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县。
因为花鸟的请求,金田一勇太郎开始默默关注日向翔阳。
日向翔阳负责的并不只有捡球。球童的工作还包括给水瓶装水、洗毛巾、晾毛巾、洗大家套在最外面的号码服,训练结束后还要留下来拖地。
很辛苦。
他观察了一阵子,发现和日向一起做这些事情的主要是两位白鸟泽一年级生。他们也是白鸟泽排球部的队员,只是实力不够,年级又低,被派来这里当球童而已。
青城排球部不像白鸟泽这样等级森严、注重辈分,也不会像某些学校里一样专门让低年级生干杂活、实施隐秘的等级霸凌。
大部分时候,大家都是自己装水、把号码服拿去洗衣机,有时候也顺便给队友带一下。只有在实在抽不出手的时候,大家才会拜托经理小哥或者其他人帮忙。
因为自主训练而逗留在体育馆的队员,也会在离开之前自觉把场地收拾好,不会耽误别人的时间。
所以金田一和国见英虽然才刚入部,但都没一下子包揽过这么多的杂活。
而且,在这里当球童的感觉可跟在队内不一样。
当和自己在赛场上碰过面,甚至弹跳、实力、经验都不如自己的选手都可以在这里训练时,自己却只能站在最后面干杂活,不被允许上场……日向会有什么心情呢?
在牛岛若利和天童觉等几位白鸟泽三年级生抽空陪他们打训练赛的那个下午,金田一看见日向垂着头走进昏暗的杂物间,多看了两眼,却发现对方已经把整个脑袋塞到了摞起来的软垫之间,拳头捏紧,身体微微发着抖。
金田一勇太郎不敢细听,生怕自己听到对方崩溃的呜咽。
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在离开前把门合得更紧、只留下一条能透进光亮的小缝。
晚上,国见英发现金田一收东西的速度有点慢,问他有什么事。
“啊……国见,我想留下来自主训练。”金田一说,“你要一起吗?”
“不要。”国见英果断拒绝。
金田一无奈:“……你这也拒绝得太果断了吧!”
国见英皱眉:“我绝对不可能在这里多流一滴汗,我要回去洗澡了。还有,金田一你今天有点怪怪的啊。”
“啊?有那么明显吗?”
国见英吐槽:“总感觉你在偷偷计划着什么。”拜托,这人的脸长得那么憨厚(x)正气,有小心思的时候特别明显好不好。
不过国见英也没有多问,很快就收好东西走了。
金田一勇太郎叹气。
他一直在苦恼怎么样才算“送温暖”……邀请对方一起训练应该算吗?但白天招呼日向一起训练肯定会被鹫匠教练骂的,只有在晚上,等教练们都离开了,他才能以“自主训练”的名义发出邀请。
果不其然,在金田一勇太郎悄悄地问日向要不要一起自助训练的时候,日向翔阳十分兴奋地加入了他们。
不过,鹫匠教练似乎有所预感,在离开之前冷声说:“我们可没有给不请自来的人准备晚饭和房间。”
翻译一下就是,别人自助训练完可以享受热腾腾的晚餐和柔软的床铺,日向翔阳却得做好饥肠辘辘地顶着冷风回家的心理准备。
早上出发时,他好像听到迷迷糊糊犯困的妹妹日向夏叮嘱,今晚夜间温度直逼0度,要好好穿衣服,带好围巾……
日向翔阳呆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抱怨鹫匠教练的严苛,所以连抱怨的念头都没有升起,只是默默出神:
从白鸟泽回去的路程啊……需要先坐电车,再转乘公交车,一小时后再骑半小时自行车翻过一座山,才能回到家里。
啊,时间会不会太长了?在回去之前先吃顿晚饭吧。
白鸟泽附近,有没有什么食物和气氛都热乎乎的小饭馆呢?
日向翔阳最终还是选择留下训练,他不想放弃任何锻炼自己的机会。
而自主训练结束之后,金田一勇太郎思忖再三,在日向翔阳背着包准备离开的时候叫住了他。
“喂日向……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我有点饿了,嗯……白鸟泽的饭不太合我的口味。”
他的语气有点生硬,表情硬邦邦的像个酷哥,藏在后面的那只手却不自觉地揉着衣摆。
突然向还不太熟的人发出这种邀请,果然还是有点困难。
日向翔阳张了张嘴,金田一还以为他要拒绝,脸上发热,又飞快补了一句:“我知道附近又一家拉面馆很好吃,是花鸟前辈推荐的。”
“花鸟君?”日向翔阳因为这个名字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绽开笑容,“好!谢谢你金田一!”
……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金田一勇太郎有些尴尬地坐在热热闹闹的拉面馆里,左边是日向翔阳,身后是一群刚刚下班的社畜大叔。
店长大叔一边给热腾腾的面条浇上最后的精华,一边和社畜大叔们聊天,店内的气氛非常火热……冬天的寒气一下子就被驱散了呢。
金田一点的是味千拉面和叉烧肉,日向翔阳点的则是豚骨拉面。
金田一其实有点好奇花鸟前辈盖章过的“好吃的面馆”究竟有多好吃,更好奇花鸟是怎么发现这家面馆的。
集训期间虽然没有严格的晚点,但一般也不会有人随意外出。他偷偷跟日向跑出来,不只是为了完成花鸟的请求,则想尝一下这家面馆的味道。
确实好吃!
拉面的味道很温和,层次丰富;叉烧肉入口软烂入味,肥瘦相间的地方特别滑爽!
旁边的日向翔阳也呼噜呼噜吃得特别欢快,听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
把叉烧肉吃干净之后,金田一勇太郎心满意足地喝了口热汤,又打量着日向翔阳鲜艳的发色和瞳色,问了一个他很久之前就想问了的问题:“日向,你跟花鸟前辈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比如说表兄弟什么的?”
这个鲜艳的橘色,也太像了点吧。
如果不是身高差过于大了,花鸟还有一只眼睛是蓝色的,这两个人还能更像一点。
日向翔阳又嗦了一口面,脸颊鼓鼓的,摇头:“唔唔,不是啊。”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金田一对对方是如何成为花鸟的朋友这件事情很感兴趣。
日向翔阳吞下面条,喝了口汤,感受到胃部的暖意,喟叹:“好舒服~”
他回忆起他们那次初见:“我是在国三的时候第一次遇见花鸟的啦,对,就是和你们北川第一打比赛那天……”
金田一呆住,不敢置信,心痛到无以复加:“居然是那天?我、我竟然错过了!”
日向翔阳继续回忆:“那天花鸟刚好和及川他们去看了我们的比赛,后来安慰了我、鼓励了我……”
仔细想想,他们的结缘好像就是从那场比赛开始的。对方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冲上来握住他的手叫他“前世战友”,说一些莫名其妙但让人一下子就产生动力的话……
这顿饭也来得莫名其妙……日向翔阳虽然迟钝,但也能隐约感觉到,之前那个完全不熟、甚至还有点高高在上的金田一突然约他出去吃饭,肯定跟花鸟有关系啊!
吃饱喝足的日向翔阳很有分享的欲望,金田一也因为涉及花鸟的话题一下子支棱起来了。原本还有点尴尬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两个人迅速搭建起友情的桥梁,说到最后甚至有点相见恨晚,握着对方的手泪眼汪汪。
金田一情真意切:“花鸟前辈就是最棒的!”
日向振臂高呼:“你说的对!”
旁边的社畜大叔们:……?
总之,吃完一顿愉快的晚饭,金田一勇太郎回去时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一到宿舍,他就迫不及待地给花鸟发了消息:
【我和日向一起去吃饭了,完美完成任务!(附上两个吃空的碗的图片。)】
花鸟兜秒回:【好!()】
【放心,等我回去后拉面管够!不,不限拉面,烤肉也行哦~()】
金田一:【谢谢前辈!】
他因为那张猫猫戴着酷酷的墨镜阔气撒钱的表情差点笑出声,而后又心满意足地抱住手机,在国见英古怪的眼神里哼着歌去洗澡了。
而花鸟兜这边,他还没放下手机呢,就又收到了来自日向的短信:【谢谢你花鸟君!】
诶?金田一跟日向说他是自己派过去的间谍(x)啦?还是日向自己看出来的?啊不对,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和金田一说过这件事情的保密程度啊?
花鸟兜抱住脑袋怀疑人生。
坏了。
他好像真的没说。
埃布尔会不会觉得很冒犯啊……突如其来的关心和“施舍”什么的……
花鸟兜忧心忡忡地打开短信页面,才发现日向已经把上一条消息撤回了,似乎是拿捏不准花鸟现在的roleplay,又补了一句:【谢谢你,花鸟/米格尔大人/修德罗姆哈特骑士!】
“噗。”花鸟被这个可以凭心意自由切换的称呼逗笑了,一下子放下心,在床上打了个滚,才回复:
【毕竟我们是战友嘛!()()】
……这次花鸟连“前世”两个字都省略掉了呢。
站在寒风中、推着自行车的日向翔阳,吸了吸被冻得通红的鼻子,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
身体和精神都已经绷到极致,疲惫感已经爬上了他的身体,让他有点精神不佳。
室外的风果然很大,刮在脸上有点疼,寒意企图从他的围巾里钻进去。
但也许是刚才那碗拉面的效果吧,从胃部源源不断传递出来的满足和暖意,给了他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走喽,回家!
**
东京。
给日向发完最后一个[]的表情之后,花鸟兜趴在床上哼着不知名小曲,光溜溜的脚丫子从被子里伸出去,晃晃悠悠。
正准备翻个身找个更舒服的姿势,花鸟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他探出脑袋,发现另一边的及川彻也刚好朝门口看去。
门外的人似乎有急事,敲门的声音略显急促。
及川彻起身准备开门,花鸟兜却忽然想到了一些电影里的画面,赶紧叫住他。
“等等——!”
教练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找他们,更不会跑到选手的宿舍区。
难道是连环杀人凶手?电锯杀人狂?再不济是刚复活的千年吸血鬼,侵略地球的外星人,地狱学院刚毕业来攒业绩的小恶魔这种非人生物……
总之一旦开门他们就完蛋了!
“打住!小戏精。”及川彻弹了下花鸟的额头,“这里可是国家体育训练中心,就算真有什么可疑人士,连第一层大门都进不来。”
“大概是隔壁房间的人来借东西吧。”
“嗷!”花鸟可怜兮兮地捂着被他弹红的脑壳,却还是坚持拉住他,“但也不能放松警惕!”
他把及川彻往后扯,正气凛然地说:“让我来开!”
被迫退到后边的及川彻失笑。
……怎么会有人给陌生人开个门都开出了个视死如归的气势啊。
更别说门外的人说不定连陌生人都算不上。
门外果然不是什么吸血鬼外星人,但也穿得……嗯……奇形怪状的——
他穿着白色防尘服,脸上蒙了起码两层口罩,头上罩着食堂大叔头上同款蓝色帽子,手上戴了双白手套,拎了一瓶消毒水……他甚至还戴着花鸟只在实验室里见过的护目镜。
这是把所有能找到的东西全武装上了啊。
花鸟兜被这个怪里怪气的打扮吓得瑟瑟发抖,还以为他是隔壁某消毒剂吉祥物威力超人的黑化版,正要叫及川彻快逃。
及川彻从他后面探出脑袋,一眼就从怪人帽子里露出来的黑色卷毛认出了他:“哦哦,原来是佐久早啊。”
及川想说的其实是——
哦哦,原来是阴湿女鬼啊。
咳,从这个外号出发,花鸟说敲门的人是非人生物也不是不可以……
“佐久早?啊?嗯?有什么事情吗?”花鸟兜震惊地打量了他几眼。
他还记得在这人眼里自己就是个超级大细菌,谨慎地留出了社交距离。
佐久早圣臣一脸沉痛:“我,遇到了大危机。”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佐久早露出这么沉重的表情诶……难道遇到外星人的人其实是佐久早?花鸟兜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大危机,是什么?”
佐久早圣臣的表情称得上“屈辱”:“……我的房间里有G。请你们帮帮我。”
及川彻挑眉:“G?”
G就是蟑螂,想到这人的洁癖程度……他无法接受蟑螂似乎也挺正常的。
佐久早嫌恶道:“是的。它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没有之一。
花鸟兜附和:“齐木君也说过一样的话!”
“不过在我看来,他处理蟑螂特别厉害!”
佐久早圣臣产生了点讨教的心思:“比如?”
花鸟掰着指头如数家珍:“比如说把它传送到几千公里以外地方啦,把它送到外太空啦,把它送到海底两万里淹死啦。”
“当然,也可能因为太慌乱而反过来。”比如说吧自己传送到几千公里之外……
佐久早圣臣:“……”
他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花鸟,脑袋上似乎缓缓冒出了几个写了“バカ?”“パラノイア?”的气泡。
他开始思考来找他们帮忙是否也是错误的选择了!
及川彻熟练地解释:“不好意思,小花鸟又开始说胡话了。”
花鸟兜小声说:“克莱斯特!你也见过齐木君,我说的都是真的!千真万确!”
及川彻无比包容:“好好好,都是真的。”也许在中二病的世界里,这些事情确实是真实发生过的吧。
“那只蟑螂在哪呢?带我们过去吧。”
佐久早圣臣黑沉沉的眼睛盯了及川彻一眼,最后似乎是认为他还算靠谱,带他们回了自己的房间。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一开门就见到张牙舞爪的蟑螂,而是你知道房间里进了蟑螂,但再次开门时它已经不见了。
……鬼知道在你离开的时候,它爬到哪里去了,又爬过了什么地方!
房间里物品的摆放非常整洁,空气里充满了刺鼻的消毒水味,及川彻随口问了句:“说起来,为什么佐久早君的房间里会有蟑螂啊?”
佐久早看起来明明是会在入住之前拿消毒水把整个房间仔仔细细喷一遍的人,不可能养出蟑螂吧。
佐久早圣臣闭了闭眼,疲惫道:“它一开始只是在走廊活动,不知道是从哪个房间里出来的。我路过了,而它跟到了我的房间……”
接下来的事情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佐久早狂喷消毒水,蟑螂疯狂逃窜,足迹遍布整个房间,生命力顽强得很。
意识到把所有消毒水都喷完它也不会死,只会把整个房间通通爬一遍,佐久早圣臣……放弃了。
抓不到也不敢抓……他果然还是拿蟑螂没有任何办法!
古森元也去洗澡了,还没回来,他只能敲了隔壁房间的门,向别人求助。
三个人仔仔细细地找了一圈,最后在椅子腿旁边找到了佐久早口中的G。
其实这里纬度偏高,蟑螂体型不大。天气又冷,它的身材就更迷你了。
及川彻准备上去把它踩死,佐久早却震声道:“别逼它!”
如果把它吓到了,它又要满地乱爬了!
及川彻的第一反应是——他第一次听见佐久早用这么大的音量说话诶。
第二反应是——好像说的有点晚了。
小蟑螂已经被吓到了,在地上狂舞出麦田怪圈一样奇异的轨迹。
似乎做出了蟑生中最重要的抉择,勇敢的小蟑螂最终选择朝三人组发起进攻——朝他们冲过来了!
佐久早圣臣不愧是井闼山王牌主攻,一个大跳轻松躲过!
及川彻也因为它的突然进攻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通往门外的路让开——运气好点的话,说不定它就自己爬出去了呢?
只有花鸟——这位来自青城的超级副攻、最佳发球员、队伍最重要的防守大将,说时迟那时快,爆发出了极限接球的速度,一个踏步出去,“啪——”地一下重重踩下!
三个人的动作各有各的潇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现在正处于春高赛场。
花鸟踩下去之后,表情凝重,一时没有把脚拿开。
暗黑破坏神守则第一条——不能忘记补刀。
他又碾了几下,确认蟑螂已经四分五裂之后,才抬起脚。
小蟑螂果然只剩下了碎片,只是花鸟没想到,它那小小的身体里居然蕴含着大大的能量。
简言之——爆浆了。
几滴可疑的液体伴着残肢一起残留在洁白的地面上。
佐久早圣臣一个后仰:!!!
他差点就猛掐人中,再拿消毒水来吧整个房间全洗一遍。
但最后,他也只是虚弱地靠在墙边,有气无力地喘气。
见到他这幅没剩几口气的样子,花鸟兜呆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悲切的惨叫:“啊!克莱斯特!佐久早是不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被邪恶的G君攻击了,他要死了!!”
佐久早圣臣:“……”
他疲惫地闭上眼。
本来没想晕的,现在真要晕过去了。
不行……他不能在这里失去意识。
鬼知道这帮沙雕会对他做什么!
起码……起码得撑到古森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