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第五天。
在来参加集训的学校之间，一个神秘的传闻逐渐传播开来。
午饭时间，岩泉一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从生川众人的位置经过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句“澡堂……可能……二重身”。
这个几个关键词怎么给人一种曾经听过的感觉？
岩泉一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刚好青城众人就坐在旁边的位置上，他就放下餐盘，坐在花卷旁边，顺口问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
才刚叼起一颗小丸子的花鸟和专心扒饭的花卷等人也朝这个方向看过来。
生川的选手看他们都有些迷茫，异常热情地说：
“你们还没听说吗？”
岩泉一更疑惑了：“听说什么？”
生川众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放下手里的筷子和汤匙，一副“接下来的话题很重要”的样子。
众所周知——
边吃饭边聊天是增进友谊的最快方式。
这几天训练赛的节奏都很快，基本没有闲聊的时间；大家也都累得够呛，哪还有闲聊的力气。
但青少年的分享欲和好奇心怎么可能因为肉-体的疲惫而消失！当然是转移到餐桌上去了！
而且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对那些诡异的故事或传说很感兴趣，不然也不会出现一群人聚在一个宿舍里讲鬼故事之类的事情了。
看到有人还不知道今天早上刚传起来的传闻，生川众人的分享欲在此刻达到了巅峰，七嘴八舌地把那个传说分享给青城的大家听。
他们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说：
“听说每次枭谷联盟集训的时候，都会出现一些诡异的事件。”
其实每个学校都会有自己的“七大不可思议”，最常见的就是“不存在的第13个台阶”或者“半夜响起琴声的钢琴房”，好像没有这种传说学校就会在神秘学方面输掉了一样。岩泉一已经过了会害怕这种传闻的年纪了，不过他还是挑起眉，继续听他们讲。
“比如说如果太晚回寝室休息，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这种话听起来就像妈妈为了哄孩子早点睡觉而编织的谎言，岩泉一兴致缺缺，有点后悔起自己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了。
但看生川众人的样子，又非讲不可。
他们甩出了一个被谈论的次数最多的传言：“又比如说，超过晚上十一点去洗澡的话，很可能在浴室门口看见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二重身哇，那绝对是二重身！！”
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的岩泉一：“……”
他差点把刚塞进嘴里的米饭给喷出来。
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他！！
生川的选手们还兴致勃勃：
“今天早上就有人在讨论，会不会已经有人被自己的二重身给替换了，而他身边的人还不知道……”
岩泉一咳了两下，忍不住打断他们：“你们真的相信这种事情吗？”
被打断的选手爽朗一笑。
“毕竟听起来很好玩嘛！而且大家都在说这件事，我们也是从别人那里听过来的。”
“你们的信息有点滞后啊，怎么现在还不知道？”
岩泉一喝了口味增汤，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了，因为他就是这个传闻里的正主之一！
去年12月的那次冬季集训，花鸟就把赤苇认成了他。当时花鸟还差点被自己的丰富想象力给吓晕，非说他和赤苇里有一个是二重身。
那时候的闹剧不知道被哪个路过的人给听见了，第二天就逐渐兴起了“通往澡堂门口的走廊里有概率刷新二重身”这样离谱的传闻……
岩泉一至今都没找出当初第一个传出这个谣言的人是谁。
话说集训地点都换了，为什么二重身的传闻会跟到这里来啊！
而且还越传越离谱了……
到底是谁在乱传！！
及川和花卷他们已经成功把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了，趴在桌子上笑到抽搐。
而最源头的始作俑者花鸟兜则一脸心虚地低头吃饭，就差把脸埋进碗里了。
“这次真的不关我的事……”
岩泉一当然知道不关他的事，那个时间段花鸟应该跟及川在一起，而且他应该还没傻蛋到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岩泉一又想起昨晚那个看见他和赤苇就惊叫一声狼狈逃跑的背影，有了点思路。
但他还是有点郁闷——
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脑回路跟花鸟一样奇怪的人？
他和赤苇长得再像也不至于第一时间想到二重身那个方向去吧！！
……
“阿嚏！！”日向翔阳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搓了搓自己手臂上浮起来的小疙瘩，左顾右盼：“我是不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马上就要遭受惩罚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害怕地捂住嘴：“而且我还把那件事情说出去了……”
“今晚我还不会就要被抓走了吧！！”
他旁边的灰羽列夫表情凝重：“也不是没可能……啊，我明天该不会就看不见翔阳你了吧！”
日向翔阳哀嚎一声：“不要啊，被抓走我就打不了排球了！”
灰羽列夫往嘴里塞饭的动作一顿：“……诶？你的关注点原来是这个吗？”
正常人的关注点不应该是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还有熟悉的人了嘛！！
是的。
这两个人，就是再次掀起“二重身”传言的罪魁祸首。
昨晚日向翔阳照例和花鸟他们一起自主训练，在大家都准备回去洗漱的时候还有点依依不舍，感觉精力还没有用完。他就又去草坡上跑了两圈，这才抱着换洗衣物去洗澡。
等他走出澡堂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跟平时相比有点晚。走廊里静悄悄的，上方的灯已经关掉大半，光线有点昏暗。
日向翔阳其实不怕黑，也不怕一个人走夜路。他家离学校很远，每天要骑着自行车翻山越岭才能到乌野上学，这也是他体力那么好的原因。有时候训练得比较晚，他就得一个人骑着车，在月亮和星星的陪伴下翻山越岭回家。
但昨晚的气氛好像不太一样。
可能是后来回忆的时候心理已经不一样了，总之日向翔阳感觉心里毛毛的。
他走了挺长一段路，隐约听到身后的谈话声。
日向翔阳还以为自己要有能说话的同伴了，下意识地回头。
没想到，他看到了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因为光线问题，日向翔阳只能看见对方几乎一样的发型和就算很模糊给人的感觉也足够相似的五官，更多的细节看不清楚。
而他那颗慌张的大脑甚至都没去思考这张脸属于谁，就一下子就想起小时候奶奶给自己讲过的“二重身”和“神隐”的故事。
是二重身？
等下他该不会也会看到自己的二重身吧？
那他会神隐吗？他会再也打不了排球吗？
“再也打不了排球”这个设想实在太恐怖了，日向翔阳脑子乱糟糟的，吓得拔腿就跑。
他跑得很急，在即将到达宿舍的时候撞到了灰羽列夫。
列夫也被黑尾拖过去做自主训练了，所以也比较晚回去。看到日向翔阳，他热情地打招呼：“嗨呀翔阳！你跑得那么着急干什么？”
日向翔阳一脸慌张：“我我我我我，我刚才看见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然后他就把自己在走廊里看见的两个人跟列夫说了。
“这次参加集训的人里应该没有双胞胎吧？怎么会在那种地方出现长相一样的人……”
灰羽列夫虽然有一半的俄国血脉，但从小在日本长大，对于各种民间传说并不陌生。
他没有怀疑日向是因为太累出现幻觉或者看东西有重影，而是“唔”了一声：
“话说……我听队里的前辈们说过，去年冬天的那次集训，好像就有过这样的传言了。”
当时前辈们是用笑谈的口吻说的，灰羽列夫有点兴趣，所以也听了几句。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那个传言是——在枭谷联盟的集训期间，在澡堂前的走廊里，可能会撞见自己的二重身。”
集训，澡堂，走廊，二重身……
时间，人物和地点，这不全都对上了吗！
日向翔阳有种自己就是恐怖片主人公的刺激感，又有点害怕，抓着灰羽列夫的衣角哆哆嗦嗦。
“列、列夫，”他吓到连灰羽列夫的名字都喊不清楚了，“你先陪我回趟宿舍好吗？”
可能是因为没有亲眼看见，灰羽列夫不怎么害怕，反而更加好奇一点。他一口答应：“好啊。”
当然，这个年纪的、表达欲旺盛的少年怎么可能把这种诡异事件憋着不说。
所以，二重身传言就以日向翔阳和灰羽列夫为中心，逐渐向外辐散……
可是第五天白天，日向翔阳战战兢兢等了一整天都没有等到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惩罚”。
他猜测可能得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自己才会被抓走。
所以自主训练结束后，日向翔阳还是磨磨蹭蹭不肯回去——
回去就意味着该洗澡了，洗澡就说明他得去澡堂了！
好恐怖！！
他也不好找人陪自己一起去洗澡，毕竟害了别人可就不好了。而且每次他表现出害怕的情绪时，西谷和田中前辈都会笑话他怎么真的相信这种事情……
日向翔阳纠结半天，最后选择去找在3号体育馆还在自主训练的影山飞雄，跟影山练了一会儿新式快攻。
果不其然——完全配合不上。
其实影山的托球已经有点成果了，完全是日向心不在焉的锅。
影山飞雄有点不耐烦：“笨蛋日向！！你一直在走神，这样练下去完全没有效果！”
日向翔阳看他生气了，怕自己被赶走，又不想一个人待着，主动提议：“那我们去草坡上跑步吧！”
“哈？”影山飞雄觉得莫名其妙。
怎么突然说到跑步上去了？
日向翔阳打了个哈哈，循循善诱：“影山你看，你都练了这么久的托球了，手腕肯定酸了吧？二传的手腕可是非常金贵的，你也该休息了。不过剩下的精力也不能浪费，这时候当然要去活动活动腿脚啦。”
日向翔阳难得动用贫瘠大脑一下子说这么长的话，影山飞雄也确实练得有点烦躁，被日向说动了，就跟他去了体育馆后面的草坡。
说到森然的草坡，这可是个好地方。
这片草坡草质很好，而且十分平整，没有能把人绊倒的树根或者暗坑，倾斜的角度也刚好适合锻炼耐力，这也是大家把这里设置为森然特色惩罚地点的原因。
而草坡上方就是一片小树林，层层叠叠的树叶像一把撑开的大伞，为下方的小生物带来夏日的阴凉，也使得这附近的空气特别清新。
枭谷联盟把暑假集训地点设置在森然或许就是看中这一点。
这几天乌野一直在输，天天在草坡上做惩罚任务，对这片位置已经非常熟悉了。
有时候日向和影山会比较谁跑得更快，热血上头了还会一口气跑上半山腰。
但现在这么晚，实在不适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意识到自己有点跑过了，日向和影山不约而同停下来，打算等下再原路跑回去。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草丛里有什么小动物吗？
影山飞雄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森然的生态很好，山上有很多小动物，影山飞雄甚至还见过山雀和小蛇。
白天他们还可以轻松避开，但在光线不好的晚上遇到蛇就很危险了，影山和日向对视一眼，谨慎地停下，站在原地不敢动。
他们竖起耳朵，仔细听草丛里的声音，试图用这种方式找到那条爬行动物的方位，好避开那里。
但他们没听见蛇在地上爬行的声音，反而听见了一声极细的轻哼，哼声还断断续续，隐隐约约。
原来是人啊。
两人的这口气刚松了一半，就又憋回去了，梗在喉头——
这个时间点在这里遇到人也很奇怪好吧！！
而且这人在做什么啊！
日向翔阳甚至还听到了一道疑似呜咽的声音。
我去……更诡异了！
他扯了扯影山的衣角，用气音问：“影山，你听见了吗？”
影山飞雄点头：“听到了……”
日向翔阳咽了口口水：“那，要去看看吗？”
两个没什么防备心的高中生都没往学校里出现了不法分子的方向想，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于是就悄悄地走过去。
没想到还没等他们走到声音的源头，就有一个人从树影后面走出来，先一步开口：“你们在做什么？”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日向翔阳松了口气：“原来是大王啊！”
影山飞雄的视线也黏在及川彻身上。
但及川彻看起来却不怎么高兴。
他的视线冷冰冰地扫过来，好像他们打断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又好像他们差一点点就要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日向翔阳的小动物危机警报一下子拉响，脖子上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但那个眼神似乎只是他的错觉，及川彻很快就笑了起来，轻飘飘地说：
“没想到小不点你们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啊。早点回吧，不然你们的队长就该找不到人了哦。”
“我们先走咯。”
我们？
原来这里还不止一个人嘛？
还没等日向翔阳琢磨完这个词，他就看见另一个熟悉的人跟在及川彻身后，走了出来。
日向有点惊喜，差点直接喊出花鸟的名字。
但看见对方没有戴眼罩，他就又改口说：“米格尔，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呀？”
花鸟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及川彻倒是用他那特色的上扬语调，慢吞吞地说：
“我们在一对一训练。”
这么晚了，在树林里能训练什么？
好好奇！
但还没等日向翔阳开口，及川彻就像是预知到他想说什么，提醒道：
“我们的训练内容是机密哦，你问我们，我们也不会说的。”
他不这样说还好，这样一说，日向翔阳更好奇了！
他本来还想问问花鸟的。
花鸟向来都非常大方，也很乐意指导别人。但及川彻都这么说了……日向就有点遗憾地“哦”了一声，没有冒昧地继续追问。
不过今晚花鸟是不是有点奇怪？他的话好像格外少……
日向翔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花鸟到现在都还没有主动说过话。
抱着关心朋友的想法，他主动问了一句：
“米格尔，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橙发少年低下头，好像不太想让日向翔阳看到他的表情。
他低声说：“没、没事。”
可他没考虑到身高差距，从日向这个角度，刚好可以把他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今晚的月光恰巧很亮，天上星星很少。
日向翔阳以他那还没怎么受过书本和电子产品危害的视力，看清了橙发少年微红的眼角和鼻尖。
他的眼角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莹润的水光，但并没有连成一片。
日向翔阳不太灵光的小脑瓜在此刻亮起了一个小灯泡——
他知道！这种水痕应该是刚刚才把眼泪慌忙擦掉的痕迹！
……张扬的、恣意的、摘下眼罩走上赛场就无比强大的花鸟，居然哭了？
日向翔阳心神俱震。
而影山飞雄的大脑还没处理完面前的信息。
其实日向翔阳也是。
他呆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慢慢远去，直至消失在视野里，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才在他心中慢慢成型。
看影山迷惑的眼神，他就知道这人恐怕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如果放在以前，日向翔阳可能会得意洋洋地嘲笑影山脑子不好，这次是自己赢了。
然而这一次，他却一点高兴的想法都没有。
与之相反，强烈的不敢置信和难言的怒火逐渐填满了他的胸腔。
但是……
回想起及川彻那一闪而逝的冰凉眼神，又像有一盆冷水从他头顶浇下，一下子把他心中的怒火浇灭。
日向翔阳从脚底板到头发丝都拔凉拔凉的。
心神被更重要的事情占据，最后他去洗澡的时候都没心思想什么二重身了，恍恍惚惚回到房间后，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根本没遇到什么诡异事件。
但是……
他碰见了更难办的事情啊！
菅原孝支注意到日向翔阳心不在焉，主动关心了一句：“日向，怎么了？”
日向翔阳猛然回神。
他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一下子握住了菅原孝支的手腕。
菅原孝支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啊？日向你还在想那个二重身的事情吗？不用害怕，今天我们问过了，那应该是岩泉和赤苇之间的误会啦……”
“不是因为这个！”日向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他咽了口口水，小声说：“菅原学长……我们刚才，不小心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菅原孝支歪头：“嗯？”
日向翔阳一鼓作气：
“花鸟他，他好像被大王霸凌了！”
天啊，他都被欺负哭了！！