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局:“……”

  早晨的刑事侦查组格外热闹, 刑警们陆陆续续走进办公室,三五成群讨论最近发生的两起案子。

  有人分析说:“红山化工厂爆炸案查获的那批炸药,经手人是红山化工大股东赵乐国, 他威逼利诱,从万嘉豪、闫玉珧两名受害人手上得到炸药合成式,继而在地龙村违法进行炸药的生产,新海城老板是这起事故幕后策划者,其目的是走私。违法走私造成重大安全事故,致百余人遇难,按理说这个程华都落网了, 该结案送审了吧?怎么还拖拖拉拉的不结案呢?”

  另一个警察马上回答他:“昨天下班以后,谢副队连夜提审了红山化工厂临时工边则。好像说,检材那边对边则的指纹和组织碎屑都做了DNA对比, 确定边则就是故意开车撞死万嘉豪逃逸的凶手。根据边则交代的口供, 815爆炸案主谋程华的背后还有人, 而且这个人不仅和红山化工厂的爆炸有关系, 还牵涉思安公安分局追查的一起买卖人体器官案。当时负责调查蜂后案的人, 是咱们前盛副支队。”

  跟在后面初来乍到的实习警员看着有些小局促, 抿抿唇问了句:“两位师兄,什么牵扯啊?我听着有点晕,这不是两个完全不搭边的案子吗?”

  年长些的刑警闻言, 回头点了她一下:“刑侦破案就这样, 有时候案子看着完全没交集,结果串并成一个,离谱程度堪比武松娶了薛宝钗, 你还有的学呢。”

  几个人说着走进办公室,正准备落座, 赫然看见如黑脸包公一般刚正不阿站在屋里的李副局,纷纷闭了嘴。

  宋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窗台边,毫无存在感的梳理着那排摆放错落有致、郁郁葱葱,一看就是精心呵护养大的百万心绿植,悄无声息跟刚进办公室的几个人招手。

  整个办公室里,带着点初高中班主任即将发飙的那种威压。

  几个人纷纷蹑手蹑脚挤到宋经那边,人手一根百万心爆盆垂下来的绿藤,默默捋着假装透明人。

  李副局目光复杂的看着宗忻,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遇知跟省厅那个秦展沾亲。

  众所周知,秦展去年刚把深夏市公安局肤白貌美大长腿的苏韫亭苏大队长娶回家。

  李副局觉得在找对象这件事情上谢遇知可能会不走寻常路,但万万没想到,他一向看重的盛阳盛副支队,竟然也……

  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现在的年轻人的爱情都跨越性别了。

  两鬓斑白的副局长抬手,惆怅地抹把脸,脑海里浮现起早晨出门前,妻子殷切的目光和嘱咐。

  “老李,这事你去找小盛说?咱们就这一个女儿,难得喜欢个人,行不行的,你跟小盛就谈一谈嘛,不行她也就死心了。”

  当时他还有点不耐烦,说:“都什么节骨眼了,你们娘俩就放过盛阳吧,局里忙的乱成一锅粥,哪有时间搞个人问题?谈婚论嫁的事,等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

  但到底是亲女儿,平时自己工作忙很少陪在身边,女儿难得瞧上个顺眼的,李副局还是动摇了点私心的。

  更何况,盛阳他还能不知道吗?这么优秀的警员,整个京台市公安局打着灯笼找不到第二个。

  这么好的孩子,要成了自己女婿,那他真能高兴个三年五载,所以刚到局里,就迫不及待来了刑事组,连办公室都还没去。

  结果就听见电话里,谢遇知蛮不着调的话!而且看小盛的态度,这么维护谢遇知,李副局心说,他这女儿怕是没机会了。

  沉吟片刻,李副局摇摇头,刚要开口,就被宗忻打断了。

  “领导,昨晚熬夜加班到凌晨,没休息好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回去补个回笼觉。”

  李副局硬生生把接下来要说的话憋回去,话锋一转:“行,身体要紧,你这个身体不能劳累,回去睡去吧。啊,路上小心点。”

  宗忻抓过外套,拾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扭头就走。

  李副局踅视一圈,看到窗台扎堆摸鱼的几个人,眉毛一拧,“粉佳人四合院解救出来的受害者醒了,小宋,你带两个人去医院看看情况,做做笔录。”

  宋经一激灵:“好的领导,没问题领导。”

  李副局摇摇头,叹气背手,迈着鸭子步离开了。

  看得出来,在李副局眼里,他们都是些上班就摸鱼,混天撩日子的混账!

  宋经结结实实捏了把冷汗,得亏他和黄子扬厮混的事情李副局不知道,要是被知道了,还不得直接大刑伺候!

  目送李副局离开,赶紧招呼旁边几个人:“徐、郭,你们俩跟我去医院。小黎,你和樊中保护宗忻,谢队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保障小宗的安全,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宋哥项上人头就交你俩手里了,千万看好人,懂吗?”

  “明白!”

  ·

  上班早高峰未过,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汽车鸣笛此起彼伏,吵得让人心情暴躁。

  医院走廊里这个点倒是很安静,护士还没有交接班,没什么人,偶尔病房里会传出卫生间马桶抽水的声音。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靠墙在等电梯,大概是等的时间太长了电梯楼层一直没动,他的脸色看着有些着急,开始在安全通道和电梯之间来回徘徊,最终决定走楼梯的时候,电梯忽然开始运行起来,刚停靠他就迫不及待准备扎进电梯,但随即,迈入电梯的脚顿住了。

  电梯里有人。

  那人穿白衬衣,身形瘦弱欣长,一张脸在电梯灯的映衬下苍白到有些病态,额前垂着几缕碎发,眼睛黯淡唇角微抿,冷白的手指抓着件黑色外套,和他身上那件白衬衫形成鲜明对比。

  明明给人的印象不太健康,但不知道为什么,病号心里就是莫名浮现出仨字:真好看。

  直到那人迈着大长腿离开,病号才后知后觉回过神,觉得自己有些变态,居然盯着人家看那么久!尴尬的摇了摇头走进电梯。

  607

  病房门虚掩着。

  会诊专家六点钟过来查房的时候,李娜精神状态不错,勉强能吃些流质食物,也能说上几句话了。

  由于她的情况特殊,在还不能完全配合警方调查的状态下,局里暂时没有让她和从老家赶过来的丈夫和儿子见面。

  这边医生各方面都检查完,如实告知了市局李娜的精神状态后,就留了个小护士在值班照看。

  李娜吃过东西后和护士说了会话话,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晨曦的光从蓝色窗帘缝隙洒进病房,温暖而明媚。

  李娜睡的不沉,自从意识慢慢清醒过来,她只要闭上眼就能看到那个昏暗的地下室,还有地下室里已经发脓溃烂的尸体,头皮一阵阵发麻,抑制不住的想要发狂发疯,如果不是实在困到不行,她是宁愿吊着眼皮也不想入睡。

  点滴无声落在输液管里,静谧异常,忽然一阵风吹过,窗帘微微晃动几下。

  李娜隐约觉得床边站着个人,但她眼皮非常沉,根本无法睁开眼去看,盖在白色被子里瘦弱的身体由于害怕本能的在发抖,却张不开口喊人。

  站在病床前的人穿着白大褂,手里正拿着注射器在往输液管里注入浓白色的液体,口罩和帽子几乎遮住他整张脸,只留出一双眼睛。

  浓白色液体很快就顺着输液管往下走。

  吱嘎———病房门这时候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白大褂手疾眼快立刻收起注射器回头看过去。

  宗忻拎着黑色外套站在门口,和白大褂四目相对,打了个结结实实的照面。

  “李娜现在怎么样?精神状态好吗?”

  宗忻径直走过去,看着床上双目微闭的李娜,问道。

  白大褂看着他走近,双手放在无尘服的口袋里,紧紧握着那枚注射器,有些慌张地敷衍,“还行。”

  宗忻觉得这个医生眼生,但谢遇知家医院这么大,他有不认识的医生也不稀奇,继续问道:“那她大概多久能再醒过来?”

  “一两个小时……”白大褂脱口道,“或者,也可能四五个小时。”

  宗忻听完皱了皱眉。

  不等宗忻再开口,白大褂立刻以换班为由急匆匆走出了病房。

  宗忻觉得这名医生看着很可疑,他把外套搭在椅背,去看躺着的李娜,目光不经意瞥到输液管上,忽然发现,针管里的药颜色和注射瓶里的药颜色完全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警觉起来,扯过输液管仔细检查,果然看到输液管上面有针眼。

  那个白大褂……

  现在想来,刚才白大褂和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东躲西藏一点不坦荡,虽然脸上捂得很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但那慌张的举动,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宗忻眉毛一锁,马上拔掉了李娜的输液针头。

  “护士,607房病患现在可能有危险,你带个医生过来。”

  突发状况,出诊十分迅速,不到一分钟,护士就带着主治医生跑进了607病房,主治医生摸过李娜的手腕,沉着脸摸了摸脉搏,二话没说立刻有条不紊吩咐护士:“测血压、心率波动。”

  护士:“血压正常,心率有些低,但仍在正常范围内……不对,心率开始持续下降,70---60---50---,吴主任,病人情况很危险!”

  医生忙而不乱:“通知急诊,随时准备生死抢救。”吩咐完护士,医生终于看向了旁边站着的宗忻,“具体是什么情况?病人怎么会突然陷入危险?”

  宗忻抬起手,指向输液管,“刚才,我过来的时候,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病房里,他好像是给李娜注射了什么东西。”

  医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从输液管里流出的液体在地面留下一片乳白色的水渍,针头还在滴滴答答着药液,他弯腰利落捡起针头,只拧下还残存着乳白色液体的针管部分递给护士。

  “送去去化验科,让他们马上分析药液的成分。”

  在医院,是很少能见到医生和护士走路带风甚至跑着赶去抢救人的,但是遇到紧急的病情,攸关和死神抢人头的时刻,医生护士比马拉松还能跑。

  小护士几乎是脚不点地,飞出去的。

  ·

  洛川这边刚收队,谢遇知临时留在洛川市公安局休息。

  没能把朴晚抓捕归案,就意味着他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要在洛川市进行挨家挨户打听搜寻。

  谢遇知抹把脸,抬头看向正仪容镜子里的自己。

  下颌线依旧是那么的锋利,整张脸洋溢着没有被熬夜摧残过的振奋,发型□□眼底有光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谢副支队倒是没注意自己那张京圈阔少爷的脸是不是风度翩翩,他想着昨晚百来号人在荒郊野外浪费了那么长时间没有结果,心里别提有多憋得慌。

  黄子扬从卫生间走出来,看见谢遇知定定看着镜子里那张帅的人神共愤的脸,顿时心生嫉妒。

  至于吗至于吗?他们谢队上辈子是水仙花转世来的吧?

  “老……”黄子扬刚把手指搭向洁白锃亮的洗手台,从嘴唇里吐出老字的一半儿,就被谢遇知抬手制止了。

  谢遇知掏出手机看了眼,面色凝重的接起来:“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