遇袭击,谢遇知急打方向盘,致使在躲避子弹的过程中,整个吉利车单面车轮着地,嗤喇摩擦出一阵火花,车身回弹瞬间,冲力使他和宗忻两人高高弹起又重重落下。

  “还行吗?”

  谢遇知边打方向盘,边问宗忻。

  宗忻落回车座后,立刻前倾上身,单肘支撑着车窗,双手握|枪|瞄准前方超跑的后轮胎。

  “还有几发子弹?”

  宗忻刚准备射击,那边谢遇知忽然问了句。

  “我这里还有两发。”宗忻聚焦准星,“你那把枪里还有五发子弹,我一发都没有动。”

  “给我。”谢遇知腾出右手伸向宗忻,“另一把。”

  啪——

  宗忻放出一发子弹,收回枪看了谢遇知一眼,把枪扔过去,“给。”

  谢遇知接过枪,直接转到左手,探出头往外又是一枪。

  刚发出第二声枪响,超跑两个后轮胎几乎同一时刻报废,疾驰中的车辆忽然严重失控,瞬间压过大片荒地径直往干涸的土沟甩了过去。

  命悬一线,马尾男彻底慌了,他握枪抱头,大脑登时一片空白。

  开车那个叫阿维的黄毛还算冷静,从容不迫撂下一嗓子:“别慌,打开安全气囊,没事!”黄毛边安抚车里其他人的情绪,边脚尖使力,慢慢尝试点刹,马尾男闻言最先打开气囊把自己围起来,回过神才替旁边正照顾赵洋的黎凃按开后座另外一个气囊,提醒道:“凃二爷,保护好自己。”

  黎凃心里对这个马尾男多少有些怨气,刚才他就说了别惹后面吉利车里那两位,这个阿贵……

  不过,以他们现在的处境,也没时间去计较了。

  黎凃从善如流,拉过气囊刚准备给自己套上,前边开车的黄毛终于轻呼口气,如释重负道:“得救了!妈的,刚才真是太他妈惊险了!”

  这时,他们才发现,车已经稳稳当当地停下来了。

  黄毛动作未停,利落解开安全带去推车门:“黎叔、阿贵,咱们得赶紧带着赵哥离开这里,已经没时间了。”

  三个人目光同时落在定时炸弹时间显示上。

  还有十分钟。

  “咱们……”黄毛回头,定定看着黎叔和马尾男,“跑吧。”

  “走!”

  黎凃二话没说,把安全气囊往后备箱一扔,拖着旁边被谢遇知踹碎肋骨的赵洋推开车门,就地一滚。

  马尾男随后。

  黄毛回头看看后备箱里的两具同伙尸体,又瞥了眼马上就追过来的吉利,转手拽断电路线,跟着黎叔和马尾男阿贵一起滚进下面的土沟。

  沾了土沟干涸的光,沟壑里大片发黄的芦苇荡成了他们躲避追击的天然场地,先后滚进去,就立刻被大片芦苇荡遮掩,不见了踪影。

  ·

  宗忻仔细检查过超跑车,冲谢遇知摇摇头:“全跑了。”

  谢遇知倚着车门,若有所思地看向沟壑里那片芦苇荡,像平静的峡谷,山风一吹,无数芦花穗穗就开始跟着摇摆,跟有人在里面穿梭似的。

  “以前不在京台,不知道京台郊区还有这么好景儿呢?”

  他是个地地道道的京台人,早先在外省任职,说惯了普通话,一回京台就原形毕露了,张嘴一口地道的京片子,语气给人一种京圈少爷特有的混不吝感,表情却没有变化,板正严肃,完全没有京圈少爷该有的狂。

  谢遇知这和外表搭配不起来的京片儿,宗忻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还有闲情雅致赏景?”宗忻瞥了眼车上的|炸|弹|,“陈林再不带人过来的话,咱俩就赶紧跑吧,这地方可比不上八宝山舒坦我的谢副支队。”

  谢遇知回头看他一眼,突然问他:“有火吗?”

  “?要火做什么?”

  宗忻一头扎进车里,盯着线管看了半天,计时器上的时间距刚才的十分钟又往前推进了两分钟。

  炸药和计时器之间一大堆接线管,乱得跟麻团似的,很明显是怕有人在爆炸时间内拆线成功而特地搞出来遮人耳目的乱线。

  他刚伸出手准备捋一下,人就被谢遇知拽着衬衫后领拽了出去。

  “我心理变态,看不得这么美的芦苇荡,想一把火毁了。”谢遇知吊儿郎当地探头,往炸药管上看了两眼,直白道:“别拆了。”

  宗忻问:“为什么?”

  谢遇知去摸他屁兜,如愿以偿顺了个打火机过来,“荒山野岭,炸就炸了,又伤不到人。”

  “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宗忻犹豫道,“可这地方好像…哎—————”

  打着的火机咻地飞出去,在半空中打了两个旋儿,噗呲滚进土沟里的芦苇荡。

  宗忻:“……”

  “我啊,”谢遇知看着芦苇荡,单手揣在笔挺西装裤袋,右手握拳用大拇指顶了顶心口,“一点慈悲怜悯的心情都没有。”

  打火机掠过枯黄芦苇,稳稳落在躲一片芦苇里的马尾男脚边,干枯苇杆遇火就着,火势见风又长,马尾男被火势逼地连连后退,但还是被烧到了鞋子,他不得不将鞋用力捻进泥土,开始疯狂往更深处退。

  不止他一个人,另外两名清醒人员黎凃和黄毛,已经被烟熏火燎有一会儿了。

  真没想到,方尖的行事风格就跟缺钙似的,别管犯人能不能被顺利抓到,不计后果,说打就打说炸就炸,这种人有什么神经质啊?

  黎凃心一横。

  别看这是片小芦苇荡,真烧起来也算是个中大型火灾现场,不出去不行,再不出去随着火势越来越大,一个人都别想活着回金三角了,他可不想横尸荒野,还是以被烤熟的干尸形态。

  “救火,救命!”

  为了保命,大名鼎鼎的凃二爷是清高不见了,眼睛也从头顶上拿下来了,开始大声呼救,拖着头发被烧焦了一半的黄毛和断了肋骨的赵洋从芦苇荡里狂奔出来,几个人身上,衣服上,多多少少都已经有了被熏烤地痕迹。

  “……”

  宗忻指着土沟里突然出现的几个人,脑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问了一句,“谢副支队,你车上有灭火器吗?”

  “笑话,我的车里,什么没有?!”

  谢遇知佯装生气反驳,但依旧还是打开了吉利的后备箱,没一会儿就把灭火器拎了出来。

  “要灭火器干嘛?”

  宗忻接过灭火器径直走向土沟,站在沟壑边冲几乎站在火海里的黎凃笑了笑,打开灭火器就是一顿喷。

  几分钟后,吉利车开到公路旁边停下来,旋即,几百米开外的荒地,奔驰超跑发生爆炸,车体被炸的稀碎,轮胎乱飞,爆炸的冲击波已经冲到了几百米开外的省道。

  此时接到通知的增援警员们开车剑齿虎已经到了,黄子扬眼最尖,看到谢遇知,咻地就从车上飞了下来。

  “老大!”

  跑到两人跟前,黄子扬立定敬个礼,直给宗忻递眼色。

  宗忻被他一番挤眉弄眼搞得有点懵,不知道黄子扬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被逗地轻笑了声。

  黄子扬脸色却非常认真,丁点儿平时的嬉皮笑脸也看不见,趁谢遇知提去抓那几个人犯,他往宗忻眼前挪小碎步,小心翼翼道:“那个,我那天无意间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小宗警官你要不要听?”

  宗忻特别有意思地盯着他,“什么?”

  “就是……”

  黄子扬凑在他耳朵上小声嘀咕了一阵。

  宗忻扭头看他。

  黄子扬坚定地点点头:“我就是想找你求证一下,我猜得没错吧?”

  宗忻舔舔嘴唇,“我…”

  “你们俩杵在那儿神神秘秘的,说什么悄悄话呢?”谢遇知给黎凃直接铐在反光镜上,两步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两人,面露不解。

  “没有!我们什么都没说!”黄子扬猛摇头,立刻狡辩:“老大,这几个人直接带回局里?”

  谢遇知给了黄子扬后脑勺一巴掌:“看看你这副掩耳盗铃的样子?快说,刚才和小花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宗忻接话,看向旁边,随手指了指:“黄队是问,这几个人用不用分开关押。”

  旁边被抓起来的黄毛和马尾男抱头蹲在地上,狼狈的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