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眼窝凹陷颧骨突出, 两颊紧贴着牙槽,要不是还挂着层皮,活脱脱就一医用骨骼模型, 瘦的没眼看。

  蒋主任继续道,“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患者很可能由于精神障碍,而无法与人进行正常沟通。”

  谢遇知盯着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沉默片刻,忽然挑眉:“大黄?”

  黄子扬一下窜过去:“有,老大,我在呢在呢。”

  “你跟户籍科的人通个气儿, 看看他们能不能通过人像对比系统,查一下受害人的身份信息和户籍地址。”谢遇知嘱咐道。

  黄子扬身板一挺,打个OK:“我这就去。”

  谢遇知点头, 转而去看宗忻。

  他们说话的空档, 宗忻已经走到病床前, 此时正在居高临下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 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谢遇知提步走过去, 轻轻拍了下他肩膀, “怎么了?”

  宗忻缓缓回头,看了谢遇知一眼。

  谢遇知:“?”

  宗忻脸上的疑惑稍纵即逝,旋即摇摇头:“没事。”

  谢遇知微微蹙眉。

  怎么都觉得不太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出来, 但是凭直觉,就是觉得宗忻的状态有点不同寻常。

  这时,躺在床上的女人忽然眉毛拧在一起, 呼吸加重,口中发出痛苦的呜咽, 情绪极度不稳定。

  蒋主任忙道:“快给她注射安|定|剂。”

  呼啦,四五个护士立刻冲上去按住女人的身体和四肢,主治大夫拿起针筒,利落抓住女人的手腕一针打下去,没一会儿女人就安静下来,她睁开眼睛,麻木的扫视着眼前每一个人,当看到穿着警察制服的宗忻和谢遇知时,涣散的目光忽地亮了下。

  就像是在大海里漂泊的溺水者看到救命浮木,眼睛里盛满了对生的渴望,毫无预兆,她猛地抓住眼前宗忻的手臂,仿佛释放了自己存储的最后一点力量,死死掐着他,眼泪从眼角汩汩流出,嘴巴张地老大,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无声地啊……啊……

  她现在这个状态,在场的医生和护士都默默摇头:这个可怜的女人,可能暂时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了。

  谢遇知抬抬手,劝宗忻:“小花,让她好好休……”

  “我懂,我知道,你别着急。”

  宗忻扯过椅子在病床前坐下,任由手腕被女人死死抓着,继续道:“我小时候也被关在一个狭小封闭的空间里,身边有两具成年人的尸体。天气很热,尸体都臭了腐烂了,周围很黑,我很害怕,很无助,那是我对死亡的第一次认知,我觉得我会死,虽然后来我被救出来,但很长一段时间里,已经忘记了怎么说话,怎么和人沟通,差点变成哑巴。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在地下室里的绝望,我都知道。”

  谢遇知默默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家小花小时候经历过那么绝望的事情,他却无能为力,没有办法在那个时候保护他,如果能再早出生个几年,是不是就可以和命运稍微抗衡一下?至少,能让他成为把小花从废墟里救出来的英雄?

  有些事,就真挺让人抓麻的,不敢想,又不甘心,谢遇知双手紧握,沉着脸站在那里,顿感悒闷。

  女人死死盯着宗忻,眼皮都不眨一下,要不是旁边心电仪一直有规律的嘟嘟提醒她还活着,模样真像已经死透了。

  “精神刺激诱发暂时性失语症。”蒋主任直白道,“她需要心里医生的疏导。小知,我个人的意思是,你们办案不要太着急,给她点适应时间,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情况,是没有办法配合你们审问的。”

  谢遇知点头,“好,我们会注意。那这样,我和小花先回去,关于受害人这边,就麻烦蒋叔有情况随时向市局反馈。”

  蒋主任刚要接话,还没开口,忽然被坐在病床边的宗忻打断了。

  “等等,她说话了。”

  说话了?!

  谢遇知和蒋主任皆是一震,立刻凑上来。

  宗忻躬身附耳凑在女人面前,边听边重复道:“李娜,边东其县人,已婚,丈夫刘磊,本村务农,有一个儿子。五年前跟同村的朴晚一起北漂到京台市务工,在豪庭夜总会驻唱,她说,她想见丈夫和儿子。”

  李娜的情绪拉在极端临界点上,还能撑着说这么多,已经非常不容易,在简单交代了最重要的信息后,在精神放松和安定药物作用下,直接昏睡了过去。

  ·

  市公安局

  穿着黑色羽绒服,满脸沧桑的男人揣着袖子老老实实坐在椅子里,一看就是土生土长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农村男人,整个人都很局促,紧张地看着谢遇知。

  他旁边坐着个约摸八岁左右,脸蛋通红手背皴黑的小男孩,穿着校服还带着红领巾,胖乎乎的,比起他爸爸的局促,男孩反倒挺自然的,眼睛扑闪扑闪发着光,很明显对警察这个职业非常憧憬。

  宗忻把户籍科从档案里调出来的李娜身份证照片拿给刘磊,道:“你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刘磊接过去对着照片看了看,点头,一开口就是浓浓的边东口音:“认识,这是俺媳妇李娜。”

  “她有几年没回家了?在外边干什么的,你知不知道?”

  谢遇知插言,问道。

  刘磊心里微微打个突:“有两三年没回过家咧。她在饭店上班,做服务员,头一年俺还跟着来看过呢。警察同志,她怎么咧?”

  “李娜涉嫌一起故意杀人案,我们现在正在调查。”

  一句话,把刘磊和他儿子都吓傻了。

  “啥?”刘磊激动地一下子站起来,急地直搓手:“俺家小孩他娘那么知道过日子的人,怎么还杀人?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弄错咧?她怎么可能杀人?她过年杀只鸡都不敢,警察同志,你们一定得好好查查,她不可能啊她…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啊。”

  宗忻安抚道:“你别激动,李娜并未涉嫌杀人,她是受害者。”

  这一解释,差点话就没说清楚。

  刘磊本来就被谢遇知吓白的脸一下子又白了三个度:“俺家孩子他娘咋咧?受害者?她是不是……是不是……”

  话没说完,旁边坐着的小男孩哇地一声就开始哭起来:“俺娘、俺娘死咧?爹,俺娘是不是死咧?”

  爷俩两眼泪汪汪,抱在一起开始抹眼泪。

  刘磊拍着孩子,哭道:“俺媳妇那么好一个女人,年年赚的钱都寄回家,俺家翻盖新房都是俺媳妇挣的钱,她怎么就死咧呢?怎么就……”

  “那个……人很好。”宗忻打断他,“李娜现在在医院,我们已经成功把她解救了,通知你们过来,一是为了让你们来接她回家。二,我们想了解当时李娜是怎么跟朴晚到京台来打工的。”

  一听李娜没事,爷俩瞬间不哭了。

  刘磊抹抹挂在脸上的眼泪,平复了下心情,老实道:“朴晚挺有本事的,当年他们家穷的叮当响,他爸妈重男轻女,她是家里的老大,小学毕业就不让上学了,下来在镇上的砖厂干活,养活妹妹和弟弟,整个村里都夸她又听话又能干,老实本分,不少人都给她说对象,说谁家能娶了她是福气。”

  谢遇知蹙眉:“十三就找对象?”

  刘磊嗐一声,“我们那块穷啊,多的是小姑娘十二三就找婆家了,那拖到十六七还没找婆家的都是出去上学的学生。”

  谢遇知和宗忻对视一眼。

  很难想象,现在国内还有这种条件的农村,穷、十二三的小姑娘就开始找婆家、小学辍学打工养活弟妹……

  “那她后来怎么来京台的?”谢遇知接着问。

  刘磊舔舔皴裂的嘴唇:“有一年过年,她和几个砖厂干活的姐妹说要去市里玩儿,背着家里大人出去了十五天,十五天没回家,她家里人都急坏了,到处找她。然后过了正月十五回来了,砖厂都开工了,他家里催着她去上工,她说什么都不去,跟中了邪似的,收拾东西非要去什么大城市。反正,她家里也拗不过她,又听说在大城市一天就能赚好几百,见钱眼开,就让她来了京台。她也挺争气,我记得那年过年她坐着一辆小汽车回家的,我们那穷地方谁见过小汽车啊,反正搞得特别有面子。听他爸说,她给了家里十几万块钱吧,十四岁的小孩,一年挣十几万,整个村里都传遍了。”

  “没人介绍?是她自己要来京台的?”宗忻疑惑。

  刘磊点点头:“应该是吧,她没说过有人介绍。”

  谢遇知问道:“李娜呢?”

  “李娜……那年我和李娜成亲才两年,李娜看她赚钱也想跟着出来,回家和我商量,当时俺儿刘飞一岁八个月,还离不开他娘,我心里挺没底的,但是晚晚说正好他们饭店缺人,村里也好几个想跟着她来京台的,催我们要是想去就早点定下来,不然她就带别人。李娜怕挣钱的活叫人抢了,急地满嘴起燎泡。我不放心,就说要跟着一块来看看,结果一看那饭店是真豪华,李娜也不用干啥出力气的活,刷个盘子碗的一天就赚好几百,她在家里刷完做饭还白干,没钱嘞,这活轻轻松松就能干我也就放心了。她们饭店前几年过年都放假,八月十五也放假,都能回家。李娜每个月也往家里寄钱,有时候三五千,有时候万把块,还给家里安了个电话,有空就给家里打电话,这两年说忙,逢年过节也不回来了,电话一年到头就打两次,今年春节连个电话都没打,我们就当她是忙,哪知道她……”

  说着说着,刘磊又开始哭,其实他年龄不大,也就才三十刚出头,但是常年种地出力,显得像快四十的,一哭起来又老又丑。

  “同志,她在哪家医院啊?俺们能去看看她不?”

  “你先别急,李娜现在状态不好,人还没清醒,一会儿我会安排人带你们过去医院。”谢遇知抬手看看时间,“你说李娜两年没有回家,那朴晚呢?她最近几年回去过其县吗?”

  刘磊摇摇头:“听说,她被人包养了,现在不用自己工作,好几年没回去过了。前几年他爸和他弟听说这事,还特地跑京台来闹了一场,说她丢人,给人当小三,最后也不知道怎弄得,反正不了了之了。”

  “朴晚的弟弟妹妹都多大?”

  “她妹妹22,已经结婚了。他弟20,也结婚了,都生一个儿子了。”

  “兄弟姐妹就差一岁?她们家三年生仨?”

  谢遇知心说:这什么家庭啊,连着三年不带歇歇的,母猪都不带这么生,简直不可思议。

  “农村哪家不想早生个儿子?”刘磊憨厚的笑笑,好像生儿子就是理所应当的事,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不生儿子才不正常,“丫头片子又不能传宗接代,早晚泼出去的水,都是赔……嘿嘿,反正,还是生儿子好。”

  他可能也觉得在这种地方,说丫头片子是赔钱货有点说不出口,不好意思地耙耙头。

  谢遇知皱眉:“这么说,你们那地方都重男轻女?对女儿多半不好吧?”

  “那……那啥叫好咧?又不缺她吃又不缺她穿哩,还不好?”刘磊不太理解,“还能像对儿子似的,给她盖屋?那不成招养老婿咧?只有家里没儿子的才这样干,人都笑话。”

  谢遇知说:“朴晚家里平时对她怎么样?”

  刘磊说:“她是家里老大,那肯定比弟弟妹妹多吃点苦。反正她家里都指望她拿钱,花她的吃她的,那对她肯定还是客客气气的。”

  “你说刚才说,前几年他爸和他弟来京台是因为她被人包养觉得丢人?”宗忻抓住刚才的重点,忽然打断刘磊。

  刘磊点头:“对啊。”

  宗忻疑惑:“不是因为他弟弟结婚要钱?”

  刘磊纳闷:“那年她弟弟才14,还上学咧,结啥婚?”

  宗忻敲敲桌子,“谢副队,朴晚在跟我们撒谎。”

  ·

  呜哇呜哇呜哇——————

  几辆红蓝警灯闪烁的警车拉着警笛停在翡翠湖小区6栋3单元楼下,一伙警察迅速下车,立刻冲上三楼。

  谢遇知抬手敲敲门。

  屋里没有动静。

  黄子扬说:“老大,我来。”

  技侦队长不愧是技侦队长,黄子扬拿着根铁丝对着锁孔捣了两下,锁眼咔嚓一声,入户门应声打开。

  七八个警察一拥而入。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很安静。

  宗忻打开灯,示意他们每个房间都查看一下。

  大家立刻行动,直奔书房、厨房、卫生间、阳台、卧室……

  “谢副队,没有人。”

  “谢副队,厨房也没人!”

  “老大,卧室也没有……卧槽!老大!小白花!你们快过来!”

  宗忻在衣帽间,听到黄子扬的喊声率先走过去。

  黄子扬指指衣柜,“小白花,你看。”

  宗忻走过去,看了眼衣柜,空空如也,旁边还有个装了一半没有带走的行李箱。

  “人是不是……”黄子扬不确定道,“跑了?”

  宗忻蹲下来,扒拉扒拉行李箱里的衣服。

  几件贴身穿的内衣,还有些化妆品小样和试用装以及身份证件,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

  他拍拍手,起身,环视一圈卧室。

  这时候谢遇知闻声也走了进来,问道:“怎么了?”

  宗忻回看他一眼,指了下地上的行李箱:“朴晚可能是跑了。”

  ·

  没抓到人,整个刑侦科气氛有些压抑。

  “早知道,找俩人盯着她!你说现在的女人怎么嘴里没个实话呢?我们还当她是受害者,百般照顾,这回可好,简直是从警生涯的一大耻辱,以后说出去,都要被同行笑掉大牙!”

  负责询问完就把人放回家的大厅警察陆岩封同学如是说。

  小王点上根烟递给他,拍拍他肩膀安慰:“没事,想开点,谁能知道她还会跑呢?不是你的错,你这属于被牵连,最多像老廖那样被谢副队勒令徒步往返八趟沙…碧沙湖,除了累点没别的问题。”

  “老廖那是去查案,去了八趟都没查到线索!”陆岩封同学捂脸,“我倒是想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老廖好歹还知道案发地是碧沙湖,我这……什么线索都没有,去哪给谢副队找人去?”

  老廖:“……你们小年轻的,反省就反省,拉呱就拉呱,扯我干什么?”

  小王弹弹烟灰:“还不是因为老廖你往返八次碧沙湖的光荣事迹,已经成为整个京台市公安局的著名事迹了吗?有教育意义。”

  “你怎么不说谢队让你两小时速记京台所有街道的光荣事迹呢?”老廖不服输的扳回一局,“那才光荣。”

  “……”

  小王大拇指一竖,“廖叔,姜还是老的辣!你厉害,我认输!”

  黄子扬着急忙慌推门,刚出来就看见蹲在刑侦科门口抽烟的三个人,瞪眼道:“你们搁这儿干嘛呢?这是你们抽烟的地方吗?”

  “不是。”小王赶紧掐烟凑过来,“头儿,谢副队想好怎么惩罚小陆没有?”

  “惩罚?”黄子扬一头雾水,“什么惩罚?小陆怎么了?”

  小王:“不是他把朴晚放回去的么?这可是大错误!”

  “惩罚个屁!赶紧该干嘛干嘛去,搁这吸烟搞得空气都不流通了。”黄子扬白他们一眼,招呼陆岩封,“小陆,你跟我去趟法医科。”

  陆岩封同学:“黄队,去法医科干嘛啊?”

  黄子扬:“给李斯那王八蛋帮忙扛死人……”

  陆岩封:……

  没听说市局的惩罚里,还有抬死人这项啊……

  老廖目送黄子扬和陆岩封同志离开,伸着脖子往办公室里看。

  小王不明所以,问他:“老廖,你鬼鬼祟祟看什么呢?”

  老廖抬手立刻捂他嘴:“嘘——别吱声,听听谢副在说什么。”

  透过虚掩的门缝,能看到办公室放着绿萝的办公桌前坐着腰背挺直的警员,身板虽然有些单薄,但劲瘦有力,正微微抬着下颌,在和人说话,温暖的阳光透过透明玻璃窗,散落在他身上,连头发稍都带着光点。

  谢遇知抱臂,轮廓立体五官鲜明的脸一点缓冲都没有,倚着桌子问宗忻:“你觉得呢?”

  宗忻淡淡回看他。

  很多时候,谢遇知都是那种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他自己可能觉察不到,认真、冷静,只要他在某个地方杵着,那周遭的空气一定是带着肃杀感的。

  这点和宗忻完全不一样。

  宗忻虽然也不怎么爱说笑,但身上莫名就事有种柔润感,方圆五里,吸粉无数,是人人都想关心的那种团宠体质。

  团宠体质的特点就是:面对谢遇知这种以手段强硬著称整个市公安局的工作狂上司问话时,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为他捏了把冷汗,想着法子替他解围。

  宋经小心翼翼戳戳宗忻,递给他一杯安神花茶,压低声音暗搓搓道:“喝口茶压压惊,你别紧张,虽然老大有时候看着是很严厉,但实际他外冷内热……”

  “我知道。”

  宗忻很自然的接过茶杯,很自然的当着谢遇知光明正大啜了口茶,且非常平淡的把茶杯放下,微微挑了挑眉毛。

  “朴晚行李并没有都带走,箱子里放的贴身衣物和身份证件,说明她可能是准备跑,但收拾到一半发生了很急的事情,让她没有时间继续收拾了,所以才会落下。”

  “要么,她本来就没打算带这些,故意留下行李箱和证件,是为了干扰我们的追查方向。”

  “要么,她是被人挟持走的。”

  宋经插嘴:“可是,什么人会挟持她呢?”

  宗忻锐利的视线扫过宋经,勾唇:“那就要查朴晚最新的通话记录了。”

  “明白,我这就去。”宋经利落起身走了出去。

  “你觉得,朴晚会是被人劫持走的吗?”谢遇知若有所思的垂目瞅着宗忻。

  宗忻沉吟片刻,“如果那个刘磊说的都是真的,朴晚这个女人,绝对不能小看,她可能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肚子不争气的反抗了一声。

  谢遇知:“……饿了?”

  宗忻:“有点……”

  ·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穿过车流,走进市局对过的两碗杏仁地方菜饭馆。

  “红枣小米粥、炒猪肝、炒牛肉、木耳炒蛋然后……”谢遇知翻两下菜单,“菠菜炖豆腐和银耳莲子甜汤。谢谢。”

  服务生接过谢遇知递过来的菜单,转身离开了。

  宗忻半垂着眼皮,食指随意拨拉拨拉手机屏幕,姿态闲散道:“谢副支队,咱俩不做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